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之藻一聽這話,頓時受寵若驚。
“陛下能記得臣,臣感激不盡。”
朱由校也是呵呵一笑,又誇獎了幾句,也沒再說什麽,當即就讓他介紹起了北苑的具體情況。
“陛下,北苑主要教授的是西學,内容根據陛下安排與規劃,主要教授西洋天文、地理、博物、格物等學。其中有西洋教習三人,我大明教習兩名。”
這些科目都是朱由校讓國子監設置的,朱由校聽到後并不意外。隻不過他現在看到了南北分區後,心中一直有個疑惑。
那就是既然南北分區,國子監學生上課,是不是也要分科學習。
李之藻聽他這麽一說,頓時搖頭。他之前也想過這個法子。但細想以後覺得斷不可行。如果分科教學,那絕對會引起學生之間的分裂,與在國子監開設西學講課的初衷十分不符。
國子監祭酒劉宗周也是如此想的,他一直覺得哪怕在國子監教授西學,其也隻不過是儒家乃至中華之學的附庸。如果分科授課,豈不是證明二者是并駕齊驅,地位一樣的嘛。
因此在劉宗周與李之藻商議下,二者就決心讓學生二者皆修,隻不過方式比較靈活,采取的是學分法。
“陛下,國子監并沒有分科授課。至于學習什麽,國子監也是有規定的。學生有必修、選修兩個選擇。一共有六門必修,分别是經義、律法、文書、算術、地理。其餘科目一律爲選修課,學生可根據興趣來學習,科目與數量沒有限制。
隻不過無論學什麽,每月考核,并采用積分法,必修課理、辭俱優者爲上等,記二分。理優辭平者爲中等(反之亦如此),加一分。選修課理、辭俱優者爲上等,記一分。理優辭平者爲中等(反之亦如此),加半分。最後年終總計,十六分以上者上升一等,以四十名爲限。
而監生也分爲三等,初級、中級、上級。三等的評級全部按照學分來評定,但上等生員待遇最高,隻有他們才有資格參加會試。”
朱由校一聽頓時連點點頭,覺得這個提議很是不錯。
學分制看似是後世才聽說的。但實際上中國早已有之,國子監以前也采取了這個方法。
隻不過現在進行了改變,有選修與必修兩種,這樣既可要求學生學朝廷規定的科目,也可以鼓勵學生學習自己感興趣的。
隻不過必修課與選修課的内容設置有失偏頗,必修課大部分是儒家之學,選修課則大部分是西學。
但即使這樣朱由校已經是滿意了,對他來說,如果主修西學那才叫意外,甚至還會降旨修改。因爲改革或者說是改變是一步步來的,哪有一蹴而就的,現在隻要西學能進入國子監就是一大進步了。
隻不過朱由校也有一些不解。
剛才聽說要把監生分級,隻有上級監生才能參加科舉。但是如果等四年期滿,那其他低等學員那該怎麽辦。
他想到這裏,随即就望向劉宗周跟李之藻,并且說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但這個問題,劉宗周二人早就有了解答,聞言當即拱手道:
“陛下,雖然初級、中級學員仍然不能參加科舉。但并不代表其沒有出路。對于這些不能參加科舉考試的學生,他們學業完成以後,可通過戶部或地方布政司的舉薦,參加台憲考核,或作地方教習,或作府、縣的官吏。”
府縣官吏。
朱由校聞言不禁思量起來,這不就是把這些人下放到基層嘛。
隻不過明代的基層跟後世的是完全不一樣的。這些府縣官吏一般都是地方世襲豪強擔任,位卑權重,縣令上任後第一件事情就是跟這些人打好關系,不然根本指揮不動。
而現在如果把國子監剩餘的人全部下放地方擔任州縣官吏,豈不是能略微改變這個局面。
隻不過他心中也有一個疑慮,就是官吏分途許多年了,此事推行起來怕沒有那麽容易,于是緩緩問道:
“我朝曆來重官輕吏,讀書人無不視科舉爲正途。州縣官吏大部分都是胥吏,如果這番推行會有人願意去嗎?”
