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蘇州一個朋友講的故事,關于“借命”和“保命”的。
“借命”,我們已經講過好幾個了,大家也都知道,指的是陽壽已盡的人用邪術奪取别人壽命,是一種邪術。
“保命”還沒講過,這個也很好理解,就是用各種手段對抗“借命”,有點兒高手過招,民間鬥法的意思。
我這個朋友叫郝運,他是老蘇州人,家裏世代在蘇州。
蘇州是座千年古城,江南靈秀,草蟲蛇蟻皆可成精,蘇州占據了江南最好的位置,盡占了江南千年靈氣,自然也有各種層出不窮的邪門事兒。
這裏順帶說一個黨内八卦。
我朋友老劉,也是某個網站的CEO,他爺爺以前是某部副部長。
老爺子創下了一個記錄,中國黨齡最長的人。
有多長呢?
說出來有些吓人了,足足91年。
嗯,老爺子去年仙去的,享年108歲,宗教裏的圓滿之數,吉吉祥祥,圓圓滿滿,真正功德圓滿。
老劉說過一樁劉老爺子的秘事,和蘇州有關。
那是解放後,百廢待興,老爺子卻受命進行一起工作。
這個工作很奇怪,是接收、審查中國各地的神秘事件檔案。
劉老爺子才知道,原來國家一直在記錄各地發生的各種神秘現象,這些都有專門的機構在整理,具體到每個市、每個縣、甚至每個鄉。
他當時研究了一下,發現有的地方資料多,足足有半間屋子,有的地方檔案很少,可能就是半個櫃子。
直到他去了蘇州。
蘇州的檔案資料,是放在一個巨大的倉庫裏。
非常大的倉庫,堆得滿滿的,從地闆堆到天花闆。
他不由脫口而出:怎麽會那麽多!
管理檔案的老頭笑了:劉特派員,這些隻是檔案的目錄……
嗯,後來老人一直信奉道教。
他不僅自己長壽,晚年時在菜市場撿了一隻流浪貓,那隻貓後來都活了二十多歲。
這是題外話,我們繼續講蘇州的怪事。
我這個朋友郝運,從小就是個倒黴蛋,打小兒就喜歡撞邪,什麽攔路鬼、鬼打牆、女吊、水鬼,他統統見識過一遍。
後來事情越來越嚴重,嚴重到他一閉上眼,就能看見鬼打架,實在不行了,就托人去求了個法器。
什麽法器呢?
他有一個姑姑,是個虔誠的佛教徒,也是個積極分子。
她在很多年前,就開始去蘇州最著名的寺院幫工,洗衣做飯,打打下手,迎來送往,組織一些法事什麽的,漸漸成了半個寺院的人。
後來,因爲寺院不事經營,老賠錢,就讓她就幫着做點兒商務上的事情,像是對外出租攤位,以及義賣一些方丈手寫的字畫、書法什麽的,也成爲了寺院裏一個舉足輕重的人物。
他姑姑親自找了方丈,懇請方丈賜予一個辟邪之物,方丈讓人取了幾張經文紙,親自念了幾天經,把經文紙給了她,說把這些經文密封住,做了護身符,讓那個孩子戴上,就沒事了。
說來也怪,自從郝運戴了之後,就再也沒有撞過邪。
後來,郝運覺得我老寫這種神神鬼鬼的東西,容易招這些東西,也送了我一個。
我當時沒當一回事,戴了半天,洗澡後,随手挂在廁所裏了。
我買的院子是一樓,大家都知道,一樓潮濕,而且會比較陰暗,蟑螂倒是沒有,不過各種蚊蟲挺多,打了幾次藥都不管用。
後來我就發現,廁所的蚊蟲漸漸消失了,而且感覺廁所也不像以前那麽逼仄潮濕了,人走進去,會覺得更加舒服、通暢,心情也會預約一些。
我想了想,應該是那個護身符的原因吧。
從那以後,我就把護身符好好放在了書房,寫故事時就看着它,也會覺得心裏更平靜安詳一些。
