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張昶的出宮宣讀皇帝口谕。
皇帝要求翰林院所有觀政進士撰寫策論的消息,很快就傳播開來。
有人的反應跟丁紹轼基本上沒有太大區别,暗道皇帝真的是看熱鬧不嫌事大。
現在理學、心學辯論都如此激烈了,多少人都爲此上書,但他還不平息,居然還讓新晉進士去去寫相關策論,這明顯是要讓衆人選擇站隊啊。
盡管此事非議衆多,但對于在翰林院的觀政進士來說,這無疑是一個好消息。
根據翰林院丁侍讀的說法,這次策論是由皇帝親自閱卷,主題也是丁紹轼根據皇帝批示拟定的十多個要點,範圍極大,可寫的内容也多。
對于他們來說,這種既可以“自由創作“,又可以上達天聽的機會可不多。
因此對所有人來說,當他們一聽到這個消息就知道,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隻要寫的好,寫的出彩,讓皇帝喜歡,那以後絕對是飛黃騰達,如同盧象升一般,前途不可限量。
因此整個翰林院的進士都是開摩拳擦掌,準備一展身手。
而其中聰明者更是開始尋找座師,詢問理學、心學辯論的起源、經過與結果,甚至還暗中揣摩皇帝的态度,希望一鳴驚人。。
可這個消息還沒有傳播多久,另一個重磅消息随即傳出,朝野震驚。
那便是内閣首輔劉一燝向皇帝上表,說自己的腳疾現在越發嚴重了,已經嚴重阻礙其處理不了政務。因此他思前想後,覺得不能勝任内閣首輔一職,所以向皇帝上表,請求允許他告老還鄉。
皇帝一聽這話還甚是驚訝,連忙駁回他的奏請,同時連忙去看望劉一燝,要求務必治好,千萬不能讓其損失這一位肱骨之臣。
隻不過太醫回來以後,也說劉一燝确實是身體不适,而劉一燝也第二次上表,請求緻仕。
這一次皇帝再次斷然拒絕,一邊派司禮監掌印太監魏忠賢前往劉一燝府上慰問,另一邊則給劉一燝賞賜名貴藥材,要求劉一燝一定要留下來。
但劉一燝貌似已經心意已決,第三次上表,說自己身體實在扛不住,還希望皇帝能讓自己緻仕。
話已至此,皇帝這次着實沒有辦法了,隻能爲難的接受劉一燝的請求,同時派貼身太監張昶攜帶旨意前往劉一燝府中。
其大意是說念及劉一燝勞苦功高,出力甚多,這次緻仕實屬迫不得已,皇帝也于心不忍。于是特賞賜劉一燝緻仕後全俸,賜上柱國,進太師銜,賞賜襲衣、白金、楮镪,歲給夫役八人。
皇帝這種賞賜不可謂不優渥,大明朝官員緻仕後少有人能夠有俸祿,哪怕是拿半俸也少的很。而皇帝居然賞賜劉一燝全俸,這足以見皇帝對其的重視。
隻不過這些都是給外人看的,朝中大臣對劉一燝的緻仕絲毫不感到意外,從三月皇帝要求召開理學、心學辯論的時候,劉一燝拒不奉诏的時候,就已經有人猜到劉一燝怕是幹不長久了。
現在果不其然,僅僅過了兩個月就上書緻仕了,不過這也是他最好的結果。其身居首輔高位,能夠平安落地,也算是難得。
——
“你說這劉首輔究竟是怎麽想的,如果是我的話,我可不會緻仕,緻仕啥也沒了。”
北京西大街的一個豆腐攤位上,店主把兩勺豆腐腦舀入碗中,放好調料端到兩個食客面前,而這兩位食客卻甚是悠閑,一邊吃着豆腐腦,一邊在攤主的吆喝中,聊着每日朝政新聞。
對于京城百姓來說,朝廷大小事情如同透明一般,小到官員調動、宮中秘聞,大到大政方針,就沒有他們不知道的。
“就是,那可是内閣首輔,放到以前就是宰相。讀書人能當的最大的官,劉一燝才當了兩年就退了,這也太可惜了,難道真的是身體不行了。”
聽着同伴的言語,另一個吃了幾口豆腐腦也連忙附和。但他話音剛落,另一個桌子上,頭戴方巾,身着青袍的商賈卻笑着搖頭。
“你們真的是想差了,我可是聽說劉一燝根本沒有生病,他緻仕隻不過是皇帝不喜歡罷了,隻不過他比較聰明,我看他不緻仕後果怕很嚴重,現如今算是有一個好的結果了。”
聽他這麽說,豆腐腦攤位上三三兩兩的時刻頓時來了興趣,連聲詢問道:
“劉一燝當了快兩年首輔了,皇帝既然不喜歡,那爲何不早點讓其走。”
