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年,我在燕郊買了個院子,後來才知道是個兇宅。
不僅院子兇,整整一個胡同,幾乎每家都有橫死的,而且死因詭異邪惡,有服毒、投河、車禍、兇殺,還有全家死絕的。
去年年底,這個胡同還上過特大新聞,朝陽區十八裏店白牆子村火災,被活活燒死了幾個人,也是出自這個胡同。
有幾個人,還是經常路過打招呼的,真是阿彌陀佛。
原本以爲,兇宅隻是風水不好,比如老槐樹招鬼,門前幹涸的池塘有問題,或者缺一個鎮宅的石獸,那就請所謂的高人看看,改動一下,不就得了。
後來才發現,這個事情還真不簡單。
故事要從頭開始說。
幾年前,我和老闆鬧别扭,其實就是屁大點兒事,但是大家都很驕傲,誰也不肯低頭,這麽僵持着也尴尬,我索性潇灑點兒,直接不辭而别了。
走的時候,給他留下了更潇灑的四個大字:“緣分,盡了。”
封金挂印後,我就帶着十三隻加菲貓回了北京,想着薄有積蓄,幾年不上班也餓不死,幹脆休養一下生息得了。
正好朋友圈一個中介在緊急轉讓一個五百平的老院子,院子在燕郊,四米多高的老房子,檩木是五十年以上的榆木,結實,敞亮,通風,關鍵還很便宜。
我當時也有些擔心,懷疑是不是這房子有問題。
中介是個東北小哥,口才是相當好,他給我拍着胸脯擔保,說這老院子是一個大戶人家的祖宅,這戶人家端得有錢,半個縣城都是他們家的。這戶人家祖輩早遷到了京城,在王府井都有四合院,家人都是國民政府的高官,有一個還是傅作義警衛團的團長。
解放後,倒是也沒遭到什麽沖擊,結果文革徹底被打倒了,北京的四合院被沒收,老家半個縣城的祖産和莊戶也被沒收,就剩下這一個老院子了。
這不是,解放前人家有一支去了南洋,現在也大發了,開橡膠園、開大廠子,現在剛聯系上,這不打算把老人們都接到新加坡享福去了。
所以這院子,那真是必須相當穩妥!
我穩妥付了錢,看着院子還不錯,就簡單收拾了一下,搬了過去。
搬過去當天,我買了一大包稻香村點心,想給左右鄰居送一包,發現隔壁都是大門緊鎖,院子裏一片荒蕪,雜草叢生,蛛蠍亂爬。
我也沒多想,還沉浸在院子的喜悅裏,有個院子多好啊,可以挖個池塘,弄一個花牆,再鋪上草坪,再弄個喝茶的涼亭,秋千,藤椅,還可以種一棵樹,再搞一個樹屋,貓咪們也可以到處奔跑,簡直完美!
我找了個設計師朋友,幫我看看怎麽裝修,他說房屋整體結構都好,主要靠軟裝,換上全套宜家家具,就很溫暖了。
他建議,要蓋一個衛生間,安裝一個抽水馬桶,要不然村裏都是旱廁所,很不方便。
他走了一圈,看院子角落搭着一個小棚子,低矮黑暗,裏面堆着各種雜物,香爐、黃紙什麽的,就建議給這裏推倒了,在這裏蓋一個洗手間。
這是個小工程,他給我畫了詳細的圖紙,就回去了,讓我随便找個工頭蓋起來就行。
我在網上聯系了一個小工頭,他原本滿口答應,結果我給了他地址後,卻态度大變,支支吾吾的,各種理由推脫,後來直接把我的電話拉黑了。
後來我也惱火了,直接在村子裏招工,來了兩個老工人,帶着一個瘋瘋癫癫的小夥子。小夥子白靜靜的,見人就笑嘻嘻唱歌,倒也不惹厭。
老工人說,大工是一百五一天,小工是一百一天。
大工就是他們倆,小工就是那個傻小子。
我當時也有些不情願,想着這傻小子也幹不了正經活,還要給錢?
