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于生一

第10章 于生一

這個故事還是關于我那個神秘的女朋友的。

不過講她之前,先要講另外一個人:白公子。

白公子祖上是一個江湖人物,喚作憋寶人,憋寶人身懷絕技,富可敵國,後來在黃河裏救了一個半人半鬼的異人,經異人指點,家裏遷到了南洋,成爲巨富,後來與江南望族聯姻,終于成了蘇州著名的大望族。

蘇州大望族到底多有錢?

我舉個例子吧,蘇州最有名的應該是園林了。

那麽鼎鼎大名的蘇州四大園林,世界文化遺産,始建于元代的園林“獅子林”,是江南大族後裔、著名建築大師貝聿銘家的後花園。。

嗯,白家和貝家差不多,所以我們叫他白公子。

我其實是先認識的白公子的父親,後來又通過小胖認識的他,這兩起經曆,都是很神奇的故事,後面會講。

我們先說白公子。

白公子很迷信,幾乎到了神經質的地步,甚至開車路過一個寺院、佛塔,他都要去拜一拜,經常要被我臭罵。

後來他在一次喝酒後,就給我們解釋了原因。

他這樣做是還願,鬼神是不可不信的、願是不能輕許的,要不然真會死人的。

他講的是他二十出頭的時候,從南洋剛回國,接手一些家族産業,住在江蘇觀前街那邊的老宅子。

正是青春熱血的時候,又是年少多金,家人又在南洋,所以每晚宴請各種狐朋狗友,真正的揮金如土,酒池肉林。

就這樣,他就被人盯上了。

有人設了個套,跟他打賭,問他敢不敢去蘇州一個著名的鬧鬼邪地住一夜?

要是敢去的話,哥們兒就認他做老大。要是不敢去的話,那不就是有幾個臭錢的纨绔子弟嘛,我們也看不起你!

白公子早就喝多了,當時就摟着姑娘答應了,說誰不去睡是孫子!

那人就說,爲了證明白公子确實在那邊呆了一夜,他這裏有半罐生石灰,再給他一個棍子。到時候白公子用棍子蘸着生石灰,在每個墳頭上點個白點,第二天他們數一數白點,就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呆一夜了。

白公子也沒多想,當時就拿着生石灰和棍子去了墳地。

他一個剛從南洋回來的人,哪懂這裏的規矩?

這柳樹生長在水澤旁,原本屬于極陰的木,但是陰極生陽,因爲太陰,反而有了很重的陽氣,而且又是觀音大士的近前物,被認爲和桃木一樣打鬼最好用的東西,所謂打一下,短一寸,是克制髒東西的。

生石灰更不用說,也是極陽極烈之物。

用柳條蘸着生石灰去亂墳崗子打墳堆是什麽概念?

相當于一個人拿着一把桃木劍,闖進地獄十九層,一句話不說,先給每人頭上淋一盆糞水,真正是要結下了不死不休的血仇了。

白公子也是年輕身體好,加上祖上積德,這麽折騰了一夜後,竟然還沒事,隻是覺得自己渾身冰冷、腦子裏嗡嗡的,以爲自己是感冒了,也沒多想。

所謂的撞邪,其實沒說的那麽邪乎,什麽白日見鬼,夜晚索命之類的,但是會有一些征兆。

譬如他,就是連續幾天做夢,夢見有一堆渾身是血的光溜溜的孩子往他身上爬,要咬他的脖子,吓得他晚上不敢睡覺,接着就是白天精神恍惚,老覺得路上有人在他耳邊竊竊私語,或者有白影子恍恍惚惚,好幾次差點兒出車禍。

還有就是運勢低,本來他來就是接手家族生意,也不需要他做什麽,就是跟着喝喝茶,學習學習就行,但是莫名其妙的壓不住火,本來談好的幾個項目,全都因爲他突然脾氣爆發,或者說錯話,給黃掉了,反正就是各種不順。

當時他還沒覺得什麽,就是覺得比較倒黴,想着哪天得去好好喝場酒換換運勢,沒想到當天晚上就出事了。

而且是極其詭異邪惡的一件事。

那天晚上,他喝完酒趕回去,已經快十二點了。

一口氣開到觀前街那邊,眼前看前面就是家裏,卻覺得路有些不對,怎麽有些陌生?

