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朱由校便早早起床，囑咐張嫣安心養胎後，便坐龍辇前往乾清宮辦公去了。
隻不過從昨天到現在朱由校就心事重重，哪怕到了乾清宮亦是如此。這讓侍候在一旁的張昶等人不明就以，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唯恐惹皇帝生氣。
朱由校有心事的原因無他，主要是想到曆史上的天啓皇帝後代的境地，其一共育有三兒二女，子嗣不可謂不多，可惜全部早夭。
皇後張嫣也确實懷孕過一次，卻胎死腹中。明史中記載的原因說是魏忠賢與客氏謀害的，但是不是就存疑了。但不管是不是有人從中作梗，但從最後的結局來看，曆史上朱由校孩子的命運，着實讓朱由校十分擔憂。
盡管現在的情況跟曆史上不一樣了，他自然也不用擔心魏忠賢與客氏從中作梗。
可曆史上的教訓卻讓朱由校擔憂，他的孩子即便生下來能不能撫養到成年呢？
因爲曆史上明清皇子的早夭率極高，許多孩子很難活到成年，因此朱由校昨晚可謂是一晚沒有睡覺，都在思考其中緣由。
隻不過他也不是神醫，結合後世知識，思來想去隻能想到的是環境與疾病的問題。
一則是紫禁城的取暖問題，這個朱由校在後世看的一本書中提到的。
裏面提到紫禁城平日取暖的木炭名爲紅籮炭，這種炭是産自易州一帶的山中硬木所燒成，極其好用。可謂氣暖而耐久，灰白而不爆。
但這種炭火火氣太盛，多能損人，在室内往往令人眩暈，昏迷發嘔，特别是有時候這種木炭十分潮濕未幹，就容易燃燒，很容易煙霧缭繞。
這其實就是木炭取暖導緻的一氧化碳中毒，正常情況下，大人尚能接受。但是幼小的皇子皇女跟孕婦卻不堪忍受。經常出現皇子、皇女中毒，屢屢生病夭折。
這種事情朱由校深有體會，他這兩年就用的就是這種木炭，有時候燃燒的時候确實煙霧缭繞，很是嗆鼻，如果燃燒不充分甚至還會産生一氧化碳，很容易一氧化碳中毒。
想到這裏，朱由校也是心中暗歎，這種事情隻能讓冬天的時候，他多加提醒來避免了。
因爲他知道歸根到底不是木炭的問題，而是紫禁城結構的問題。
因爲紫禁城采用的木質結構，又要鬥拱聳立，爲了美觀以及顧及皇家威儀。所以紫禁城裏取暖用的都是高級木炭，就沒有設置煙囪用來排煙。
并且宮中都是一道道高大的圍牆分隔出許多院落，這些圍牆建造的時候出于安全與抵禦嚴寒的考慮。
所以建造的時候，牆壁和屋頂都非常厚實，所以保暖效果好，冬天把門窗好好一封，外面的寒氣就不容易進來，但這也造成了裏面的一氧化碳也不容易除去。
所以如果要避免的話，那就讓冬天少用木炭取暖。但不用木炭取火的話，用什麽取暖，難道用地下火道取暖嘛。
這個方法固然十分好，但禁城下面确實修建有地下火道。冬天在室内的地炕口内燒火，通過火道将熱力傳到室内地面，不僅熱力均勻，而且室内沒有煙塵污染，功效和今天的地暖類似。
但由于這麽做成本很高，所以偌大個紫禁城也隻有乾清宮、坤甯宮等帝後居所才有，其他嫔妃、皇子居所是沒有的，他們必須用木炭取暖，除此以外沒有其他辦法。
想到這裏，朱由校也頗爲無奈，他總不能把紫禁城返修一遍，全部鋪上地下火道吧。
所以不僅僅爲了子嗣問題，還要爲了紫禁城的安全問題，等到了冬天的時候，他一定要後宮宮殿多開窗通風，防止再出現一氧化碳中毒的問題。
或者他能想到一個比紅籮炭效果還要好的替代物。
想到這裏朱由校不禁開動腦筋思索起來，沒過一會他似乎想到什麽，臉上露出不可察覺的笑意。
随後就讓張昶拿起紙筆，他略作回憶後，就在紙上寫了幾道工序。
“張昶，待會你派人把這張紙抄錄成兩份，一份給内廷積薪司，讓他們仿制一下。另一個派人交給黃棟，讓他按照流程制作，如果可行的話，便制作售賣。”
張昶聞言接過紙張，他略微瞥了一眼，但也不明就意，隻知道這裏面用到大量的煤。作爲皇帝的近侍，他自然知道皇帝的奇思妙想甚多，自然也不在意，當即點頭稱是。
