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還在城中咒罵莽古爾泰的代善等人，很快便發現對面的明軍大營正門忽然大開。
先是一隊隊騎兵從大營中魚貫而出，緊跟其後許多手持火槍、長槍的明軍，整齊劃一的魚貫而出。
其身後則是一輛輛馬車，在明軍火器與步卒的護衛下，馬車出了大營便分開往左右而去。他們的目的地，是兩塊地勢較高的平地。
代善等人原本還疑惑明軍究竟要搞什麽把戲，但等馬車一出來，他仔細一看馬車裏的東西，臉色頓時變得難看了不少。
“不好，明軍要使用紅夷大炮了。趕緊把剩餘的沙包拿上城牆。”
代善早就猜到了明軍的火炮進攻，早有人做好了準備，這一兩月一直加固城牆，準備器械。現在又囑咐人去把沙袋擡到城牆上，以作爲炮彈的緩沖。
随後他便望往對面明軍的跑車，心中暗暗可惜，明軍對此可保護的緊，如果沒有騎兵保護，自己倒是可以沖一波。
代善能想到，譚冕等人自然也能猜到。克虜炮是此次大戰的關鍵，可以說它的發揮關系到這一戰的傷亡多少。因此他們對這些炮車護衛的很緊，唯恐建虜偷襲。
而這兩塊平地也是京營前幾日就踩好的，甚至連炮兵的坑位也早早挖好了，隻等炮隊進駐了。
其地勢高且平整，易守難攻，朝着薩爾浒方向視野平闊，可以一覽薩爾浒，可謂是極佳的炮兵陣地，除了運輸上比較麻煩，其他的沒啥毛病。
于是趁着京營炮兵修築炮位的時候，一旁的輔兵與京營士卒也開始深挖戰壕，放置拒馬，以防建虜偷襲。而曹變蛟也率領騎兵四散開來，在一旁警戒，爲炮兵提供掩護。
有了提前準備的位置以及京營的層層保護，再加上京營炮兵夜以繼日的訓練，過了将近兩個時辰，東西兩個炮兵陣地就全部進駐好了。
這次陳良弼是下了血本，把京營跟遼東浙營中所有的克虜炮全部集中起來使用，一共将兩百五十門，分爲兩批，輪流使用。
其中甲型三十門，乙型七十門，丙型号一百五十門。
炮彈他也一直命遼東與京城加緊制造運輸，目前已經足足攢了兩個多月了，其所有的等待就是爲了今日。
因而這一次要炮擊的便是第一批克虜炮，一共一百二十門左右，左右陣地各六十門左右。
雖然看起來這個數量沒有什麽，但實際擺出來效果震撼，一百多門火炮密密麻麻，讓牆上的代善看的心裏直發憷。
他是知道紅夷大炮威力的，當時在渾河與蒲河所，區區二十多門火炮就将他們轟的震耳欲聾，着實有些受不了了。
而現在城外居然擺下了上百門火炮，炮口徑直對向薩爾浒城，一時讓其心生絕望，這一仗究竟該怎麽打。
“叔父，要麽我們先下城吧。”
一旁的杜度看着如此多的火炮，也有些受不了，暗道城牆上着實有些危險，一刻不能再待了，于是望向代善悄聲建議起來。
杜度的話給了代善一個台階，代善聞言當即強作鎮定，緩緩點頭道：
“嗯，行吧，先下城牆再說。”
說完便又勉勵了城牆上的守軍幾句，随後跟着杜度等人下了城牆。
城牆上的其餘人見代善等人下去，也開始四散準備起來，紛紛倚靠在城牆垛口或者沙袋旁，希望以此爲依靠。他們知道紅夷大炮的厲害，不敢用身體抵擋，隻能默默祈禱城牆能夠撐得住。
城牆上的八旗士卒在祈禱，而城下的明軍炮兵也準備就緒了。
“禀總兵，東西陣地一百二十門克虜炮全部調整就緒，請問是否發射？”
右邊炮兵陣地内，一個京營炮兵參将對着譚冕拱手請示起來。
“試射吧！”
譚冕望向遠處的薩爾浒城，眼神一凝，大手一揮，立馬同意所請。身後的傳令兵當即示意，開始揮旗傳令。
“東西炮陣各試射二十發！”
伴随着一聲聲号令，早已準備萬全的炮兵立刻行動起來。
京營的炮兵訓練有素，當即就開始按照訓練日常操作起來。裝填，調整角度，插上引線一氣呵成。
“發射！”
伴随着一聲聲号令，炮長娴熟地點燃引線，伴随着嗞嗞冒火的引線沒入炮彈，一陣陣轟鳴聲從炮兵陣地中轟然響起。
“嘭”“嘭”“嘭”····
四十發炮彈海嘯般朝薩爾浒城牆方向沖去，徑直打在了薩爾浒城牆上，巨大的沖擊力震的城牆都有些許顫動。這其中八九發炮彈從城牆守軍的頭頂呼嘯而過，落到了城中。