後來才知道,他的用處根本不是幹活。
在農村動土是一件大事,需要看老黃曆,還要殺兩隻紅公雞拜土地,這樣又等了二三天,終于開工了。兩個老工人幹活不錯,沒幾天廁所就蓋起來了,我也挺高興,晚上就請他們喝了頓酒。
這麽喝酒聊起來,才知道這個胡同有多兇。
他們說,原本他們村子這裏風水很好,有山有水,山清水秀。
這山嘛,雖然隻是小山,不過勝在秀美。
這水嘛,就是拒馬河支流,從北京城一路流淌過來,清涼清涼的,裏面到處都是小魚小蝦,也算是個小龍脈了。
但是幾十年前,突然水脈就斷了,然後山也枯了,有懂行的說,我們的風水壞了,被人截斷了,所以老出邪事兒。
我左邊的鄰居,是一個殺豬匠,脾氣暴,喝醉酒打媳婦。媳婦氣不過,半瓶1605(劇毒農藥)下肚,人當場死在了院子裏。
這還沒完。
殺豬匠成了鳏夫後,也許是心有愧疚,從此不再打罵人,隻是愛喝酒,辛苦拉扯大了兩個孩子,一個十五歲,一個十三歲。
結果十五歲的孩子和别人打架,仇家尋上門來,大兒子吓得躲到屋裏,不敢出來。
這個鳏夫喝得酩酊大醉,迷迷糊糊開了門後,又進屋睡覺了。
結果一群人沖進來把大兒子揪出來毒打,年輕人下手沒輕重,最後竟把他活活打死了。
鳏夫第二天酒醒後,發現二兒子滿臉是血,抱着大兒子的屍體吃吃傻笑。
二兒子已經吓瘋了。
鳏夫承受不住,當場在自己院子裏的老槐樹上吊死了自己。
老工人感慨,這裏真是鬧得兇啊,要想在這裏動土開工,必須要帶着小六才行!
我問:小六是誰?
他們指了指正在抱着燒雞直啃的傻小子:他就是小六,當年被吓傻了的二兒子。
另一個工人聊起了右邊一家,也是全家死絕。
說這家也是倒黴,原本窮得恓惶,後來終于好一些了,就開始生病了,還全是癌症。
血癌,肺癌,肝癌,沒幾年,一家子全都死光了。
别說人,就連他們家雞都養不活,一起買的小雞,他們家沒幾天就死光了,這就是風水。
他們兩個又說了說胡同其他幾戶人家,有車禍的,有溺水的,還有夏天鑽到草垛子裏睡覺悶死的,反正怎麽死的都有。
我忍不住問他們:這胡同那麽兇,爲啥他們不搬走啊?
老工人點點頭:說得是!最後三家,搬到北京打工了。
我們當時聊天時,是一六年底,沒想到一年後,北京朝陽區十八裏店白牆子村火燒,燒死了幾個人,涉及三戶人家,就是胡同裏搬走的那三戶人家。
我忍不住,這胡同全都那麽倒黴嗎?有沒有沒事的?
他們異口同聲說:有,太有了!
他們說胡同有一家,三代貧農,窮得屙血,眼看着要不行了。
中國有句古話,叫窮不過三代。
這話的意思,并不是說第四代就有錢了,而是說到了第三代,你還那麽窮,肯定就絕戶了,當然沒有第四代了。
後來不知道怎麽回事,這家突然就爆發了。
開始搞農業,後來開礦,現在蓋樓,什麽火做什麽,做什麽什麽火,真像中了邪一樣。
我好奇了:那他們現在還住這裏嗎?
一個說:他們家那麽有錢,在北京都有大别墅,不過也是日怪了,主要還是住這裏!
我忍不住笑了:沒想到我們胡同裏還住了個億萬富翁啊!
兩個人都笑了,說可不止億萬,得是百億富翁!
我又問他們:那我買的宅子死過人沒?
兩個人很肯定:沒有,絕對沒有!
我也有些驚訝,問他們爲啥周圍宅子都死人了,就我這個沒事?
沒想到這句話一出來,周圍一下安靜了,沒人說話了。
這時,啃着燒雞的小六突然仰起頭,吃吃地笑了起來,對着空蕩蕩的院角喊了一句:“你們倆,過來玩啊!”
大半夜的,小六猛然喊了這麽一嗓子,真是讓人毛骨悚然。
扭頭看看,小六看的方向,就是拆掉的棚子所在地,我也有些緊張。
原本要那裏蓋廁所,被風水師否定了,說那裏是一個兇位,要是蓋上廁所,那就兇上加兇,是要養厲鬼的。
兩個老工人也是一臉緊張,低聲訓斥小六,讓他老實吃飯,趕緊閉上臭嘴!
被小六這麽一弄,大家的酒興也散了,說今天就到這兒吧,明天還要幹活呢。
當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
好容易有點兒睡意了,就聽見天窗傳來撲哧撲哧的聲音,像是有人在那吹氣,我一個激靈坐起來,拉開燈看看,天窗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
我也覺得自己太緊張了,因爲這個房子有四米高,天窗就開在最上面,誰能爬那麽高吹氣?