他以爲自己是喝多了,使勁揉揉眼,前面的路确實不對,不是自己經常走的那條路,卻是一條陌生的青石闆路,冰冷的石闆在月光的照耀下泛着白光,看着冷酷而詭異。

白公子膽子大,但是不蠢,他知道出了問題,就把車放慢速度,開始一點一點往前走。

果然,走了沒幾米,前面的石闆路上就多了一個東西。

在石闆路中間,端端正正蹲坐着一個黃乎乎的小獸,兩隻小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毫不在意慢慢碾壓過來的車子。

他猛然踩了刹車,身子猛然方向盤上,險而又險地在小獸前刹住了車子。

但是更詭異的一幕出現了。

面對幾乎要碾過來的車子,那小獸一動也不動,依舊端端正正地坐在馬路中央,仿佛帶着點兒嘲弄意味地看着他。

他的冷汗一下子下來了。

他已經看清楚了,那是一隻黃鼬,也就是黃鼠狼,東北傳說的五大仙家,黃大仙。

五大仙中,黃大仙是最邪門的,也是最讓人害怕的。

說到這兒,可能有朋友要問,不就是一個黃鼠狼攔路嘛,哪有那麽邪性。

這裏就要說到東北的五大仙家了。

五大仙家,說的是東北民間供奉的五種動物,包括狐狸、黃鼠狼、刺猬、蛇和老鼠。

這五種動物容易成精得道,所以以仙字命名,叫狐仙、白仙、黃仙等。

這五大仙家,脾氣也都不太一樣,狐仙有仙氣,白仙心善,灰仙愛幹淨,柳仙有靈性,就數這黃仙最邪性。

黃大仙就是黃鼠狼,關于它的故事在東北流傳的很多。

有人說,這玩意兒會附身,那綠瑩瑩的小眼睛死死盯住你,就能把你謎花了眼,然後上你的身,控制你的身體要雞吃,要煙抽,怪聲怪調,恐怖詭異。

也有人說,這玩意兒會修煉,有人在大月亮地裏走夜路,路過一個老墳圈子,就看見這玩意兒人立着,對着月亮叩拜,這黃皮子周身都是雪白的,這是要成精了。

還有人說,這玩意兒鬼氣重,那窩都打在經年老墳裏,能把老墳給挖空,裏面到處都是銀項圈,這是叼走吃掉的嬰孩。

反正不管怎麽樣,民間一緻認爲,黃大仙鬼氣重,報複心超強,對别人狠,對自己更狠。

它最狠的,就是換命,用它自己的命,去換掉你的命。

這種近乎同歸于盡的做法,基本上無藥可救,而且非常之殘忍,幾乎是硬生生折磨死你。

死法及其殘忍邪惡,被換命的人往往會人七竅流血,四肢斷掉,鮮血流幹,哭嚎痛苦而死,就像中邪一樣,非常恐怖。

白公子這次終于知道害怕了,渾身的冷汗都下來了。

這時候傻子都知道了,這隻黃大仙明明白白就是蹲在這裏等他的。

就是不知道,這個黃大仙是要索他的命,還是保他的命了?

在兩道雪亮的燈柱下,一個貓兒大小的黃鼠狼,端端正正蹲坐在馬路中央,兩隻黑洞一般的小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他下意識地看了看手機,上面清清楚楚的,顯示着12點整。

白公子的冷汗當時就下來了,感情剛才的鬼打牆就是在拖延時間,這才是正主啊!

