這幾天在北京逛廟會,無意中聽說了一個故事,涉及到建國時期某件秘事,很特别,跟大家講一講。
這件事情嘛,還挺敏感,所以我模糊處理了一些細節,大家當故事看就好了,不用深究。
事情源于前幾天看廟會,老北京的廟會是初一到初五,我帶着你們的生一寶寶去了龍潭廟會。
好多年沒看過廟會了,我印象中還是七八年前,那種熱熱鬧鬧的天橋範兒,什麽拿大頂,翻筋鬥、三把刀、大铙钹、變戲法,結果一看,全是什麽鬼套圈、扔籃球,砸金蛋,關鍵我還老砸不中。
再逛逛街前門大栅欄,凍了個臭死,最後在北京坊喝了杯紅茶,買了二個衛兵熊。
去北海公園滑冰吧,據說冰都化了,不讓進,算了,還是去王府井吧。
去王府井,是懷舊。
生一寶寶家的祖宅,就在王府井,正經的大宅門,她每次說起來,都很得意,所以我們也要照顧照顧她的情緒嘛,配合配合她,這次順帶去看看。
他們家這個祖宅,文革時被接管了,然後組織上給他們安排了不少貧困戶,這些人嘛,對于這種大地主有着天然仇恨。
他們把影壁、假山這些封建腐朽的東西砸了個稀巴爛,養魚的套缸(一套有十八個),小的砸了,大的當洗衣盆,幾百年的石榴樹砍吧砍吧,當了晾衣架,所以她太爺爺實在難受,索性算了,不要了,舉家遷回了保定。
後來這個院子具體是什麽情況,也就不知道了,也是眼不見爲淨。
這次過去一看,發現大門緊閉,什麽都看不到了。
生一寶寶有些遺憾,說其實看了也是白看,因爲也沒有什麽了。
據她太爺爺說,老北京四合院講究“天棚魚缸石榴樹,先生肥狗胖丫頭”,所以院子裏全是魚缸、魚盆,這些魚缸是漢白玉石雕的,大大小小,都是成套的,還有鳥,黑色的是八哥,五顔六色的鹦鹉。
她說,老北京的石榴樹啊,也不跟現在一樣,講究“三白”,就是白花,白皮,白核,也被稱爲冰糖石榴,這石榴很甜。
雖然看不到裏面,不過我是誰啊,我背着手,研究了研究這個大門,就能給他們家猜個差不多。
古人說“門當戶對”,這個“門”啊,其實代表“戶”的,有很多講究。
你先看大門的位置,一般的大門是直接嵌在牆裏的,如果這個大門,做了一個塔樓,就是凹進去一塊,那就厲害了,這個叫光亮大門,也叫金柱大門,說明這家是當官的,這是官宅。
我們再看門框,頂上要是有花紋,叫做“雀替”、“三幅雲”,這個像軍裝上的肩章,指的宅子主人的品級等,這種看一看,就知道這家大概是什麽情況了。
最後再看上面的牌匾,家裏要是出過狀元則是“狀元及第”,做過外任官的,有些挂當地鄉紳送的牌匾“愛民如子”、“清廉方正”這種。
生一寶寶家就簡單了,沒有門樓,也沒有“雀替”、“三幅雲”,雖然大門很氣派,那也是富而不貴,祖上沒出過大官。
這種啊,叫做如意門,算是大地主,大财主家。
再看看牌匾,牌匾也沒有,倒是有一個拼出來的雕花,已經磨損得很厲害了,斷斷續續的,辨認了很久,能看出來是“紫氣東來”。
我樂了:你們家祖上信道教啊!
她點點頭“我太爺爺以前是XX省的佛教協會會長。”
我哈哈大笑:“那你們家應該寫阿彌陀佛才對啊!”
