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悠長的号角聲，明軍的大門轟然打開。
幾隊騎兵先從營門疾馳而出朝左右而去，緊接着數張大旗出現在大門之内，從其中魚貫而出。
杜度忍着城中濃煙，強打起精神睜開眼望向明軍大營方向，希望能看見大旗上的字樣。隻是他越看越心驚，因爲這幾個大旗上赫然寫着“建州”、“海西”、“海東”以及“滿洲”等字樣。
杜度知道明軍的編制，知道這些營赫然是投降明軍的八旗士卒組建的營兵。
這是要讓女真内部自相殘殺啊。杜度一看到如此，就明白了明軍的用意，臉色由剛開始的鎮定變成了慌亂。
明軍大營還在有條不紊的出兵，緊跟随這些大旗而後的，便是分列而出的兵馬，他們以和順與賀雄二人的家丁營爲先，其後是攻城器械以及各女真營魚貫而出的兵馬。
看着略微整列的隊伍跟随着家丁營的腳步，緩緩朝薩爾浒而來，看着杜度頭皮發麻，連忙對衆人說道：
“趕緊，趕緊給代善報信，說明軍準備攻城了！另外把城牆下所有的人馬都叫上來，能上城牆的全上城牆，其他城牆上的人也不用守其他方向了，全部給我守西城牆！”
“奴才明白。”
一旁鑲白旗的親衛看見城下不斷集結的明軍兵馬，密密麻麻，一時間也心裏發怵。
他們心中已然明了事情嚴重性，當即分開報信，而杜度則繼續穩定心神，望着城下情況。
明軍的兵馬集結還在繼續，繼從大明中出來的“建州”、“海西”、“海東”等營以後，随後川兵、白杆兵也魚貫而出，停駐在大明女真兵馬的後面。
等衆人整備完備，這時的京營總督陳良弼等人率領京營衆參将、阿敏、莽古爾泰以及剛剛趕到的賀世賢等人從大門魚貫而出。
大營外的陳策、和順、賀雄、張名世等人見狀也紛紛上前，對着陳良弼拱手而拜。
“末将陳策、秦邦屏、和順、賀雄等見過總督大人。”
“快快請起！”
陳良弼一出明軍大營，就看見被克虜炮炸開好幾個口子的薩爾浒城牆，以及城牆内漫天的濃煙以及熊熊大火。
這讓陳良弼心情大好，随即就對着跪在地上的陳策等人擺手叫起，随後朝他們人群中望去，貌似在尋找什麽。
“張名世何在！”
一聽陳良弼叫他，剛從炮兵陣地趕來的浙營副總兵張名世立馬出列道：
“末将在！”
“嗯，早就聽熊總督說你善于使用火器，現在看來果真如此。這麽多克虜炮交給你，你還能如臂揮指，看來确實是有能力的。現在薩爾浒城能像現在這個樣子，有你一分功勞。不過這幾日我等在大營中被炮擊聲吵得睡不着覺，事後要好好找你算下賬。”
衆人一聽陳良弼的玩笑話，當即笑了起來。張名世見陳良弼的誇獎，心中也高興的很，自己也不會放過這麽好的機會，于是拱手接話道：
“陳總督謬贊了，卑職不敢貪功，譚總兵指揮有方，京營炮卒的訓練有素，任誰在卑職的位置上都能取得這麽一番效果。”
張名世這話一出，衆人紛紛點頭。特别是京營諸将，這幾日操作的炮手大都是從京營三軍抽調過去的，肯定京營炮卒的實力，就是肯定他們自己，這讓他們怎麽能不高興呢。
陳良弼聞言更是笑着繼續誇獎了幾句，随後又走到賀雄、和順面前，随即又望向他們身後的女真降将。
“今日進攻薩爾浒城，需要爾等主攻，不知爾等可有信心拿下薩爾浒。”
如果之前要西泰、屯布祿、真噶祿等人進攻薩爾浒，他們可能還沒有信心，并且對大明心存嫉恨，覺得他們在消磨自己的兵力。但經過明軍屯兵薩爾浒城下，拿着克虜炮在這兩天對着薩爾浒接連不斷地轟炸，衆人已經徹底心服口服。
薩爾浒的慘狀已經證明了他們的選擇如此正确，他們甚至不斷慶幸得虧自己投降了，要不然自己被這上百門克虜炮轟炸，真的死無葬身之地。
并且他們也終于明白了大明的強大，前幾年是小打小鬧，内部不穩，因此才被建虜可趁。現在大明反應過來，認真起來了，絕對不是建虜可比拟的。
“還請總督大人放心，卑職等人已經摩拳擦掌了，都想奪下這個潑天大功，給朝廷拿下薩爾浒城。”
