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衆人紛紛望向劉宗周。
這種分區分苑的方法是何用意,他們是最明白不過的。但皇帝知道後會不會生氣,他們就不知道了。
“陛下,這南北苑是教學内容不同,北苑諸學堂主要教授的是西學,南苑諸學堂教授的是我中華之學。”
朱由校一聽倒也不以爲意,甚至覺得這個劉宗周安排的還是不錯。
雖然教授西學的北苑,看起來地方不大,但至少也算有個地方。先這樣慢慢搞起來,以後如果人多了再擴大也不遲。
“不錯,那就帶朕看看吧。”
劉宗周随後繼續帶路,讓朱由校等人先行前往南苑參觀。
國子監這種一朝最高學府經過上千年的發展,其内部的規制與布局早就有迹可循。可以說跟後世的學校也有些類似,說白了無非就是一些教室、宿舍、圖書館等建築。朱由校逛了一會就興趣乏乏,感覺沒啥意思。
“劉愛卿,目前國子監有多少學生,去年改制以來,以往的學生該怎麽辦,是遣散回去還是繼續錄用。”
在國子監改制以前,國子監的監生名額甚是濫用,許多商賈士人完全可以花錢入國子監學習,這個名額也成爲了朝廷斂财之道。
等到去年改制的時候,經過禮部初步核算,北京國子監在讀的學生一共有三千人左右,其他沒有在讀的則有五千人,其中花錢進來的禀生占了大多數。
吏部尚書孫慎行原本就對這種行爲深惡痛絕,早就想改革了。
因此趁去年改革國子監的機會,就對裏面的學生進行了裁汰,要求學生必須經過選拔考試。
如果通過的話,那就可以繼續留下繼續在新國子監學習。如果不通過的話,要麽打回各布政司,要麽直接廢除國子監監生的身份。
這讓裏面的學生如喪考妣,甚至還有些言官紛紛上書,說這是亂政,根本不能推行。
但孫慎行平日裏連朱由校都敢怼,怎麽會怕這些人呢,朱由校也樂見其成,對其多有支持。
于是經過孫慎行的考核,直接把沒有在讀的五千學生的名額直接廢除,最多也就給了他們明年重新參加國子監考試的機會,也算是補償吧。
而剩餘三千在讀的學生,經過他的嚴厲裁撤與考核,也隻留下了四百人左右繼續就讀。
其餘人也全部裁汰回到各布政司學習,當如孫慎行也如之前一樣,給予明年第二次考核的機會,但如果再考核不過,那就不要埋怨什麽了。
因此朱由校當時看到孫慎行的題本後,就對孫慎行暗中佩服。
雖然此人跟劉宗周一樣,對于西學百般排斥。
但真正做起事情來,卻不畏權勢,畢竟以往能入國子監的,有錢、有才、有權至少占其一吧,一般人是不想得罪的,但他卻敢這麽做,這着實讓朱由校佩服與重用他。
這也是他這麽重視新國子監的原因。畢竟孫慎行算是把國子監給刮骨療傷了一遍,還重新遷移了新址,整他的許多安排也容易了些。
“陛下,國子監去年改制,裁汰學生數千人,隻留下四百人。而自今年以來,各布政司根據之前朝廷頒布的制度,從轄區的府縣各學堂内,貢舉學行兼優、年輕有爲者二十人到北京國子監學習。
目前來自兩京一十三省,共計三百名監生已盡數抵達。因此北京國子監一共有學生七百人,除了五十人藩國學生外,其餘盡數都是大明學子。”
七百人。
朱由校聞言暗中思量起來,這還隻是北京國子監,南京國子監還沒有完全改制呢,如果改制好了怕也是這個數字。更何況這還隻是一年呢。
心想這個數字雖然比之前的不是很多,但也算可以了。畢竟是大明最高學府,人數在精不在多。如果太多像以前那般濫竽充數的就麻煩了。
不過相比較這個數字,朱由校倒是劉宗周說的五十個藩國留學生很感興趣。
“大明國子監曆來接收各藩國的學生,這個倒是知道的。不過朕好奇,之前國子監考核對所有人都一視同仁,這些人既然能通過考核,想必也沒有什麽過人之處吧。”
大明國子監接收留學生的傳統由來已久,也不算什麽新鮮事了。畢竟大明在周邊國家眼裏也算是天國上朝,自開國以來,皆不斷接納過來自朝鮮、琉球(今琉球群島)、日本、安南(今越南)、暹羅(今泰國)等國家的衆多留學生。
“陛下,藩國學生心慕王化,來了以後也知道來我大明不易,大多到此刻苦讀書,唯恐喪失這個機會,而我大明學子卻遠遠不如。”
朱由校一聽這話,也不由啞然。