他又擡頭看了看,他距離那隻黃鼠狼也就二三米遠的距離,連身上的毫毛都看得清清楚楚。

它就那樣端端正正蹲坐在馬路中央,擡着頭,兩隻黑眼睛深不見底,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種感覺,就像一個武林高手坐在那兒,等你過招一般。

它那個樣子,怎麽看都不像是一隻動物,更像是一個人,看得人渾身發冷,感覺渾身的血液都要凝結住了。

白公子掏出手機,馬上打電話給他那些狐朋狗友,卻發現電話信号是滿滿的,卻怎麽都打不出去。

他又試着給家人撥,還是打不出去。

最後他突然想起了一個人,趕緊撥了一個電話出去。

幸好他打了這個電話,要不然他那天晚上肯定就死在那裏了。

電話打給了一個高人,這是一個奇人。

每一年,白公子都要跟家人去終南山,去給各個廟宇做布施,以及給在終南山修道的一些居士等送錢糧,結善緣。

那一年,他們走到一處草蘆旁,一個白衣居士盤坐在一塊青石上,對父親的慷慨布施頭都不擡,反而對他笑了笑,又點了點頭。

白公子很好奇,問他爲何對自己青眼相看,那人卻笑了,說自己并不是對白石頭點的頭,是對他頭上的那位。

白公子的父親吓了一跳,因爲這個人可是終南山鼎鼎大名的人物,他少年時期因感情挫折,來終南山修道的,已經堅持了十多年,而且八字純陽,天生近道,被認爲最接近成仙的人。

他趕緊讓白公子閉嘴,自己畢恭畢敬問那高人,犬子年少,可有什麽不敬之處,還望大師指點。

那高人就搖搖手,說令子是很好的,他不僅沒做錯事情,反而光積善緣,日後必有福祿。不過,能否請令公子幫我一個小忙?

白公子的父親連連點頭,說大師盡管開口,犬子自當照做。

高人就問白公子,是否年少時曾經收養過一隻貓,純黑色的貓,是一隻公貓。

白公子點點頭,是有這隻貓,那還是很小的時候,他在下雨天看到一隻流浪貓,後來把它抱回家收養了。

白公子眼角濕潤了,我和它在一起生活了十幾年,後來它還是去世了。

高人就點點頭,說,它其實從來沒有離開過你,一直在你身邊保護你。

白公子當時就明白了,原來這個高人并不是對他點頭,而是對那隻貓點頭緻敬。

高人就說,這隻貓爲了保護你,一直不忍心轉世投胎。不過長久下去,它終究要魂飛魄散了。這隻貓跟我有一段緣,能否讓他離去呢?

白公子淚如雨下,終于明白,爲何偶爾做噩夢時,總會夢到這隻貓在保護他,爲何總覺得這隻貓仿佛還在他身邊,原來是它一直沒有離開過。

高人超度了貓,對白公子說,這是一段因果,日後白公子會出一件事情,到時候打電話給他就行。

白公子這次打的,就是這個電話。

這次電話一撥出去,很快就接通了。

高人仿佛早有預料,聽他說完,就告訴他,黃大仙攔車,隻有兩種可能,一種是保命,一種是索命,先要看看到底是哪一種。

然後他教了白公子一個簡單辨别的辦法——

高人告訴他,遇到動物攔車,一定要撒錢,這是買命錢。

要是撒錢後,動物走了,那就沒事了。

要是還不走,那問題可就大了。

白公子哆哆嗦嗦,開始往外掏錢,掏了一張,是一個信用卡,再掏幾張,全是各種夜總會的金卡、鑽石卡,再掏,就掏出來了一張紙巾,什麽都沒有了。

他開始慌了神,這可怎麽辦?

再翻翻車上,除了口香甜,什麽都沒有。

他咬咬牙,試着把信用卡扔了下去,那隻黃大仙依舊端坐在那裏,一動也不動。

“媽媽的,拼了!”他一下子把幾張夜總會的卡全丢了過去!

