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光啓的的方法其實很簡單。
首先他開明宗義,先重申了朱由校“經世緻用”的提法,主張現在要改變儒學空談的弊端,那就必須朝經世緻用方向改革。
而做到經世緻用卻不容易,需要一步步來。
而這第一步就是不要空談,而是任何事情、任何言論與學說都要要“言必證實”。
朱由校看到這裏深表贊同,這不就是後世發表論文必須要有參考文獻嘛,不然都像自媒體一般信口開河,對社會沒有任何好處。
随後他就繼續往下看,徐光啓是有備而來,他的理論也是成套成體系的。他随後就論證應該怎麽做“到言必證實,經世緻用“,其包含四個方面:
一是以典籍尤其是儒家經典爲證據,所謂“經學即理學,強調論學一定要取證于經,除此以外不得妄言。
二則不能隻拘泥于經書,不能隻供奉經典,認爲經典不可染指。不要有後人不如古人之想法,要鼓勵讀書人經史子集都要涉獵。要有“無事不可精”、“無事不可學”的求知精神,盡力抛棄那種整日高談道德而輕視技藝的“經生”之業。
所以讀書人要學習大明與西洋的天文、兵法、屯、鹽、水利、農業、工藝、數學,把這些知識深入到社會生活實踐中去,如此去經世緻用效果才是最好的,而不是拿着一本儒家經典去做事。
三則是要真正做到格物緻知,不應該去臆想或者猜想事物的道理,而是要以自然界的事實爲證據,不僅要知其然,還要知其所以然。
這裏他特别強調西學的實證精神,尤重“實驗之法”認爲一切用數學推得的結論都應該用實踐來檢驗,因而一定要重視用儀器和實驗取得證據。
四則是引入西學,返本求實,改掉儒家學風的浮躁習氣,并且方法他都想好了,那便是先翻譯西洋典籍,後把中西之學進行融合,最後便是超勝西洋之學。
朱由校看着徐光啓洋洋灑灑的措施與建議,心中說不出來的驚訝。
暗道徐光啓的眼光确實要比其他人要多,所謂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他學習西洋學說并沒有僅僅沉溺于西教教義,而是從西學中發現了歐洲文化的過人之處,希望能借西洋彌補儒家。
朱由校随後又繼續看後面諸人的點評,發現不僅僅徐光啓,其實其他内閣諸臣以及六部尚書都對于理學與心學做了批判。并且許多人意見一緻,那便是現在無論是理學還是心學,都是以空談居多,對于做實事,經世緻用等學問,許多人根本不感興趣。
朱由校緩緩地把題本内容合上,這題本的内容太多,也給了他許多驚喜,他要好好想一想才行。
經過這一次辯論以及内閣六部等人的點評,讓他知道了現在朝廷知道現在的儒學是有問題的官員并不在少數,這也讓他改革儒學的信心增加不少。
因此他目前需要做的就是兩件事。
一件便是等待葉向高擔任内閣首輔後,就改組内閣。同時再選一些官員入内閣,并且這些人一定要支持自己未來的改革的。
原本朱由校對讓哪些人入閣沒有具體想法,但經過這麽一連串事件後,這麽多人表态後。
他對下一任内閣的想法也逐漸明晰了,内閣成員最好是東林黨與西學黨爲主,說白了就是要把徐光啓拉到内閣之中。
如此葉向高爲首輔,徐光啓、孫承宗等人爲閣臣,内閣等人反對自己的人并不會太多。
随後就是對六部尚書進行調整了,有些在外的封疆大吏如畢自嚴、朱燮元等人也可以回來了,一些西學黨的官員,如同李之藻、畢懋康也可以提拔了。
第二件事便是關于儒學改革,這件事他要當作重點來抓,雖然這個改革注定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但葉向高、徐光啓等人的建議再加上朱由校原本腦海中的想法,已經促使他現在就可以準備了。
想到這裏當即讓張昶拿來筆墨,先是從辯論的題本中的内容中,挑選自己覺得重要的,符合心意的進行勾畫。
随後其沉思良久,過了好一會就開始奮筆疾書,将自己對于這次辯論的看法總結了出來。
其内容也簡單,就是對葉向高、徐光啓等人意見的歸納總結。并且對經世緻用以及格物緻知進行了重新定型,提出自己的看法跟要求。
等寫完以後,朱由校緩緩伸了個懶腰,随後拿起手中寫的密密麻麻的紙張吹了吹,随後扭頭對張昶說道:
“張昶”
“奴婢在!”
