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建虜被滅,也給了朱由校充足的時間跟精力進行内部改革。
因此在這次内閣六部的調整中,他特意把熊廷弼、楊漣二人叫了過來。就是看中他們二人敢于擔當、敢于作爲的能力。
特别是楊漣,他在遼東懲治貪墨,鐵面無私。根據錦衣衛的奏報,遼東官場視楊漣爲活閻王,對他懼怕至極。因此自己才會任命他爲吏部尚書,目的就是要整頓吏治。
不過這些都是要自己單獨與楊漣等人囑咐的,今天第一次跟熊廷弼與楊漣見面,自己還需要向他們了解、确認一些遼東情況。想到這裏,他望向熊、楊二人,緩緩說道:
“去年建虜平定後,京營等客軍一直在遼東繼續清繳叛逆,直到今年才逐步起程返回各自駐地。陳良弼率領京營,以及川軍總兵陳良策、副總兵秦邦屏、浙營總兵戚金等人也于十日前抵達京師,等待獻俘大典,其餘客軍也從遼東啓程。
而據朕所知,等駐紮在遼東的客軍走了以後。遼東的兵力也少了許多,北面隻剩下開鐵總兵和順統轄的海西營等部,以及沈陽總兵統轄的遼東精銳(大部由家丁營而來),其人數也隻有四萬左右。
現在遼東如此兵力,就是不知道能否應對科爾沁、巴林等部侵犯,朕心甚憂。另外朕還接到奏報上說,嶽讬在朝鮮北邊聯合李爾瞻舊部,妄想推舉光海君之子,不知可有此事?”
這兩件事情算是熊、楊二人一直有關注,心中早有腹稿。現在見皇帝詢問,熊廷弼當即起身,不緊不慢的說道:
“還請陛下放心,現在遼東兵力不同往日,沈陽、開鐵等兵馬都是久戰精兵。并不懼怕科爾沁兵馬。
再說現在翁吉刺特部已歸順大明,臣等走的時候,已派人去界定翁吉刺特部疆界,冊封阿爾寨以及其部諸台吉。有了他們相助,科爾沁怕是更容易對付。”
朱由校一聽這話,并沒有說話,這些事情他都知道,隻不過他現在更關心的是察哈爾林丹汗的動作。
去年确定好蒙古方略後,朱由校便讓錦衣衛好生盯着察哈爾和科爾沁等部落。想讓他們兩部争,大明坐收漁翁之利。
可萬萬沒想到林丹汗比自己想象的還要拉胯,原本還一直要跟大明一起對付科爾沁。但自從大明剿滅建虜後,他便一直不提剿滅科爾沁之事。
于是大明也不急,一直拖着拖到現在。而還是沒有看到林丹汗有出兵的迹象,這着實讓朱由校有些疑惑,難道林丹汗是怕了嘛。
“熊愛卿,現在大明冊封阿爾寨,不知林丹汗有沒有什麽意見?從去年到現在,他一直想要對付科爾沁,爲何到現在都還沒有出兵?”
“陛下,自從剿滅建虜以後,我在遼東威望甚重,之前歸順建虜的野人女真索倫等部也紛紛遣使來朝貢表示臣服,因此冊封翁吉刺特部也沒有什麽,這種事之前便常有,自然輪不到林丹汗來反對。
隻不過自從剿滅建虜以後,林丹汗确實沒有什麽動作。據臣所估算,他怕不是也想要坐收漁翁之利?”
坐收漁翁之利?
朱由校一聽這話,忍不住笑出了聲。
熊廷弼這麽一說,倒是提供了一個新思路,讓他想通了林丹汗不出兵的緣由。
林丹汗倒是打的小算盤,估計以爲大明剿滅建虜後,下一步就是剿滅科爾沁。于是他想等大明出兵大勝科爾沁以後,他再出兵收拾殘局,如此既可以剿滅科爾沁,還可以減少傷亡,這如意算盤打的也太響了。
不過想到這裏,朱由校對于林丹汗的印象就更差了,也覺得他甚是可笑。
棋盤中的棋子也想要當棋手,也不掂量下自己有幾斤幾兩。
“好的很,林丹汗想得倒是挺美的,就是不知道他有沒有這個本事。再等等吧,如果林丹汗還不動手,那我們就動手,先滅掉科爾沁與巴林部,到時候再對付林丹汗。”
朱由校也不想拖延了,既然林丹汗不做,那自己做,到時候順帶把林丹汗也收拾了。
熊廷弼聞言還想說什麽,但楊漣見狀瞅了一眼,示意他不要多言語,熊廷弼也隻能作罷。
“朝鮮那邊呢?”