黃大仙又坐了一會兒,竟然站起身來,開始一步一晃地往前走,走了沒多遠,竟然又回頭看了看他,像是要讓他跟着自己走一樣。

白公子有些拿不準,他趕緊給高人打電話,卻發現手機閃了一下,就沒電了。

他恨恨地将手機摔在車裏,開始回想高人說的話。

高人說,首先要判斷這黃仙是索命的還是保命的,要是丢了錢就走,說明還有得談,善意的居多。要是丢了錢還不走,那就要做一場大法事才能消解了。

但是不管怎麽樣,黃仙攔路,都是不能再往前走了。

那說明前面的路已經斷掉了,你已經走到了一條岔路,别看前方看着是一條路,等你開過去,可能就是懸崖峭壁,是大水湖泊,真開過去,人就沒了。

他這麽想着,趕緊從車上下去,家也沒敢回,就順着原路一步步往回走,隻覺得身邊都是濃霧,冷飕飕的,像是有什麽東西在遠處竊竊私語,他也不敢回頭,就一直往前走。

走了不知道多久,終于看見前面開始有了燈光,然後漸漸有了人氣,他才長出了一口氣,覺得自己是撿回來了一條命。

不過,這個故事還沒完。

白公子回去後,先給手機充上電,想給高人打電話感謝一下,卻發現那邊卻怎麽也接不通了。他自己也明白,高人之前說過,欠他一個人情,現在人情換掉了,以後應該不會再接他的電話了。

他記得高人最後讓他注意過什麽事情,但是他當時太緊張,沒有聽清楚。

還想問,結果那邊就挂了電話了。

他想了想,還是不敢跟家人說,怕家人一氣之下,把他趕回南洋,再嚴加看管,那好日子就到頭了。

不過他也不傻,知道這次去墳地估計是被人算計了,也不敢到處和别人說,隻找了幾個知根知底,告訴他們自己好像前幾天在墳堆惹了點兒不幹淨的東西,問問他們怎麽辦?

這種事情,曆來都是聽說過,沒見過,真遇到了事情,還真是爲難,有人說趕緊去廟裏拜拜,有人說要做法事,還有說要請道士捉鬼的,說什麽的都有。

這時,有個蘇州當地人叫赫運的就說,他有個本家叔叔自小出家,在蘇州一座鼎鼎大名的古寺做知客,要不然明天去找他問問。

白公子不懂知客是什麽,赫雲就解釋,這廟宇其實也跟一家公司一樣,要有老闆(方丈/主持),要有具體管事的(監院),也要有協調政府關系、負責接待大香客的知客。

這知客就是“知”客,要能搞得好接待,維護好大客戶(政府/大香客),安排施主/香客等住宿等,評估安排做法事等,都屬于知客管,屬于神廟和俗世間的橋梁。

白公子聽了大喜,說就是這個了!也不讓你叔叔難辦,我這邊多捐一些香火,讓大師們給我做一場法事!

第二天一早,白公子就沐浴更衣,跟着郝運去了寺院。

這是一座千年古寺,在唐朝時期就以一首古寺名揚天下,人氣千年不散,現在依舊是鼎鼎大名的寺院。

郝運帶着白公子避開遊客,七繞八繞就找到了一間禅房,找到了本家叔叔,将事情大概說了說。

本家叔叔點點頭,覺得這個事情不大,寺院原本就是協調人間鬼界的,這惡鬼要是來人間害人,他們也有義務除惡。況且本家侄子也明說了,這白公子也是蘇州的大家族,這次要是能結個善緣,日後每年的香火供奉不會少。

但是這種事情,還是要去隻會一下首座,畢竟後面做一場大一些的法事等,也需要首座親自協調。

他對白公子,略點了點頭,就去内院和首座商議去了。

大家原本以爲這事情就這樣結束掉了,沒想到等了半下午,知客去再也沒有露面。

直到天都要黑了,寺院要關門了,才來了一個小沙彌,拿着一卷畫,說這是師叔(知客)讓他轉交給白公子的,這是方丈親自畫的一幅畫,讓他挂在卧室裏,好好參悟,可保平安。至于其他的,恕本寺太小,就無能爲力量,還望白公子另請高明。

這下子不止白公子,連郝運都吃了一驚,大家匆匆告辭,回到了家中,展開那幅畫看了看,不由又是大吃一驚。

郝運也覺得有古怪,他倒是難得的熱心腸,自己覺得不妥,又專門給父親打了電話,央求他親自去寺院問問情況。

沒想到,他父親到了寺院,他叔叔也是忌諱莫深,說了一圈雲山霧罩的話,隻是後來提點了幾句,說白公子是被人做了局,做局的人功力一般,但是背景很深,而且和他們寺院有幾分香火情,他們老方丈不方便出面。

但是出家人講究慈悲緣分,既然撞上了,也不好不管,他已經給白公子指明了一條路,就看他能不能看懂了。

這麽一說,這事情要是想解決,還是要落在這幅畫裏。

沒想到,那副畫一打開,大家全都呆住了。

白公子原本以爲,這和尚的畫應該是個佛門的東西,譬如寺院、經文,或者是銅鍾、木魚一般辟邪的東西,沒想到他竟然畫了一個案頭,案頭上放着一個蓋碗茶,茶裏沒有茶水,反而有一個白胖的春蠶。

大家都迷糊了,這是什麽意思呢?