那個商賈一聽這麽問,當即更來興趣了,這時攤主端着一碗豆腐腦遞到了他的面前,笑盈盈道:
“李掌櫃,您的豆腐腦,沒有加芫荽(香菜)。”
李掌櫃拿起勺子呲溜吃了幾口,随後悠閑地說道:
“你們想的太簡單了。劉一燝既然這麽做,就是在兩個月前得罪了皇帝,此事朝中大臣哪個不知道。”
他說完停頓一會,想吃幾口再說。可就在這時,一個夥計,突然從遠處跑了過來,在他耳邊附和幾句,他聞言當即失色,趕緊吃了幾口豆腐腦,就擦嘴扔下錢往回趕,身後的夥計也匆忙扔下錢跟着他往回走了。
李掌櫃出了豆腐腦攤,就往店面趕去,但剛到店門口,就看見幾輛馬車停在門口。他趕緊放慢腳步,小步上前,走到中間一個馬車道:
“小的來遲了,還請大掌櫃恕罪。”
“嗯,趕緊上車,不要誤了時辰。”
李掌櫃見狀就望了一眼身後的夥計,見他往身後的馬車上望了一眼示意,頓時松了一口氣,連忙上了馬車,而馬車裏面的大掌櫃赫然便是黃棟。
車隊緩緩啓行,黃棟在馬車内閉目沉思,一旁的李掌櫃卻垂首不言,不敢有所動作。
因爲他知道眼前這位大掌櫃現在是京城内一等一的人物,背靠皇帝做生意無往不利,任誰來了都要賣幾個面子。
“現在店裏面的香皂賣的怎麽樣,買的人多不多?”
過了好一會,黃棟才開口說話,随即就對李掌櫃詢問起來。
“啓禀大掌櫃,香皂現在賣的很好,供不應求。此物用起來不僅去污快,還手有餘香,許多貴人家都是大批量采購。而我們這邊靠近西山煤場,因此那邊也會過來采購一些香皂邊角料。
不僅僅是這個,最近遼東與朝鮮人參也賣的很好,隻不過現在不僅是我們,西大街有些藥店也開始售賣遼東藥材,其價格比我們略微便宜。”
“現在遼東大開海運,運糧食就可以抵扣關稅,所以許多海商前往遼東,買的藥材與皮毛自然就多了起來。”
黃棟對此倒不是很意外,甚至是可以理解。
“大掌櫃,現在大批人跟着我們做生意,我們弄什麽他們就做什麽。特别是昌隆商社、以及四海商社,他們自從成立後也算是資本雄厚,緊跟我們腳步。這香皂跟水泥還沒有賣幾個月,他們就已經出了仿品了。”
李掌櫃的話,黃棟已經聽了十多遍了,現在基本上每個門店的掌櫃都向其吐槽過此事,但他對此卻毫不在意。
自從今年大明商社今年初公布利潤,宣布增發股份以來,許多勳貴官員,甚至是市民百姓都趨之若鹜。同時也讓其他商賈甚是羨慕大明商社這種擴充本金的模式。
但大明商社能這麽做是因爲後面有勳貴與皇帝背書,這才讓百姓放心去買。如果其他商賈也有樣學樣去搞,百姓怎麽敢投資。
不過事情很快就出現了轉機,二月戶部新設立的商司在大明日報上發布通告,說也允許商賈隻要在戶部商司注冊登記,遵照戶部商司關于發行股票的規定,比如每年開放盈利,給予分紅等等。就可以跟大明商社一樣,發行股票。
同時還特别強調,所有發行股票的商社必須要登記,如果沒有登記就妄自發行股票,那便是非法集資,朝廷定會嚴肅查處。
此消息一出,在京的勳貴與商賈欣喜若狂,于是紛紛開始串聯準備設立商社。
于是從二月開始到五月,一共有三個商社在戶部商司成立,其中第一批本金在二十萬與五十萬之間,并都拿出一到三成左右向百姓募資,其中也是從者如雲,投資的人甚多。
這三個商社的營業範圍卻各有不同,一個是山陝商人合夥設立的,聽說其背後的還有九邊将官的參與,專門做蒙古生意。另外兩個則是京畿商賈以及江南徽商、浙商聯合搞的,聽說其背後有京畿勳貴,以及南直隸勳貴大族作支持,其營業範圍也跟大明商社差不多,主要做海貿生意。
“沒事,那就讓他們出呗,天下生意哪有一家做完的。我們店鋪的名聲已經打出去了,隻要質量好,那生意自然不會,根本不愁賣。”
聽黃棟這麽一說,李掌櫃也突然放心下來,點頭稱是。
聊完正事,黃棟也得以暫時地休息,拉開馬車小窗簾,看着馬車外京城西街的樣子,頓時感覺京城的變化日新月異,基本上是幾天一個樣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