“陛下剛才說的屬實,現在嶽讬等人抵達朝鮮後,就跟朝鮮舊部取得聯系,準備紮根不走了。臣走之前,朝鮮總兵曹文诏就曾發文提及此事。
說現在嶽讬部與光海君舊部盤踞于朝鮮北邊的鹹鏡道,朝鮮朝廷幾次剿滅都大敗而歸。于是三番五次來找他,請求其出兵剿滅。但朝廷之前一直命他不要輕舉妄動,因此讓他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聽着楊漣這般解釋,朱由校心中會心一笑,暗想自己私自讓嶽讬逃往朝鮮的事情,倒是讓曹文诏十分難做。
但即使這樣,朱由校現在也并不會救朝鮮,就先讓嶽讬蹦跶吧。他把朝鮮這潭水攪得越渾,大明就越能夠從中受益。
“這件事朕知道了,不過大戰剛過,兵馬休整,調動兵力也不像以前那般容易。不過朕已經跟内閣商議好了,等獻俘大典一過,朕就派遼東總兵賀世賢率兵前往朝鮮,徹底剿滅嶽讬部,永除後患。”
見皇帝定調,楊漣等人也不再說什麽了,當即點頭稱是。
科爾沁跟朝鮮的事情說完,朱由校也沒有什麽事情要詢問了。但楊、熊二人互望了一眼,随後楊漣從袖口中掏出一個題本,雙手捧過頭頂,緩緩說道:
“陛下,自去年年末遼東貪墨一事事發以來,臣羞愧難當,自知辜負了陛下的信任。所幸陛下不計前嫌,着臣處理此事,現在經過三個月調查處置,現在已經把此事原委調查清楚,貪墨名單也已上交朝廷。
隻不過抄家一事在臣離任前才堪堪完成,因此臣便把抄家名錄全部登記在此題本上,實物已命人押送京城,相信不日便會抵達。”
朱由校一聽這話,瞬間就來興趣了,當即讓張昶把題本拿過來。
“臣等将原蓋州指揮使同知卞爲鵬等将官,以及遼東劉、田兩大家族的人馬捉拿歸案,根據兩個月搜查,現抄出家财六百二十五萬兩,土地七萬餘畝,其餘金銀器物,田産無算。”
六百多萬兩?
聽到楊漣的彙報,正欲打開題本的手當即停頓一番,暗道這個數額真的夠大的。光抄沒的白銀都超過了以往一年的遼饷了。
不過他早就預料到會抄出大額贓款,因此對于此事也不意外。随後面不改色打開題本看了起來。
但楊漣題本中不僅有贓款數額,還有許多驚喜在呢。
他在抄家過程中,還抄出許多沒有來得及銷毀的賣糧賬冊。其中就詳細記載了,從萬曆四十六年開始,遼東劉、田兩大家族如何勾結遼東将官倒賣軍糧的詳細記錄。
他們甚至爲了維護高糧價,專門囤積居奇,與卞爲鵬相勾結,放任山東布政司運至蓋州的糧草腐爛不能吃,最後全部被迫倒掉。
看到這裏朱由校臉色也越來越鐵青,暗道這些人真的是大明囊蟲。自己辛辛苦苦省吃儉用攢下遼饷,運送糧食,最後反倒被他們貪污,甚至是浪費。
想到這裏,朱由校當即怒不可遏,不管衆人在場衆人,突然把手中題本一扔,大聲呵斥道:
“無恥至極,無恥至極!怎麽會有如此人。“
“陛下息怒,切莫傷了龍體啊”
看到皇帝如此震怒,葉向高衆人見狀立馬跪下勸谏起來。
“這讓朕怎麽息怒,怪不得之前遼人有遼人四恨,其中就說,遼東有劉、田、張三大家族,在遼東根深蒂固,與官府貪官污吏勾結,盤剝百姓,百姓苦不堪言,現在看來一點都沒有錯。
原本還想着前年處置了遼東張家,其他人會有所收斂。沒想到他們不僅沒有怕,反而更加貪婪。居然跟卞爲鵬等人勾結,連運往遼東軍糧都敢克扣倒賣,甚至甯願讓糧食放着,也不願意送往前線。
這麽做讓以往作戰的将士怎麽想,讓百姓怎麽想。怪不得遼東糧價如此高,怕不就有他們這般作梗。”
朱由校說完便望向葉向高,當即囑咐道:
“内閣傳旨給刑部都察院,讓他們嚴加審訊,所有涉及遼東貪墨一案者,嚴懲不貸。”
“臣遵旨!”
葉向高知道皇帝在氣頭上,也不敢随意勸說,連忙拱手稱是。楊漣自然知道其中的内容,當他第一次看到這些賬冊的時候,也感到十分震驚。
“陛下息怒,現在這些人都已被捉拿歸案,朝廷自會處置的,定不會讓任何一個惡人逍遙法外。”
聽到楊漣的這般寬慰,朱由校随即搖搖頭。
他心中清楚的很,這還隻是遼東罷了。
他心裏很清楚,大明之大,這種貪墨的事情定是屢見不鮮,他根本不能杜絕,他能做的隻能是發現一個查處一個。
想到這裏,他改革大明的心思更加迫切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