聽到皇帝傳喚,張昶連忙上前。
“把關于國子監辯論的題本中,朕勾畫的部分全部摘抄出來,送到翰林院,交給丁師傅(丁紹轼),讓翰林院修撰、編修以及在翰林院讀書的庶吉士就勾畫出來的内容寫一篇策論,最後交給朕。”
“奴婢遵旨!”
翰林院内的修撰、編修以及讀書的庶吉士都是最近幾年科舉的前二甲的進士,是科舉考試過五關斬六将中提拔選舉出來的。因此無論是才學還是抱負都是一等一的。
特别是這些人都是剛剛步入官場,現在算是新手保護期,沒有被官場的黑暗面所污染,因此朱由校才刻意讓這些人撰寫策論。
其本意就是借着這個機會,借着他們的才學歸納闡述自己的學說,最後尋找跟提拔類似于盧象升等人的官場新秀,把他們作爲預備役來培養,過上幾年局勢穩定以後逐步重用。
張昶也知道此事重大,因此不敢怠慢,連忙帶着題本與朱由校的文書出了紫禁城,往翰林院而去。
等其到了翰林院,已經是下午了,此時的翰林院侍讀丁紹轼還在翰林院内整理文書。
翰林院作爲皇帝的秘書機構,其職責很廣,可以說皇帝所有的文書工作都可以由翰林院負責。因爲皇帝的文學秘書,每次皇帝需要寫诏書、咨詢史事、查閱資料都是由翰林院負責。
而最近朱由校由于要處理蒙古、日本琉球等問題,于是就讓翰林院把關于萬曆以來蒙古的資料文書做個整理,以方便自己查詢,同時還要翰林院搜集琉球、日本相關資料。
這些工作量着實有些大,因此翰林院等人也是經常加班搜集,唯恐誤了皇帝的大事。
“侍讀大人,陛下的貼身太監張昶來了。”
丁紹轼聞言微微一愣,把手中的書卷放下,遲疑道:
“張昶來了幹什麽,難道是有什麽囑咐不成。”
通報的書吏搖搖頭,這種事情他怎麽能知曉呢。丁紹轼不明就以,見狀擺擺手,囑咐讓張昶進來。雖然張昶作爲皇帝的貼身太監,不看僧面看佛面,基本上所有人都會給其面子。但丁紹轼卻是個例外,一點面子也不給。
“丁侍讀,咱家叨擾了!”
張昶在書吏的指引下一見到丁紹轼,立馬笑臉相迎,丁紹轼是皇帝的經筵講師,就是皇帝也對其極爲尊重,因此哪怕是他也不敢得罪。
聽到張昶這麽說,丁紹轼這才緩緩點頭,随即面無表情的問道:
“張公公,你這番前來,皇帝可是有什麽囑咐嗎?”
見丁紹轼開門見山地詢問,張昶也不惱怒,也直接拿出題本與皇帝文書道:
“陛下口谕,丁紹轼接旨。”
“臣翰林院侍讀學士丁紹轼接旨。”
丁紹轼見狀連忙跪下接旨,屋内其餘衆人也紛紛下跪。
“陛下口谕:丁師傅,前幾日理學心學辯論搞的很不錯,葉向高等人也把内容做了收集,并在對某些觀點進行了點評。朕今日看到以後覺得裏面有些話甚是有道理,于是就自己寫了一點感悟送到你這裏來。
所謂道理越辯越明,朕就聽說翰林院是朝廷儲才之所,人才濟濟。于是就想讓丁師傅把朕在題本中勾勒的内容,以及自己寫的感悟整理一下,随後再讓翰林院的修撰、編修以及在翰林院讀書的庶吉士按照内容各寫一篇策論。”
“臣接旨,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張昶說完頓了頓神色,随後就把題本與皇帝文書到丁紹轼手中,笑着說道:
“丁師傅,陛下對此事十分重視,特意交代咱家,一定要讓這些進士要大膽寫,大膽說,言之無罪。隻要主題圍繞陛下規定的内容,其他一律沒有要求。”
丁紹轼現在還在消化皇帝的口谕,對于張昶的話也是機械地點頭,隻不過在接過張昶遞過來的題本的時候,才堪堪反應過來。
“張公公,陛下可是讓在翰林院所有的觀政進士都要寫?”
“确實如此,這是陛下親口對我說的。”
得到确定回答的丁紹轼這才暗暗的點點頭,随後又跟張昶寒暄了幾句,就命人送張昶出去了。
而留在房間裏的丁紹轼,随即翻開手中的題本與皇帝文書,隻不過其越看是越心驚,等看完以後已是冷汗直冒。最後無力的把手中題本扔在書案上,喃喃自語了一句。
“翰林院的安穩日子怕是到頭了。”
掉書袋結束哈,後面會聽從大家意見,多寫一些民生生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