好了,這些都是題外話,我們還是繼續講我們的故事吧。
這個故事,就發生在郝運他姑父身上,也就是這個寺院管事的姑姑的老公。
她那個老公,是一個老師,還是個政治老師,根正苗紅,絕對不信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不僅不信,他還成天苦口婆心勸說自己老婆,也少去寺院這種烏煙瘴氣的地方,要信奉馬克思主義,隻有社會主義,才能救中國。
故事發生的時候,是他姑父五十歲那年,做了個怪夢。
在夢中,他看見了自己的祖母,一個很老的老太太。
他這個祖母,是一個很神秘的人,老而不死,就這麽病怏怏活着,一口氣活了一百多歲。
老太太不和其他人來往,一個人住在鄉下一所老屋裏。
他姑父去過一次那個老屋,那是一個很詭異的地方。
屋子裏沒有電線,當然也沒有電燈,隻點了一根白蠟燭,角落裏有一個半死不活的小火爐,上面“坐”一個藥罐子,整個屋子都彌漫着淡淡的中藥味。
他當時坐在床上,覺得整個房子都是冷冰冰的,老太太是冰冷的,蠟燭是冰冷的,連小火爐也是冰冷的。
這種感覺讓他很不舒服,就像是……就像是停屍房。
他也覺得奇怪,大夏天的,而且是大中午,屋子裏怎麽會那麽冷,那麽黑?
從屋子裏出來,他順着屋子轉了一圈,才發現窗戶上被老太太蒙了一層黑布,難怪屋裏總是黑漆漆的。
在那個屋子裏,沒有白天,隻有無窮無盡的黑夜。
大太陽底下,他不由打了個寒噤,從此以後再也沒去過老祖母家。
他覺得,那個地方,有點兒像個墳墓。
那個晚上,他就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
在夢裏,他覺得自己變成了一個小孩子,就聽見老祖母給他唱歌,陪他玩耍,他騎在旋轉木馬上,木馬越轉越高,越轉越快,他哈哈大笑,仿佛到了天堂。
這時,他祖母緊緊摟着他,輕輕在耳邊問了他一句話:你願不願意借20年壽,給你母親呢?
他當時正處于極緻的快樂中,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然後夢突然就醒了。
夢醒後,他有些難受,那是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像是喝醉了酒,又像是年輕時幾天幾夜沒睡覺後,整個人處于極度虛弱狀态,甚至連叫都叫不出聲來。
他就這麽睜着眼睛,聽着挂鍾滴滴答答響着,硬是在黑夜硬捱到了天亮。
天亮後,他感覺終于恢複了一點兒力量,掙着着坐起來,先給老家打了個電話。
他母親身體一直不好,那個年代的老太太,身體少有好的,糖尿病、心梗、腦梗,加上嚴重的腰椎間盤膨出,人都癱瘓了半年了。
用醫生的話說,現在就是勉強維持着生命,人随時可能沒,連搶救都不需要了,别瞎折騰了,就讓老太太舒舒服走吧。
接電話的是他小妹,小妹用一種興奮的語氣告訴他:他母親這幾天滴水未進,正要打電話叫他回去見最後一面了,沒想到昨晚突然就好了,能吃能喝,今早都能下地走路了!
他的手哆嗦了一下,勉強說了幾句話,挂了電話。
他知道了,原來昨晚那個夢是真的。
按說給自己母親借壽,做兒子的也沒啥不情願的,但是他今年都五十了,再借出去二十年,自己還能活幾年?