她也笑了,說他太爺爺屬于新派,訂報紙、讀雜志,研究軍事,他們家是冀中大族,家裏開着酒廠、煤場、綢緞莊、糧庫,還是大地主,大半個縣城的土地都是他們家的。
然後他沒事也喜歡研究研究宗教,其實就是錢多,沒事就捐,修廟做法事什麽的,名聲也不錯,所以挂名做了個會長。
但是在當時那個時代啊,富而不貴,終究沒有安全感,随便一個保長都能欺負欺負你,所以他太爺爺一怒之下,将三個兒子全送到了大名鼎鼎的保定軍校。
大家可能不了解保定軍校,其實這才是中國的将軍搖籃,軍王之王。
保定軍校當年有多牛逼?
它出了一千多名将軍,像段祺瑞、吳佩孚、白崇禧、葉挺、張治中、傅作義,都出自這個學校。
大家熟悉的黃埔軍校,黃埔軍校的教官,基本上都出自保定軍校。
而黃埔軍校的校長蔣介石,爲了拉攏保定軍校系,專門捐資給保定四校同學會,說自己其實也是保定系(念過預備學校)出身,讓大家多親近親近。
那麽爲何鼎鼎大名的保定系,都不怎麽宣傳呢?
因爲啊,保定軍校太早了,中國第一座新式軍校,所以他培養的将軍啊,主要都是國民黨軍。像蔣介石的八大金剛裏,有七個畢業于保定軍校,後來的五虎上将裏,有三個也是出自保定軍校。
所以這個啊,也能理解。
之前說了,生一寶寶家祖上,是著名的冀中望族,非常有錢,大本營就在保定,所以他們家流水一般使錢,終于把三個兒子都送到了保定軍校。
這三個兒子嘛,大兒子比較懶,早操起不來,而且他老分不清楚左右,後來給退回來了,後來在北京念了景山學校,娶了北京一家書香門第的女兒,平平常常,倒也不錯,就是生一寶寶的爺爺。
二兒子嘛,吊兒郎當,在那邊混日子,倒是拉了不少關系,後來去了南洋,發了大财。
三兒子,生性堅韌不拔,認真負責,很受當時一個師兄喜歡。
這個師兄是山西人,他畢業後回山西,加入了閻錫山的晉軍,後來因爲作戰勇猛,第二年就做了排長。
然後這個排長就給他發了一個電報,說你要是沒有什麽好去處,你就來我這裏吧。
然後他就去了山西,成了這個排長的副手。
這個排長非常厲害,作戰勇猛,體恤下屬,七年升六級,從營長升到師長,他堅韌不拔,善于守城,後來打出了著名的“涿州守城戰”,也是中國軍事史上著名的守城戰。
涿州戰役後,他被張學良軟禁在保定,後來侯少白、崔笑如等聯合當地鄉紳,給少帥身邊的人巨資行賄,才将他給贖回來,送到了天津。
這裏說的鄉紳,就是生一寶寶太爺爺,他們家當時幾乎傾家蕩産了,給他贖身。
當時花了多少錢呢?
這個她也不知道,就聽她太爺爺說,反正當時賣掉了保定府半座城的商鋪。
他們家花了海水一般的銀子,保下的這個人,就是傅作義。
當年跟着傅作義的那個師弟,就是他們家那個老三。
傅作義這個人,如何評價,這個自然有史學家來講述。
這個我也不專業,也不是特别關心,我關心的是,他是不是愛國?
我後來查了查,這個是毫無疑問的。
因爲在九·一八事變後,傅作義喊出“甯做戰死鬼,不做亡國奴”的口号,率部在懷柔與日軍惡戰,三六年率部發起綏遠抗戰,收複了紅格爾圖、百靈廟等北疆要地,後來曆經長城戰役、忻口戰役、太原戰役、百靈廟戰役、五原戰役、包頭戰役、綏西戰鬥,那真是和日本人血戰出來的抗日名将,連毛澤東都贊揚他是“中國人民抗日的先聲”。
那他後來和平解放北平,是不是真心的呢?
這個很難講。
因爲好多人認爲,他當時确實沒辦法,大半個中國都被打下來了,他守着一個孤城,面對十倍兵力,确實也沒意思。
而且嘛,自己女兒都是GCD,他還能折騰什麽?