而且聽知客的意思,這幅畫要參悟透了,才能保平安,要是參悟不透,那還真不行。

白公子這下子犯了難,這東西怎麽猜?

難不成是說,用春蠶泡茶,即可解禍,這不是胡說八道嘛!

都說幾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可是這些人都是酒囊飯袋,哪有一個曉事的?

大家七嘴八舌扯了半天,終于決定來一個重金求賞,直接去蘇州最熱鬧的觀前街,包下一個茶樓,把這幅畫挂出去,求高人解字謎,猜中後有獎。

結果沒想到,這幅畫一挂出去,還真就引出來了一個傳奇人物。

且說幾人實在沒辦法,隻好将這幅畫擺在了觀前街一處茶樓上。

觀前街原本是蘇州第一個熱鬧去處,又是千年古刹“玄妙觀”所在地,所以每天人流不斷,吸引了四方遊客、當地土著,也不乏有不少隐士高人前來參拜。

所以所謂“觀前”街,說的就是這個“玄妙觀”前的一條街。

白公子本是個妙人,他不僅懸了高賞,還包下了整座茶樓,誰過來都可以免費喝茶聊天,立時吸引了一大幫人。

就在大家嘁嘁喳喳讨論這幅畫時,旁邊突然出來了一個清脆的女聲,說:“怎麽有人把一隻蟲子挂上了?”

那聲音不大,确實卻非常清晰堅定,準确傳到了每個人的耳邊,就像在大家耳邊說話一樣。

大家擡頭看去,就看見一個穿着苗疆服飾的異族姑娘,從街那邊款款走來過來。

大家不由吃了一驚,那姑娘離這茶樓分明還有二三十米,路上人潮湧動,熙熙攘攘,她輕聲說的一句話怎麽會聽得那麽清晰?

待大家再仔細看看,那姑娘已經飄然而至,雖然離得很近,卻怎麽也看不清她的樣子,像是隔了一層霧。

那姑娘看了一眼那畫,随口說:“兀那秃驢,裝神弄鬼!”

手一揚,便有一個黑糊糊的東西飛到了畫卷上,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畫中的茶碗裏,蓋住了那隻白蠶。

這時有懂行的人叫了出來:“這字謎被破了!”

大家趕緊問:“如何破的?”

那人說:“你們看,這畫上趴的是什麽!”

大家定睛去看,發現趴在畫卷上的是一個巴掌大的蟲子,渾身毛茸茸的,而且上下都是暗紅色的條紋,看起來猙獰又古怪,還真沒見過那麽怪異的蟲子。

那人就說:“這哪是蟲子,這分明是苗疆的蠱!萬蟲化蠱啊,這姑娘是苗疆的蠱女!”

大家也都紛紛贊歎:“這畫裏下面的蓋碗茶是‘皿’,上面一個‘蟲’,可不就是個‘蠱’字!”

白公子也是見過世面的人,當即丢下茶碗,叫了聲“姑娘請留步”,就像邀請她進來一叙。

那姑娘卻毫不在意,繼續大踏步往前走。

也沒見她怎麽動作,卻迅速将白公子一行人給甩來了,轉身進了玄妙觀。

白公子終于見了一個活着的高人,哪裏還肯放她走,當時便叫一聲“追!”,一夥人撒開腿就追了過去。

待一行人氣喘籲籲追到了寺院旁,就見姑娘大踏步走進大殿。

白公子剛想闖進去,就見郝運猛然喝道:“不要進去!”