他哆嗦嗦嗦拿了一根煙,去衛生間簡單洗漱了一下,看着鏡子裏的自己,胡子拉碴、眼眶烏黑,像是熬了幾宿,也不由苦笑幾聲。
他想了想,自己那麽多年,都是一個無神論者,還成天嘲笑老婆,沒想到這邪門事情還真的存在,竟然到了自己頭上。
算了,算了,不管怎麽樣,自己母親含辛茹苦養育自己幾十年,借給母親壽命也是對的,讓老人家安安心心再活二十年吧。
隻是有些對不起自己老婆了。
他想了想,自己估計活不了多久了,他老婆一直有個心願,想和自己一起去廟裏燒柱香,這次就了結了這個心願吧。
他們家住在市區,原本就挨着寺院,以前這點兒路,他也就十分鍾就走到了,但是這一次,他卻是走兩步就氣喘,走走停停,足足用了一個多小時才到了寺院門口。
沒想到,他剛到門口,就來了一個小沙彌過來接他。
他原本以爲小沙彌是他老婆派來的,沒想到小沙彌卻說,是方丈要見他。
方丈說的第一句話,就把他吓住了。
方丈第一句話就說:你被人借壽了。
他吃驚得張大了嘴,忍不住問:這,這您怎麽知道?
方丈說:借壽的人,頭上會多出一撮白發,眼白裏有斑點,想必你已經發現了。
他頹然點了點頭,又問:那我還剩下多少年呢?
方丈說:在今天以前,你還剩20年的命。
他心裏一抖,不說話了。
方丈歎了一口氣:人心不足蛇吞象,哪有人這樣借壽的,這不是借壽,而是借命了。
他咬咬牙說:算了,畢竟是自己母親,能讓老人家多活二十年,也值得了。
方丈又歎了一口氣:你真以爲這壽是借給了你母親?
他大吃一驚:啊,難道不是?!那是誰呢?!
方丈就不說話了。
他又歎了一口氣說:你和我們寺院有幾分香火情,這次叫你來,是告訴你一個保命的法子。
方丈說:你在夢裏答應了“借壽”,這是一段大因果,欠債還錢,欠壽還命,這是天經地義的,誰也沒法幹涉。
不過,借壽、借命,終究是邪法,有大福報者,得天佑護,萬法不侵,不會受此因果。
你的内人,是一個有大福報之人,從此之後,你萬萬不可離開她7天,隻要不離7天,那麽借壽的因果就不會落在你身上。
他姑父将信将疑,回去仔細照了照鏡子,發現自己額頭上一撮頭發果然變得雪白,眼白裏也多了一塊血斑,和那老和尚說的完全一樣。
等他老婆晚上回家,他把事情給老婆說了說,老婆也是大吃一驚,說方丈乃是世外高人,她在寺院裏幾十年,都沒見過幾次,你竟敢質疑他?!
第二天一早,她早早帶着丈夫過去感謝,方丈卻避而不見,說話已說盡,緣分盡了,不如不見。
聽到這裏,我忍不住問郝運:那你姑父後來?
郝運點點頭:他後來再也沒有離開過姑姑7天過,别說7天,連一天都沒離開過。他退休後,也經常去了寺院裏幫忙。後來,他又活了整整20年,也是和我姑姑同一天去世的,一個早上,一個晚上,也算是修成正果了。
我又問:那他母親呢?
郝運說:他母親後來又撐了大半年,後來也去世了,就是自然死亡,沒有什麽怪異的事情發生。
我又問:那他那個祖母呢?
郝運歎了口氣:他後來找人打聽過,那個祖母在他借壽之後,就失蹤了,誰也不知道去了哪裏。
我最後問:那他祖母,到底……是不是人呢?
郝運看了看我,做了一個噓聲的姿勢,沒敢說什麽。
我看了看窗外,外面霧氣彌漫,姑蘇城籠罩在黑暗中,不知道有沒有什麽東西在看着我們,突然不敢說什麽了。
嗯,對待未知的事物,我們還是敬畏一顆敬畏之心吧。
這真是一個有趣的世界。
也因爲有這些,才讓我們不至于活得那麽壓抑,生活也不會那麽枯燥、乏味,也才有了更多的期待。
挺好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