可我剛躺下,又聽見上面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而且一下又一下,像什麽東西要鑽進來,可是當你開燈去找時,卻什麽都找不到。
我有些緊張,找了把水果刀握在手裏,開了燈,在那小心看着,沒多久,那窸窸窣窣的聲音又傳來了。
偷偷看看,才發現這天窗玻璃破了一角,外面有飛蛾想鑽進來,但是破洞太小,鑽到一半就被卡住了,所以才出現這種聲音。
我忍不住大笑,想什麽狗屁兇宅,還不都是蟲子作怪,我要不是親眼看了這些,還真以爲是鬧鬼呢!
墊了兩個凳子,才顫巍巍夠着天窗,用破報紙将破洞堵得嚴嚴實實的,剛松了一口氣,就聽見院子裏突然傳來撲哧一聲笑聲。
在寂靜的夜裏,這聲笑聲格外清晰,讓我忍不住回過頭去。
就在房間正對着院子的窗戶上,貼着一高一低兩個腦袋,正捂着嘴對我樂。
當時的感覺很奇妙,你能清晰感覺到有兩個孩子,一高一低,臉貼着窗戶往屋子看,卻看不清他們的樣子,以及他們穿的衣服。
我猛然想起小六說的那句話:你們倆,過來玩啊!
我身子一顫,一下從凳子上摔下來了。
爬起來再看看,窗戶幹幹淨淨的,連個鬼影子都沒有,哪有什麽小孩?
但是那撲哧一聲笑依舊在我耳邊回蕩着,我不敢再睡,索性開燈讀書,硬是熬了一整夜。
第二天一早,我就火速聯系了中介,結果中介還是跟我拍胸脯保證,說這房子肯定沒問題,第一絕對沒死過人,第二原本那家人住在這裏沒病沒災的,而且人家去南洋也是發了大财了,這房子風水能不好?!
他信誓旦旦地保證。
人是一種很奇怪的生物,不管你晚上再怕,到了大白天,青天白日的,左右看看,院子還是那個院子,窗戶還是那個窗戶,你自己就先否定了自己,覺得都是自己神經過敏,哪有什麽鬼怪?
按說村子裏,鄉裏鄉親的來回串門太過正常了,但是你們要知道,我們胡同哪有什麽“人”?
别說有人來串門,胡同對面有個老太太,據說八字弱,路過墳地都會看到可怕的鬼影子,還特别容易鬼上身,她就特别怕這些,尤其是我們這個胡同,據說十年來都不敢路過,說我們這個胡同太兇。
我又緊張起來,不過想着這青天白日的,能有什麽作祟?
不過第二天兩個老工人過來時,我還是把這件事情對他們說了。
一個老工人想說什麽,卻被另外一個年長的老工人狠狠瞪了一眼。
年長的老工人說,讓我去附近的娘娘廟拜拜,最好再買點兒紙錢,在原先那個棚子裏燒了,應該就沒事了。
兩個老工人這樣怪異的表現,讓我心裏又有些忐忑。
老工人就說,小六晚上也沒個正經去處,也是到處遊逛,晚上就讓他陪我睡吧,他火力壯,給他打個地鋪就行。
聽他這麽一說,我才放了心。
我先雇了輛車,去了他們說的娘娘廟。這個娘娘廟并不是什麽正規的廟,可以說連廟都不算,就是村民們自己修建的,最多算是一個草庵,很小,裏面供奉的“娘娘”也不是觀音大士、王母娘娘,而是一個普通村姑,據說是這個村子裏修仙出去的人。
但是這個廟的香火很盛,附近村子有個頭疼腦熱,小兒啼哭,都會來這裏拜一拜,據說就好了。
娘娘廟旁邊就有賣黃紙香燭的,我胡亂買了一些,又給小六買了點兒糖果點心,就回去了。
當天晚上,我在棚子那裏燒了紙錢,就帶着小六回屋睡覺了。
當天晚上,我就做了個噩夢。
迷迷糊糊的,我就聽見有人在敲窗戶,就是那兩個孩子。
兩個孩子開始抓着一把錢,高興地跑來跑去,嘻嘻哈哈笑着,在窗子那給我擺手緻意,光着小腳丫子啪嗒啪嗒地跑。
後來,兩個小孩子突然就憤怒了,狠狠把錢摔在地上,開始叉着腰指責我,還狠狠推了我一把,我就覺得身體猛然一懸空,像要掉到山崖下一樣,人猛然就驚醒了。
醒來後,天色已經發白,旁邊小六的呼噜聲響得震天。
我才松了一口氣,想下去倒杯水喝,卻發現地上怎麽灑落着許多花花綠綠的照片?