不過他也有底氣,畢竟自己是守城之王嘛,涿州他都能死守,北平他也能守,大不了魚死網破嘛,所以當時北平和平解放時,還是很尊重他的。
當時傅作義先生談判,其實關于他自己、家人的很少,主要是對于自己兄弟的安置。
後來根據公布的協議條款,對于這些“兄弟們”算是非常照顧了:凡是不想幹的,全部發3個月糧饷,讓他們回家;年輕軍官希望學習者,可保送進步院校深造,畢業後分配工作;希望留在原部隊的,原職原薪不動,享受解放軍同級别軍人的福利和待遇。
甚至包括,原國民黨軍的軍官中的“死忠分子”想回歸國軍陣營,想去西北的送到國軍占領的風陵渡,想去東南的送到上海國統區,所經解放區一律放行,甚至還給發路費!
不過當時最死忠的份子都沒走,還是跟着傅作義,都被編入了警衛團,成爲了傅作義的親兵。
這個警衛團,都是他最核心的心腹,其中某一個負責人,就是生一寶寶的三爺爺。
據生一寶寶說,她那個三爺爺啊,是一個不折不扣的FD分子,他是堅決的FG派,就在和平解放前一天,他還親手槍斃了幾個GCD。
他覺得這就是投降,作爲軍人,怎麽能投降呢?
死,可以,投降不行。
所以他就覺得,傅作義肯定是被騙了,他得想辦法撥亂反正。
然後他就開始尋找機會。
這時候,他發現,香山那邊好像有點兒不對勁兒,警衛了什麽的都加強了,感覺像是有什麽大人物在那裏。
他當時也沒多想,他就想着趕緊去綁架一個大人物,這樣傅将軍就沒辦法了,就可以率領20萬傅軍起義,我們從北京一口氣打回去,和蔣先生彙合!
然後他就帶着人沖上了香山,還沖擊了幾次,釀成了曆史上著名的
“香山事件”。
這個事情後來鬧得很大,因爲當時在香山的大人物,是M主席。
你帶隊沖到香山,想要逼宮?
又是在那麽敏感的時期,所以當時二個營就被控制住了,他也被逮住了。
比較奇怪的是,他一臉殺氣,帶着二個營去拼命,而且都是精銳中的精銳,按說以當年香山的保衛力量,是擋不住的。
但是,這支殺氣騰騰的隊伍上去後,卻沒發一槍,老老實實蹲在地上被人繳了械,也成爲了一大曆史疑案。
傅作義知道這個事情後,親自闖到葉帥那裏拍了桌子,拍着胸脯給他擔保,他才得以保命,要不然以他這件事情的惡劣性質,槍斃個幾十次都沒啥好抱怨的。
不過即便如此,他也在監獄裏呆了二十多年。
不過怎麽說呢?
也是因爲他進了監獄,竟然順利躲過了那場運動,好歹留了一條命,也是因禍得福了。
于生一說,她這個三爺爺啊,蹲了三十年大獄,脾氣也沒見好,到了晚年,他下半身都癱瘓了,還能用拐杖給三奶奶的腦袋打了個血窟窿,所以大家都不怎麽待見他。
後來他三爺爺無聊了,偶爾就找小孩說話,有時候也會說起當年打仗的事情。
他說,傅作義将軍嘛,仁義,我們都服他!
傅将軍父親是在黃河邊上背人過河的,寒冬臘月,光着腳跳水裏,背着人顫巍巍走過場合,掙2個銅闆。
傅将軍當年和他們說起來,淚如雨下,說自己每天晚上想起父親來,都坐立不安,晚上要睡不着覺的。
傅将軍這個人吧,很特别,他不賭、不嫖、不怨,而且公是公,私是私,分得特别清。
他做人和做事是這樣,大家是朋友,但是戰場上各爲其主,我絕不留情。但是不管戰場上打成什麽樣,大家私底下還是朋友,該喝酒還是喝酒,頗有古風。
他公然批評蔣介石,說““蔣先生不愛江山愛美人!”,蔣先生還是很喜歡他。
他打日本打得最狠,日本人最喜歡他(日本駐蒙司令官根本博中将甚至還偷渡到中國來看他)。
張學良和他戰場上兵戎相見,在保定還軟禁過他,結果跟他私底下還是把酒言歡。
他說,保定那個事情啊,要不是少帥(張學良)惜才,你獻八座保定城也沒用啊!