見陳良弼言語問詢，真噶祿最先站出來回複起來。他現在備受和順等人重視，再加上形勢一邊倒，讓他已經鐵了心跟大明走了。現在就想趁這個機會給自己争得軍功，給自己賺一個潑天富貴。
陳良弼聞言就望向身後的阿敏，笑着說道：
“看來右指揮使手下能人輩出，如果對面八旗也跟真噶祿一樣想法就好了。”
阿敏聽着真噶祿的表态，心中也甚是苦澀，他身爲原鑲白旗旗主，真噶祿等人的主子，這是他一個月來第一次見真噶祿等人。
雖然會想到明軍會瓜分其勢，但就是沒有想到明軍的動作會如此快。鑲白旗等人一到撫順就被分而劃之，自己現在沒有掌握一點兵權。
而當他跟莽古爾泰來到這裏後，原本心存希望，想着跟這些人見上一面，維系關系。但陳良弼根本沒有提及此事，而真噶祿等人也沒有主動求見，頓時讓他備受冷落。
現在又見真噶祿當着他的面對陳良弼表态，心中更不是滋味。隻能勉強對陳良弼拱手附和道：
“城中都是冥頑不化之徒，真噶祿等人爲大明效力，盡可将除之，爲大明立下潑天大功！”
“好好好，那就多謝右指揮使的吉言了。”
陳良弼之所以去勉勵真噶祿等人，就是想要看看阿敏、莽古爾泰二人的反應，更是給他們二人表态。現在見阿敏這麽說，頓時放下心來，拍了拍他們的肩膀誇贊起來。
其實無論阿敏是否生氣，真噶祿等人是否忠真的爲大明用事，在陳良弼看來都已經不重要了。
因爲現在的形勢已經明了了，大明兵力強盛，打的建虜擡不起頭來，現在建虜覆滅隻是時間問題了。
如果這些人聽話，老老實實地跟着大明幹，那陳良弼自然不介意給他們一場富貴，如果這些人不識趣，陳良弼也不介意順手把這些人也給收拾了。
以勢壓人，就是這麽簡單！
“好，那我等就等着真噶祿等人的好消息。譚冕，張名世。”
譚冕，張名世臉色一正，立馬出列拱手而拜。
“末将在！”
“你二人繼續命令克虜炮炮轟薩爾浒城，逼迫建虜守軍！”
“西泰、屯布祿、真噶祿、噶都渾何在！”
一旁的女真降将也相繼出列。
“末将在。”
“你們帶各營兵馬，等待克虜炮一停，即刻攻城。京營克虜炮已經把西城牆炸開了，這一戰必須拿下薩爾浒，否則就不要回來了！”
聽了陳良弼這話，四人就知道陳良弼沒有給他們留後路，這一戰不成功便成仁。于是神色一緊，大聲喝道：
“還請總督大人放心，我等拿不下薩爾浒城，誓不回來！”
陳良弼滿意地點點頭，于是又扭頭給陳策等人繼續囑咐道：
“川兵以及石柱土司兵最後壓陣，緊跟其後！”
“末将明白！”
衆人聞言立刻動了起來，陳良弼也沒有再返回大營，而是跟着衆人坐在大營門前坐的壘台上，今日他要親自看着薩爾浒城破！
與城外明軍有條不紊的節奏相比，城内的建虜早已亂做一團。
城西的大火還在燃燒，而城外明軍進攻的号角卻已響起。不等杜度派人報信，城中的所有人都聽到了這明軍進攻的訊号。
代善現在也是心急如焚，暗道自己的預感果然成真了。現在城西大火彌漫，他派人救火都來不及。但明軍偏偏這個時候來攻，怕不就是看中了這一點。
想到這裏，他不禁有種無力感。這一次守城戰他打的十分憋屈，他準備充分，想到了明軍會有大炮進攻，可還是打成了這個模樣。
這讓他的無力感更深，他貌似什麽都沒有做，原本固若金湯的城牆就被炸沒了，旺盛的士氣就被打沒了，城中就已經成爲一團火海了。
縱然有天大的無力感，但事已至此，代善也知道不能坐以待斃。于是深吸幾口氣，強迫自己穩住心神，整理思緒。
“來人，現在城西城牆守軍數量稀少，必須馬上派人去支援，命城牆東側守軍全部調往城西城牆。另外城西大火怎麽還在燃燒，給我派人告訴松果托，哪怕撲滅不了大火，至少給我開出幾個道來，讓兵馬可以調動。
另外趕緊給界藩城派信使，讓父汗趕緊來援，不然薩爾浒怕是真守不住了！”
伴随着代善口吐連珠般的囑咐，周邊親兵自然不敢怠慢，當即領命傳令而去。
而就在此時，明軍震天的炮擊再次響起。
代善聞言心頭一緊，随即望向西邊。
明軍進攻開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