這時的譚冕才拿起千裏鏡望向薩爾浒，看到許多炮彈在城牆上留下的白色的印痕，不由的冷笑道：
“看來建虜早有準備，居然把城牆加厚了。既然如此就通知下去，不要留手，給我狠狠的打。”
“遵命！”
譚冕一聲令下，所有的炮兵終于動手了。他們根據先前的試射調整角度，繼續裝填炮彈，插上引線。隻見哨官的齊聲令下：
“對準薩爾浒城牆，兩連發，點火！
薩爾浒城牆上的建虜守軍剛剛經曆過明軍的議論試射後，心中不禁慶幸，暗道得虧他們早有準備，不然這城牆定守不住。
隻不過他們并不知道剛才那是試射，因此心中甚至僥幸覺得明軍火炮不過如此，看樣子是根本攻不破城牆。甚至還有些不怕死的，想要悄悄露頭，通過垛口觀望城外明軍動向。
但就在此刻，一陣響徹雲霄，震天撼地的炮擊聲從城外響起，其聲音跟剛才的炮擊大了不知多少倍。
城牆上的守軍被這沈陽震的有些發懵，但他們根本來不及反應，一百多大小不同的鐵彈如雨點般打在城牆上，城牆貌似像木架子一樣顫動起來。
有些炮彈徑直打在城牆垛口上，後者如同一塊豆腐般碎掉，使得鐵彈輕易落到城牆過道，随即又四處彈開，觸之即死。
巨大的聲響以及沖擊力已經讓城牆上的守軍有些發懵。
他們很有幸，見證了親曆了大明朝第一次上百門克虜炮的齊射，他們也很倒黴，因爲他們就是試驗品。
煙霧在城牆中彌漫，咳嗽聲，哭喊聲，救命聲接連不斷，有些人連忙起來拿開碎石，救治傷員，并且趕緊招呼下面的兵馬繼續運沙袋。
可就在此時，震天撼地的轟鳴聲再次響起，緊接着又是一陣地動山搖，碎石滿飛，有些想要搶救其他人的兵卒一直躲閃不及，被飛躍而來的炮彈擊中，身體被撕裂成幾塊，連個哀嚎的時間都沒有。
這種現狀在城牆上比比皆是，城牆上到處都是殘肢斷臂，哀号聲再次四起，巨大的現實差距已經把他們打懵了。
有些士卒僅僅經過三輪炮擊就受不了，一刻都不想在城牆上待了，大吼大叫着要下城牆，不想再這樣送命了，其他的耳聾的、哭泣的數不勝數，頓時讓城牆混亂起來。
“這一百二十多門克虜炮威力居然如此巨大！與這些比起來，什麽火箭、佛郎機炮都是小打小鬧。”
站在炮兵陣地旁的譚冕，一邊把耳中的棉花團拔出，一邊感慨克虜炮的威力。就這還需要攻城，直接炮轟就可以把薩爾浒城給轟塌。
“總兵大人說的是，我大明現在有此等利器，什麽建虜、蒙古都不在話下。這還隻是一百多門的，要不是陳總督爲了安全起見，把兩百多門克虜炮分爲兩批，分批射擊，我倒是很想瞧瞧二百多門克虜炮齊射的威力。”
一旁的浙營副總兵張名世見狀也感慨起來，他以前算是明軍中熟知火器之人。但自從去年接觸到克虜炮後，就被其折服，料定這般威力的火炮以後一定會大行于世，什麽佛郎機炮、火箭統統都落後了。
“這真乃陛下的功勞，要不是他慧眼如炬，重用徐光啓，給工部撥款，克虜炮也不會建造的這麽快。”
譚冕聞言也不禁感慨起來，隻不過看了一會，随即又給張名世囑咐起來。
“你在這裏盯着，繼續炮擊，陳總督攢了兩個月的炮彈與火藥，爲此不知道浪費了多少口舌，這次盡量用完，三天，我給你三天時間！”
“卑職明白，還請總兵大人放心。”
張名世當即領命，在他看來這是再簡單不過的任務，打炮誰不會，薩爾浒這麽大的目标，對着轟就是了，這是多好的練兵機會。他不怕炮彈打完，就怕火炮被燒壞。
譚冕聞言點點頭，随即也不管他，而是望向身邊的兩位參将。
“炮兵陣地這麽大的目标，城中的建虜兵卒定會不勝其擾，想辦法來斷掉這兩個地方，黃得功、趙率教！”
“末将在！”
“你三人帶着各自的營兵，就在東西炮兵陣地駐紮，協助防守，以防建虜偷襲。”
“末将遵命！”
黃得功二人當即聽命，譚冕這才放心返回明軍大營之中。
譚冕剛剛離去，張名世立馬開始囑咐炮兵開始轟擊。
上百發火炮齊射，震天撼地的炮擊聲再次響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