他也感慨,想着自己跟着将軍一路走來,經曆了那麽多驚變,竟然還能活着,也真是不容易。
他眯着眼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人活着啊,往往比死了還難。
他說,後來出獄後,跟傅将軍秘密見了一面,就在香山。
香山啊,還是香山,這是三十多年前分别的地方啊!
那是一個跨越了小半個世紀的見面,原本百戰百勝的鐵血将軍,也成了白發蒼蒼的老人,當年性烈似火的年輕人,也成了滿臉風霜的中年人。
他喊了一聲“将軍”,跪倒在地,淚如雨下。
将軍握着他的手,遣散了秘書,并沒有讓他改口,隻是擺擺手,示意他一起往山上走。
大家開始慢慢登山,随便說一些閑話,當年一些舊事,後來的情況。
其實大家都知道,歸根到底,還是繞不開一個話題: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爲什麽他率隊沖擊香山幾次,卻一槍未發,蹲在地上被人繳械。
已經到山頂,沒路了。
他看着山上紅葉飄零,遠處高樓隐約,仿佛回到了當年,那個峥嵘歲月,他意氣風發,帶着人闖上香山。
傅将軍看着滿山紅葉,歎了一口氣。
他苦笑着,說了一句話。
他說:我們當時闖上香山,發現山上全是謎霧,鬼遮眼,根本看不到路。後來我托人弄了幾根犀牛角,我們燒着犀角往上走,才能隐約看到一條路,闖到盡頭,發現前面有兩盞紅燈籠,走近一看,卻是一雙龍眼。
他感慨:将軍啊,香山上卧了條真龍!蔣先生啊,真的是氣數盡了!
将軍楞了一下,接着就釋然了,然後兩個人仰天大笑。
大家就笑,笑着笑着就流淚了,白雲蒼狗,紅葉飄零,一轉眼就是半輩子。
“天意啊!”傅将軍最後感慨。
“真的是天意。”他也感慨。
分手時,傅作義先生最後說:好好活着吧。有時候啊,人活着,比死了還難。
1974年,傅作義先生去世,他也去了八寶山拜祭。
他從北京帶回來一個黑色的皮箱,埋到了院子的老樹底下,然後每天守在老樹底下,偶爾聽聽京劇,後來在一個冬天,默默閉上了眼睛。
他死前留下過遺囑,讓人把那個箱子挖出來,和他一起燒了,然後把骨灰埋在這棵老樹下。
于生一說,當時挖出來箱子時,他爺爺看了一眼,就臉色大變,把他們全都趕走了,然後親自押着箱子,把箱子跟老人一起焚燒了,最後把骨灰壇子埋在了老樹下。
于生一說,她以前一直覺得,箱子裏會不會是金條了,金佛什麽的?
因爲他們家在WG來臨前,埋了不少東西在老宅子裏,後來運動一開始,老宅子都住滿了外人,根本沒辦法挖出來,也不敢挖。
然後氣氛緩和了,又趕上舊城改造,那邊給拆遷了,多少金佛、金條、翡翠瑪瑙全都蓋底下了,成了徹底的失落的寶藏了。
但是她想想也不對,要是金子做的東西,那燒也不好燒,所以還不對。
後來他們家也有人說,箱子裏是幾個泥陶的小人,各有各的姿勢,看着很古怪,還有幾塊古怪的骨頭,看着很詭異。
但是箱子裏具體是什麽,又是從哪裏得來的,那就不知道了。
嗯,算一算,這已經是幾十年前的事情了。
也祝老人家安息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