拿起來一看,上面畫着十殿閻王,我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這他媽的,不是我今天燒的紙錢嘛!
再聯想起夢中的情景,那兩個孩子把錢狠狠摔在我身上,我就覺得頭皮一陣發麻,恐怕這宅子還真是出了大問題了。
我一直等到兩個老工人來,就趕緊把這件事情跟他們說了。
兩個老工人對視了一眼,也是歎了一口氣,問我紙錢是不是從娘娘廟旁邊那個癞子那裏買的?
我點點頭,他是一頭癞瘡!
老工人就罵,說這個癞子真是瘋了,死人的錢都敢賺!
他們說,這癞子是個二流子,平時好吃懶做的,村民看他可憐,就給他個差事幹,讓他看着娘娘廟,每個月也能領個三五百塊錢。
不過這癞子不學好,老想搞點兒坑蒙拐騙的,這不自己在家用木頭刻了碼子,印刷紙錢,想糊弄外人,這相當于給死人燒了假錢,死人能不惱火?!
我看兩個人有些避輕就重,就索性把話挑開了,問他們那兩個小孩到底是怎麽回事?是不是我這個宅子死過兩個小孩?
兩個老人肯定地說:你這個宅子絕對沒死過人!不過那兩個小孩,确實也不是人。
我忍不住問:那兩個孩子到底是個什麽情況?
兩個人就歎息一聲,說那天晚上給我講過,有哥倆兩個孩子,暑假打麥時鑽進了麥垛子。不知道怎麽回事,兩個孩子竟然在麥垛子裏睡着了,等人找到後,兩個人全都悶死在裏面了。
後來就有人老說,在晚上會碰到這兩個孩子,但是碰到是碰到,倒是也沒遇到過啥事,所以大家慢慢也就習以爲常了。他們安慰我,沒事的,你就當他們是貓啊,狗啊的,習慣就好了。
我實在不能接受這種事情,後來還是托人請了一個道士,做了一場超度法事,但是道士卻失敗了,說這地底下有大東西,他得罪不起,錢都沒收,就跑路了。
好在從那以後,兩個孩子倒是再也沒在院子裏出現過。
我讓小六也搬了過來,每天指揮他洗貓、澆花、喂魚、沖院子,包吃包住,每個月給他一千塊零花錢。
再後來,從北京來了一個高人,坐着紅布蒙上的軍牌車,後面跟着一卡車兵,來到這裏,繞着小村子走了一圈後,站在幹涸的河道旁看了很久。
然後他歎了一口氣,指了河床上一個地方,幾個當兵的跳下去,拿着鐵鍁直往下挖,挖了二三米深,就挖出來了一個似龜似虎的石雕,不知道什麽材質,看着半黑半紅,挺邪門的。
有人捏着膽子過去看了看,說那個石雕面目猙獰,更邪門的是,嘴巴裏叼着兩個小人,一大一小,有鼻子有眼,看着也就十幾歲的樣子。
他還想再看,被當兵的砸了一槍托趕走了,那地方也被戒嚴了,不準出入,更不準圍觀。
過了差不多一個禮拜,當兵的終于散去了,發現那裏的河道整個被挖開了,像馬蜂窩一樣,到處都是深坑,像是在尋找什麽,那個神秘詭異的黑色石雕,也被拉走了。
接着每家每戶都接到了通知,說不準蓋房子,不準挖地基,這是“上面”的通知,就算是房子塌了,一家人住在豬圈裏都不準,要不然就得“進去”!
這樣過了差不多半個月,大家就發現,原本幹涸的河道開始有了水,而且水流越來越大,這條河終于恢複了活力。
就在大家歡天喜地時,發現那個億萬富翁家好像好久沒有出現過了。有人扒牆看看,發現院子裏一片狼藉,像是被人搜查過一樣,再回想一下,好像那次當兵的來過以後,這戶人家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了。
又過了差不多一個月,平地一聲雷,這裏被劃爲了雄安新區。
千年大計,國家大事。
短短八個字,背後不知道隐藏了多少高人異士、風水布局,刀光劍影,血雨腥風。
唯願歲月靜好,現世安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