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小青兒立馬拜師行禮。
徐炳權坐在椅子上,陰森的青色鬼臉聽了,哈哈大笑起來,說:“你們烏魯家的手藝失傳了,我們師門的手藝,雖然遜色于你們祖傳的陰陽眼陰術,但也不會差太多,不至于讓你一個陰陽風水大師,再用武行的下賤行當。”
小青兒站起身,端茶。
徐炳權捧起了酒杯,抿了一口,“我們師門,樣樣通,卻樣樣不是頂尖的,論風水,比不過尋龍天師一脈,論符咒,比不過茅山道士,論陰陽眼,比不過烏魯家.但是,我們這些仍舊不遜色其他人太多。”
我聽明白了。
人家勝在涉獵範圍廣,綜合能力強。
徐炳權端着茶,又喝了一口,“本來,拜入師門,絕非簡單,要洗碗端茶三年,練莊稼把式一年,但現在.隻能作罷了。”
他摸了摸小青兒的腦袋,似乎挺滿意這個弟子的。
畢竟,小青兒家的陰陽眼,是當年最厲害的陰陽師,閉上眼睛看世界,白色重瞳。
收烏魯家的人爲弟子,自然最好不過。
行完了拜師禮之後,徐炳權望向小雨姑娘和黑奴,“有些事情,不便透露,能否暫且退避一下?”
“可以!”
他們兩個人,轉身離開。
徐炳權又望向我們,掃了一周目光,最後落在我的身上,說道:“你可有重置江山社稷圖的打算?”
我頓時一驚。
他是怎麽知道,我家是黑無常一脈.
“程琦,曾經找過我們師兄弟四人,奪走了我們祖傳的陰器,那是我們師傅聞人大師留下來的‘子午眸’。”徐炳權聲音有些沙啞,說:“也正是因爲當年的重創,我們師兄弟四人,才安心隐退,在養老院裏。”
我頓時冷汗冒下。
這程琦,到底在幹嘛?
到處打家劫舍,之前搶了那位牙匠祖傳的牙齒墓碑,搶了江山社稷圖,搶了生死刺青簿,又搶了他們師兄弟四人的陰器。
這個人就是個江洋大盜。
徐炳權說:“程埙老爺子,與我的師傅聞人大師,曾經是摯交好友,甚至于,我們師傅聞人大師,是來自唐代的一位風水相師,被兩位無常,轉世到民國時期,出來救世,我們自然知道兩位陰陽無常世家。”
我聽到這,徹底理清了思緒。
之前,九龍公道杯,勐海芸家和那位人龍天師的師門恩怨,就是民國的時候。
那時,曾經講起過,兩位爲了匡扶社稷,放出了挺多各時代的能人。
這聞人風水師,也是其中之一,來自唐朝。
徐炳權又對我說:“我這養老院,是一個偌大的養鬼地,三十餘年之間,聚攏了無數兇魂厲鬼,道行極高,我們鎮壓了起來,我知曉你們江山社稷圖,需要厲鬼兇魂,如若你們需要.”
我渾身一顫:你要把這片苦海,移到江山社稷圖裏?
“正是如此。”
徐炳權的目光低垂,幽幽道:“算是老一輩人,臨死前的饋贈吧,我在你們幾個年輕人身上,看到了我們當年幾個人的影子,畢竟我的徒兒小青,家門的手藝,還需要你們幾人照顧。”
我心裏有些震撼莫名。
不知道是激動的,還是感慨,這竟然有從天而降的巨大禮物。
這算是把我們野路子出身,缺憾的,全部都補全了。
不僅僅以後得了陰術,還得到了那麽多鬼魂,他們師兄弟四人,積累了三十多年的陰魂,整片養鬼地。
淩晨六點多,天灰蒙蒙的亮。
我連夜打電話,讓店裏的羅一把江山社稷圖送來。
在徐炳權的風水陰術引導下,花費了大概三個多鍾,無邊的巨大陰氣,凝結成濃稠的整片苦海,被收入江山社稷圖中。
江山社稷圖,鬼村裏。
黑色如扭曲油墨畫的天空忽然打開了一個豁口,伴随着刺眼的光,大片大片的濃濁陰氣噴湧而下,如瀑布般壯觀的墜入地面,濺起浪花。
那濃濁的苦海,落在地面。
無盡陰氣填入一片片虛無中,漸漸化爲堅實的黑色土壤。
與此同時,數不盡的陰崇,伴随着濁流,像是被洪水沖刷的扁舟,也進入了江山社稷圖裏。
一些鬼崇默默站起身,開始茫然起來。
他們有些剛剛在苦海裏遊渡。
有些剛剛在病床上偷偷奪得了空巢老人的身體,還在喜悅。
有些正在厮殺,已經到了緊要關頭。
“這裏是哪兒?”
