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張慕恬說:就是.就是懷了一顆草,我已經流産三次了,生了三顆草。
我再仔細看了張慕恬一眼。
她面容憔悴,穿着白色的花裙子,變得又幹又瘦,衣服都寬大了很多,整個人顯得極爲蒼白病态,一點血色都沒有。
她一個孕婦剛剛掉了孩子,身子虛,那麽喝酒真得出事。
我說:你别喝了,跟我聊一聊,我們都是老同學了,我能幫你.你出事,怎麽不來找我,還當不當我們是老校友了?
張慕恬瞬間就呆了,“可我沒錢啊,我之前家還在市中心開有餐飲連鎖店還好,但是現在.我家裏實在沒錢了。”
我沉默了一下。
她哥,那個用臭豆腐泡在糞池裏,頭頂上有頭蓋骨靈牌的那一位。
張慕恬抹着眼淚,說:“我知道,你現在生意做得很大,我開始也想去找你幫忙,你的價格,我打聽了,随便給人做一個刺青,就得七八千,我這種事情,肯定出不起價的。”
這時,剛剛的攔着幾個大漢做燒烤的聽到這,猛然紛紛圍了過來,激動的說:
“大哥!我是聽出來了,你是一個咱們市裏有頭有臉的厲害人物,你一定能幫張妹吧?求求你幫她,她是我們這片燒烤攤子的心肝寶貝,豆腐西施,她嫁的那個丈夫,也簡直不是一個東西!”
旁邊,又有個暴脾氣的壯漢,賣新疆羊肉串的,捏緊了拳頭,“我就讓張妹不要找那個黃富樂,他黃富樂算個什麽東西,一個幹倒賣的,也配得上張妹嗎?”
這羊肉串大哥情緒很激動,眼眶泛紅,狠狠哭了起來,“媽的!我爲你做了那麽多,你連一句我的好都不念,那黃富樂,就特麽是一個小白臉,你卻爲了他堕胎了三次,張妹兒,你的骨頭,她怎麽就那麽賤呢!?”
“給我滾,你們全都給我滾!”
張慕恬擡手就是一個啤酒瓶砸了過去,大罵起來。
她也哭得梨花帶雨的,啤酒瓶嘭的一聲砸碎在地面上,吓得旁邊在吃燒烤的人,面色一白,連忙付錢,行色匆匆的走了。
旁邊,不少行人也連連往這邊看。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長得不帥,我長得磕碜,所以我的努力,都是徒勞的。”那個大哥兒三大五粗的,哭得很傷心,轉身離開了。
他一邊哭,一邊繼續烤羊肉串,瘋狂的撒辣椒,碰到客人來,就假裝是被煙和辣椒熏眼睛了,也是一個趣人。
我就覺得這個大哥兒人挺不錯的啊。
旁邊,那些燒烤攤、擺麻辣燙、賣烤雞的各種老大哥,也搖頭了一下,歎氣,默默回到自己的攤位上,眼睛還時不時往喝悶酒的張慕恬這邊看。
我覺得這些燒烤攤的老哥們,挺有人情味的,這學姐在這片夜市處得不錯,但這事情鬧得很不歡快。
我說:“他們都是關心你。”
“我知道。”張慕恬低聲說:“我也知道他們對我的好,但是,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哪怕爲我做得再多,也強求不得。”
我沉默了一下,說:你真生了一顆草?那你碰到這種事,怎麽不來找我啊。
張慕恬面色慘白的說:“你是大老闆了,你店裏頭,我偷偷的找你們店裏的帥氣小哥咨詢了一下,随便一個刺青都得七千,我這個肯定要更多,好幾萬我沒錢。”
我說咱們都是老同學,談錢多傷感情啊。
講真的,我不忍心看着當年一個在學校社團裏挺照顧我,活潑開朗的學姐,變成這種下場。
這周圍擺攤的老大哥,也都是關心她,知道她的善良。
“等等,這個瞎子小姑娘.”張慕恬忽然看了小青兒一眼,瞬間想起來了,“你就是那個窮神!是我們家收留的孤兒,你掀開我哥的頭蓋骨,吃腦子的那個嗎?你把我們家給吃窮了。”
“啊!”小青兒看到張慕恬,那來自苦主銳利的眼神,連忙吓得抱着小白狐,萌萌的縮在我背後,怯生生的閉着眼皮看着她。
我苦笑了一下。
這張慕恬家道中落,還真是小青兒弄的,這野孩子當是剛剛從大山裏出來,掀開别人的頭蓋骨靈牌,把人家的先祖都吃光了。
張慕恬很認真的對我說:“這個窮神,你怎麽敢收養她?程遊,她也會把你家偷偷吃窮的。”