原來這郝運因爲叔叔自小出家,也頗懂一些寺院的規矩。

這寺院一般有三個門,中間一個正門,旁邊一左一右一個。

參拜的遊客、僧人等,要按照從兩邊的側門進去,不能走中間的正門,還不能踩門檻,這些都是忌諱。

這正門不是給凡人走的,隻有寺院地位最高的方丈,在早晚課時才能走。

這個方丈可跟主持不一樣,要知道,在中國,小觀、小廟主持不能稱爲方丈,隻有鼎鼎大名的古刹名寺才能成爲方丈,而且他的地位還需要政府認定後,才能有效。

可是他在後面看的真切,這姑娘不僅大喇喇從正面走了進去,還特意在門檻上踩了一下,才進去。

要說有些不懂規矩的人,有時候也會無意這種做,但是郝運卻是看得真真切切,在姑娘旁邊跟着的,低眉善目的老道人,分明是玄妙觀的首座。

首座接送,正門昂然而入,還要故意踩一下門檻,這說明這個姑娘的地位起碼和中國四大道館之一的玄妙觀方丈一樣高。

而且從她故意踩了門檻這一下來看,這妹紙分明是有意的,這說明雙方有過節,這姑娘……有可能是來砸場子的!

一個年輕輕的姑娘,帶着一隻蠱,千裏迢迢從苗疆趕過來,要來砸中國四大道館,傳承了千年而不倒的玄妙觀的場子,而對方還恭恭敬敬的……

這姑娘,到底是什麽身份?!

白公子一行人終于知道遇到了高人,哪還敢有半點不敬,于是恭恭敬敬候在道觀外,隻等那姑娘出來。

他們一直等到太陽偏西,那姑娘才慢悠悠從裏面走出來。

白公子趕緊上去一拜:“求大師救命!”

那姑娘擡眼看了他一下,問:“等了多久?”

白公子說:“不多,不多,隻有兩個時辰。不敢耽誤大師處理正事!”

那姑娘随口說:“也沒什麽正事,就是過來拿幾件師祖留在這裏的東西,順帶收點兒利息。十分鍾就好了。我是看你們在外面等着,所以在裏面睡了一覺。”

白公子:“……”

那姑娘說:“罰你兩個時辰,救你一條命,不虧了。”

她手一揚,原本落在畫卷上的古怪蟲子竟然生生逆天飛起,在白公子身上盤繞了一圈,然後落在了他後胸處,狠狠盯了下去,立刻便有一股黑血飙了出來。

白公子疼得大叫起來,也知道是在救他,于是強忍着痛苦,一動也不動。

那蟲子一啄之後,立刻起身,又飛回到姑娘肩頭,懶洋洋地趴在肩膀上,看都不看白公子一眼。

白公子身邊人趕緊手忙腳亂給他包紮傷口,忙成一團。

郝運頗懂一些法術,低頭往那癱黑血處一看,卻發現那并不是黑血,而是鮮血裏裹滿了密密麻麻的黑色小蟲,蟲子渾身長滿了毛刺,看着詭異又恐怖。

白公子才知道,原本自己是中了苗蠱,方才已經被那姑娘所救了。

他哪還顧得上其他,當時便跪拜在地上,感謝大師救命之恩。

那姑娘卻擺擺手,說白公子自有其他靈物保佑,即便今天自己不出手,受幾天苦楚,業障自然也會消除,不必謝他。她此番出手,是需要白公子幫他一個忙。

白公子忙慷慨表态:不管赴湯蹈火,大師隻管吩咐,哪怕随身碎骨也不怕!

姑娘笑了:“那不用。今年,你會遇到一個滿口胡話的男人,告訴他一聲,我在白玉等他。。”

白公子心頭一顫:“‘天上白玉京,十二樓五城。仙人撫我頂,結發受長生。’這是傳說中的成仙路,登之可長生!”

白公子趕緊問:“敢問那個人叫什麽名字?”

姑娘說:“不必問,這天下胡話三分,他獨占其二,你隻要見了他,就一定會知道。”

說話間,聲音漸行漸遠,大家才發現,不知道何時,那姑娘已經走遠了。

白公子知道緣分已經盡力,最後大叫一聲:“不敢動問大師名諱,我怕那個人不知道啊!”

那姑娘身形一顫,竟停下腳步,接着一縷細細的聲線傳入白公子耳中:“南疆,于生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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