元代以吏治國,因此明代開國以後,就把此作爲教訓,認爲官員貪墨就是因爲胥吏重利輕義,因此有明一代,對于胥吏的看法一直不高,甚至還會刻意打壓。
隻不過他話音剛落,不等劉宗周等人回應,吏部尚書趙南星率先站了出來。
“陛下,此事是微臣跟孫尚書等人與内閣聯合商議的。”
“哦,那你來說說。”
朱由校對這個做法并不排斥,隻不過覺得此事推行起來很難。但現在見此事是吏部尚書趙南星一手促成的,立馬就知道此事應該有搞頭。
“陛下,我大明一千兩餘縣,此可以說是我大明的根基所在。但根據臣的了解,一縣之中朝廷親自任命的知縣、縣丞等由朝廷親自任命的官員不過區區十數人。其他經書、散書等書吏百人左右,而衙役人數有多則四五百人,少則三四百人。這些人要麽世襲、要麽徭役,朝廷根本管轄不了。
而恰恰就這些胥吏人數衆多,對本地情況最爲了解。導緻胥吏刻意欺上瞞下,縱容違法,對朝廷的诏命陰奉陽違,甚至不把朝廷命官放到眼裏。他們所依仗的可以用一句話概括,那便是縣官不如縣管,鐵打的縣令,流水的縣衙。
因此臣等便商議,必須對胥吏嚴加管教才行,因此臣等才有此想法。既然胥吏太多,朝廷不能每一個都管,但縣衙六房主事的任命,朝廷還是可以插手。”
朱由校一聽這話,心中也在琢磨這話究竟可行不可行。
此事之前内閣也曾給自己禀報過,隻不過自己日理萬機,戰事太多,因此就讓内閣自己決定了。
但現在見這般實行,讓他覺得是否有些操之過急了。而一旁的趙南星等人見皇帝面露遲疑之色,當即就朝劉一燝、孫慎行等人投以求助的目光。
“陛下,奸猾貪吏在一邑則蠹一邑,在一省則蠹一省,在一部則蠹天下。之前江南欠饷,就是許多奸猾貪吏。究其原因便是萬曆朝不任官員,導緻州縣官吏空缺,這才讓這些奸猾貪吏得以肆意妄爲。
雖然陛下繼位以來,選賢任能,一改之前的政策,使得官員各安其命,各司其職。但這個問題并沒有解決,許多朝廷命官到縣上任職,屢遭刁難。因此我等才想出這種辦法,不僅可以威懾胥吏,還可以讓政令更容易下達,真可謂是一舉多得。”
聽着劉一燝的話,朱由校也是緩緩點頭。
權力不會消失,隻會轉移。朝廷對于地方掌控力弱,自然會有其他組織來填補這個缺口。
這個缺口可以是胥吏也可以是地方豪強。與其如此還不如朝廷自己插手控制呢。
“嗯,劉愛卿說得有些道理,那此事就這麽辦吧。”
“臣等遵旨!”
這件事情說完,朱由校又繼續在北苑逛了起來。雖然北苑與南苑相比,地方雖然小了不少,好在東西卻比較齊全。
裏面的世界地圖、天文望遠鏡、時鍾等東西算是一應俱全,并且那些請過來授課的天主教傳教士,甚至還把一些圖書都帶了過來,也算是填充了不少東西。
并且請過來的西洋老師,朱由校也有些熟悉。其中之一就是對于天文學有很高造詣的耶稣會傳教士陽瑪諾。
此人來到大明後,就一直幫助湯若望翻譯西洋書籍,目前已經有三本關于天文學的成果了,并且其漢語也很好,所以就被李之藻請來教授天文知識。
朱由校聽到後還特意讓李之藻把陽瑪諾請過來,準備好好誇獎他一番呢。
可就在朱由校剛剛說完以後,就見國子監的隊伍中突然走出一人,對着朱由校跪下高呼道:
“臣國子監《春秋》博士倪文煥有本要奏。”
朱由校微微一愣,心想怎麽又來這一出。但倪文煥還未等朱由校開口,就直接說了起來。
“陛下,我朝自有規定,西教傳教士來我大明,居住、交流均可。但絕不能随意傳教,但國子監西洋教習陽瑪諾,利用在國子監擔任教習期間,私設祭堂,信仰西教佛神。
甚至還有意無意地向國子監學生講述西教教義。這種做法完全違背陛下的禁令,也違背朝廷制度,還請陛下明察嚴懲!”
李之藻一聽這話,當即一愣,暗道這個倪文煥真的是狼子野心。
朱由校也是略微驚訝,不過他驚訝的不是陽瑪諾私自傳教,而是倪文煥居然當着自己面說這些話,明顯就是準備已久,就等自己來告狀了的。
“你這話又沒有證據,切不可空口說白話。”
倪文煥早就猜到皇帝這麽說,聞言立馬就從袖口中掏出一個題本,高舉過頭頂道:
“陛下,臣說的是句句屬實,陽瑪諾傳教一事的細節已被臣寫入題本,同時也有學生作爲證人,陛下一查便知,臣不敢有所隐瞞。”
今天三更,第二更十一點左右,第三更十二點後哈,拼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