我苦笑了一下,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說:“這小姑娘,我現在收養了她,你哥雖然做黑心生意,她也的确吃窮了你們.她這個欠下的債,我來替她還,所以,學姐,你家道中落也和我有關,這個忙請讓我幫。”
張慕恬哭得梨花帶雨,沉默了一下,重重的點點頭,“這事情,說來話長。”
“那學姐,我們好好聊聊。”
我就叫了旁邊的老闆,點了幾杯茶給醒一醒酒,講道理,如果不是我帶着小青兒想故地重遊,來找學姐唠嗑買點臭豆腐,還真不知道這事。
她跟我說,這算是我們掀了頭蓋骨後面的事兒了,她半年前,繼續在這裏賣臭豆腐,認識了一個經常在這裏吃東西的食客。
一個叫黃富樂的男人,二十七八歲,很善談,很成熟穩重,老家是湖北長沙的,是做古玩行當的,天南海北的跑,到各地古玩市場,還有一些鄉下村裏,收一些老物件。
這黃富樂是個饞貓。
經常晚上會來這邊的夜市,吃兩杯臭豆腐,特别喜歡這臭豆腐的味道,誇她這味道和老家長沙吃的味道一樣正宗,說是不是正宗的,是不是糞水泡出來的,他一聞就出來了。
人也是做古玩的,基本不打眼。
他淘古玩的手藝,很多難辨真假的老物件,一到他的手上,瓷器,銅器,古币,那麽一掂量,就知道是真是假,很厲害。
張慕恬說:“我在一片擺攤,别人叫我豆腐西施,很多攤位上的小哥追求我,但我這個人心氣高,家道中落了,我還是原來那個大小姐,我還是一個名牌大學生不是嗎?并且我也沒有窮到這個地步,這片地方擺攤,起早貪黑,靠自己的手藝兒,也能有一個月七八千。”
她說她挺多人追的,不過一眼就看中這個黃富樂,這個男人眼眸深邃,成熟,有涵養,是一個很可靠的男人,靠得住。
她相信自己的眼光,她從小到大基本上都沒有看錯人,這個男人是一個很負責人的好人。
他們兩個人,相處了兩個多月,也就漸漸走在了一起,在四個月前,結婚領證,閃婚了。
我忍不住說:你結婚了,怎麽不叫我啊?
“我請柬寫了最後,還是沒有送出去。”張慕恬低頭。
我一聽,就歎氣。
這人與人之間的距離,就是那麽不知不覺的疏遠的,人的地位和接觸的圈子不同,距離也就生疏了。
但她太看不起我程遊了,走上社會上流了,覺得我有錢了,就會看不清她一個渾身髒兮兮,賣臭豆腐的學姐?
我有些溫怒的說:“如果我不來這裏一趟,你是不是不管出了什麽大事,都不敢來找我?還當不當我是你的朋友了?”
張慕恬低着頭,沒有吭聲。
“後來呢?”我直接問。
張慕恬低着頭,沒有幹吭氣,低聲說:“他也老大不小了,二十七八歲,我二十四歲了,我看過一份報道,這個年齡再老一些,生的孩子就不那麽健康了,他天南海北的奔波,也累了,也想有個家,也有生孩子的意思。”
想要孩子,也一個來星期就懷孕了,挺快的。
不過,張慕恬的胎兒很奇怪,後來懷了一個月,她在家裏,就開始痛得在床上痛苦的掙紮。
她吓得冒汗,旁邊的鄰居老婆婆告訴她,她這種症狀是宮縮,是要生了。
當時的她就覺得奇怪了,才懷孕一個月,怎麽就生了呢?
不過生出來的時候,才發現恐怖的地方。
她的孩子不是從下面生出來的,而是從肚臍眼上,慢慢生出來的,并且還不是嬰兒,是一顆綠油油的草,慢慢從肚臍眼上冒了出來。
我吃驚的說:“你懷胎一月,生了一顆草?”
“對。”
張慕恬低着頭,眼眸也是很恐慌,我相信任誰親眼看到自己慢慢生出一棵草,都會吓得發瘋。
我聽得匪夷所思。
人家殷十娘懷胎三年,生了一個球,她這個懷胎一月,生了一棵草。
并且出生,還不走尋常路,搞不好這顆草,很有來頭。
我想了想,忍不住說:“那你生了草,你這個事情,你有沒有一些苗頭和想法?”
“有,有的。”張慕恬連忙低頭說:我老公有個不好的習慣,特别愛講髒話,嘴裏不積陰德,太缺德了,還改不了口,和人做生意,和人講話,都經常滿嘴的草你媽,草你妹,草你媽個巴子,整天草草草的,整天不離口,所以.所以,我就懷了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