“地獄?”
“怎麽忽然之間就.”
“不是有人說,這片苦海是從地獄裏湧出來的嗎?搞不好,我們不小心下了地獄。”
無數的鬼崇,密密麻麻的鬼魂鋪滿大地,茫然的看着周圍。
我關上了畫中鬼村的缺口。
“怎麽處置,是一個問題,變成畫中鬼村的原居民,還是直接宰了,填充江山社稷圖.”
圓形的地球儀,屬于那個大公雞的版圖畫面上,出現了密密麻麻的人群,在茫然的看着四周。
我們俯覽着畫中鬼村,感覺自己就像是神明。
有些類似清明上河圖的精密細緻。
這時,我們才真正體驗到,屬于自己的江山社稷圖的恐怖能耐。
“這才是傳說中範無救一脈的真正能耐,古往今來,最恐怖的頂尖陰術之一——江山社稷圖,這幅刺青鬼圖,容納一方鬼村。”
苗倩倩眼睛欣喜若狂,“我們也擁有一副江山,這是朕的江山如畫!傳說中,最恐怖的逆天陰術,初步成型。”
“以後,就在這裏養鬼了!相當于一個巨大的養鬼罐,我們餓了,可以抓出來吃。”小青兒興奮的說。
“對對對,可以抓出來吃。”小白狐也叫起來,“就像是存錢罐一樣,平常碰到的陰魂也可以放進去。”
我們興奮的聊着天。
這時,徐炳權望向一臉喜悅的我們,有些啞然失笑,眼眸裏有些憧憬着,站在辦公室上,背對着我們,望向窗外第一縷陽光。
“這單陰活的錢,已經打到你們的賬面上了,你們大可以離開。”
我沉默了一下,把興奮與喜悅收起,望向這位背影蹒跚的老人,問他:那以後,這養老院
“後事,已經安排妥當了,自然會有繼承人,不以盈利爲目的的福利院,隻不過,未來隻會是最普通的養老院,這個風水局,會随着我們的死亡而消散。”
我沉默着。
忽然彎腰緩緩一拜。
身後的衆人,也在辦公室裏,紛紛彎腰緩緩一拜。
我們望着這位蹒跚的老人,知道他打算處理完兄弟們幾個人的後事後,也一起離開了。
我們扭頭離開,下了樓梯,最後望了一眼這個養老院,“以後,這片晚上,應該會變得很普通安靜吧?因爲苦海消失了。”
小雨姑娘搖頭,看了看身下的酒壇子,“看似消失了,其實,這個世界本來就是一片苦海,人人生而苦難,于苦海之中沉淪.曾經有人說,每個新生兒生于天地的第一聲啼哭,是知曉自己生于苦海,哭泣自己來到人世受苦。”
我歎着氣,他們師兄弟四人,的确是沉淪在苦海中,不知道該如何去說。
生、老、病、死、愛别離、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
人生八苦,幾乎所有人都要經曆過一遍。
“人生是很苦,苦得很。”
許久之後,我才說,“但我們應該學會,在苦海之中尋找歡喜最少現在,我們不是挺歡喜的嗎。”
小雨姑娘看了我一眼,沉默了一下。
她沒有說話,然後靠近了車,打開車門,“我們離開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