雖然說一氧化碳中毒是明清皇子早夭的一大原因，但這種隻要小心是可以竭力避免的。
但另一個原因卻很難避免，是所有人都要遭遇的生死關。無論是民間還是皇室的孩子，都必須要經曆這一關。
這便是天花，其是跟鼠疫（黑死病）、霍亂齊名一樣，是僅有的三大甲級傳染病。
所謂天花，就是天花病毒感染人引起的一種烈性傳染病，一旦被感染，得病者死亡率高達三成。病程也很短，隻有二十餘天。其來勢洶洶，使人“聞之喪膽”。痊愈以後也會在臉上留下麻坑，所以得名天花。
由于傳播率與緻死率如此之高，因此古代是談痘色變。
朱由校就聽聞民間有諺語，所謂生了孩子隻算半個，得了天花才算整個。隻有得過天花沒有死的，才能算完整的孩子，這足以顯示天花對顯示出天花對孩子的危害嚴重。
曆史上明清兩代皇子，因爲天花死得比比皆是，可以說是任何人都不可能避免。
而在災難不斷的明末，天花病毒更是與鼠疫、霍亂等不斷肆虐，肆無忌憚，無人能治。最後導緻滿清入關後，都要躲着牛痘疫區打，唯恐波及自己。
不過朱由校雖然對其憂心忡忡，但也不是對其束手無策。
畢竟天花可是唯一一個被人類消滅的大型傳染病，其預防的手段也很是簡單，那便是種痘。
所謂種豆就是根據得過天花的人，基本不會複發的原理。把傳染力衰減的天花病毒提前傳染給沒有得過天花的人，讓他們得病以産生抗體。這說白了這是以毒攻毒的預防法，原理是以人工手段引發低烈度天花，使得患者産生抗體。
朱由校想到這裏，就讓張昶馬上叫太醫院熟悉天花的人過來詢問情況。
沒過一會太醫院禦醫姚應夙提着醫箱就被叫了過來，他原本以爲皇帝身體不舒服。沒想到跪拜後，朱由校便開始詢問他天花接種的事情。
姚應夙聞言微微一愣，一時不知道皇帝是何用意。但皇帝詢問他也不敢怠慢，略微思慮一會，就開始回複起來。
“陛下，種痘之法早已有之。其始于宋真宗朝王旦，其後各相授受，以湖廣人爲最。我朝隆慶年間，甯國府太平縣（今安徽太平）有人得之異人丹徒之家，将種痘之法蔓延天下，至今種花者，甯國人居多。”
姚應夙這麽一說的時候朱由校甚是驚喜，看來是他孤陋寡聞了。
“那怎麽接種，真看到京城種痘的人貌似不是很多。”
“陛下，種痘之法有多種，據臣所知，目前最普通的便是痘衣法、痘漿法、旱苗法等。其中痘衣法，即把患者的内衣穿給接種人，後者雖受感染，但發病輕微。痘漿法則是将患者痘漿給接種人塞入鼻孔，使其免受感染。旱苗法，是将患者瘡痂研爲細末吹入接種人鼻孔，傷口出痘亦較輕。
但用人痘之法雖然有效，但其終歸還是從已經感染天花的人而來的。因此其毒性仍然強，即便要“稀釋”，也具有一定的危險，可能有一成的幾率緻死，因此民間許多百姓仍然不願接種，唯恐讓自己孩子得病。
并且這人痘要從感染天花的人身上而來，弄下來後需要立馬接種才行，很不容易保存。所以推廣起來還要看時間，看地域，有些麻煩。”
朱由校聞言忍不住的點頭，暗道古人的知識果然是無窮的，居然早早就發現了預防的方法。
不過姚應夙說的有道理，這人痘确實還有一些危害，因此推廣起來都有些難度。
不過這個容易解決，可以不用人痘接種，用牛痘接種就可以了。
所謂牛痘接種法，其實也是中國的人痘接種法傳到歐洲以後，被歐洲改良，由英國醫生琴納發明的。
他原本是一個英國的鄉村醫生，也屢受天花困擾。但有一次他偶然發現牛奶女工那裏發現牛痘可以預防天花。最後經過二十多年的研究和試驗，最終發明了牛痘接種法。
牛痘接種法與人痘接種法相比優勢極大。
不僅進食安全性大大提高，因爲人感染牛痘之後除了會引起輕微的淋巴結炎之外，不會起痘，更不會緻命。
而且還容易獲取，因爲牛痘是牛的傳染病，人類沒有天花流行時，它也存在，使得在技術條件落後的年代随時有病毒來源。更主要的是，接種起來還方便，用小刀片蘸取少量牛痘漿，然後在臂膀上劃出一個一至兩公分長的傷口，接種成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