“呵呵,劉愛卿這話說的倒是頗有些道理,不過你這般說朕倒是有些好奇了,這樣吧,你把這些國外學子都叫過來,朕要好好詢問考較考較。”
此言一出,衆人面面相觑。他們沒有想到皇帝居然還有這個想法,于是隻能點頭稱是。
“微臣遵旨。”
朱由校也不挑地方,直接讓人在南苑找了個學堂進去,一邊參觀一邊等這些學生過來。沒過一會就見有教習領着四五十人躬身走了過來。
“陛下,這些都是來自各藩國的學子,其中來自朝鮮的十三人,琉球十人,安南十人,東籲七人。”
話音剛落,劉宗周一旁的衆學子紛紛下跪。
“朝鮮國學生金明仕率衆學子叩見天朝皇帝,萬歲萬歲萬萬歲。”
“琉球國學子仁悅慈率衆學子叩見皇帝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
安南、東籲等人學子見狀也有樣學樣,紛紛對朱由校跪拜起來。
這是他們第一次見到大明的皇帝,雖然這個皇帝看起來甚是年輕,甚至比他們還要略小,但其還是戰戰兢兢,唯恐出什麽差錯。
“你們起來吧,伱們能來我大明學習也實屬不易。今年我大明改制國子監,你們還能經過考核留下來還是有些本事的,希望你們好生學習,回國以後也要盡心用事,千萬不要辜負了我大明的栽培。”
雖然現在國子監的留學生隻有四個國家,但朱由校卻并不在意。
這四個國家除了東籲外,其他三個都是大明多年的屬國,對大明亦或者中華文化甚至尊崇,可以說是全盤中化。因此朱由校對他們也十分重視,以後可是有大用麽。
“多謝皇帝陛下重托,學生還要在這裏替我國國主感謝皇帝陛下,要不是您撥亂反正,整頓朝鮮朝綱,光海君等人怕是要釀成大錯了。”
朱由校定睛一看,就發現剛才那個叫做金明仕的的朝鮮學生出列,對着朱由校就是一頓稱贊。
朱由校内心還在疑惑此人是誰呢,一旁的吏部尚書孫慎行就站了出來,對其緩緩介紹起來。
“陛下,此人是朝鮮左班戶部大臣金瑬的外甥,去年朝鮮國主李淏即位後,就再次派遣使臣來到大明,這金明仕就是随行人員,其後也沒有走,就留在國子監學習了。”
朱由校聞言也是緩緩點頭,這個金瑬去年跟随大明一起推翻了光海君的統治,也算是居功至偉了,現在又來其外甥來大明,也讓朱由校甚是滿意。
再說爲了能更好的對付建虜,大明還要繼續在朝鮮駐軍,派遣的兵馬也隻會多不少
“不錯,你舅舅金瑬對大明盡心用事,你也心慕王化,朕心甚慰,你好生在這裏學習,朕期待在殿試中看到你。”
“多謝陛下,學生定好生用功,不負陛下期望。”
金明仕聞言當即大喜,對着朱由校就是拜謝。來大明的留學生是可以參加大明會試,如果學得好,高中進士也不是不可能。
而金名仕就抱有這樣的心思,因爲他先祖就幹過這種事。
洪武四年,大明沿襲宋、元之制,下诏實行科舉考試,并準許高麗等國之士參加,不拘名額選取。
他的先祖金濤等三人參加科考,其中金濤榮登進士,列廷試三甲第六名,被授官縣丞。但金濤不久,與其他三人同遣歸國,後來做了朝鮮宰相,也算是一時美談,側面證明了大明進士在其他藩國的含金量。
朝鮮完了以後,朱由校随即又把目光投向一旁的琉球與安南學生了,隻不過還沒有等他發言,人群中一個學生當即站了出來。
“學生琉球國仁悅慈冒死請奏!”
此話一出,衆人皆驚,萬萬沒想到有人會搞這麽一出。
劉一燝、孫慎行等人也紛紛望向國子監祭酒劉宗周,想要搞明白究竟是怎麽回事。
劉宗周也是一臉嚴肅,他心中明白仁悅慈想要說什麽事情。之前此人也數次找到他,想要讓他代琉球國請命,但劉宗周覺得朝廷自有法度,這種牽扯到琉球國的問題,必須讓琉球國交上書,不然就不成規矩了。
但他萬萬沒想到這個仁悅慈居然這麽大膽,居然在這個場合向皇帝請命。
他對此人頗爲欣賞,唯恐仁悅慈這般做法被皇帝不喜,于是連忙站出來對其怒斥道:
“仁悅慈,今日陛下親臨,切不可驚擾聖駕,有什麽事情回去說。”
他說完更是望向朱由校,也拱手跪拜道:
“仁悅慈沖撞聖駕,陛下寬宏大量,還請不要跟其計較。”
朱由校看着跪在地上的仁悅慈,心中不僅沒有惱怒,甚至有些驚訝,于是饒有興趣的說道:
“朕自然不會計較,不過朕好奇這個仁悅慈有什麽冤情要說嗎?”
說完他就不再言語,而是望着仁悅慈,看他有什麽想說的沒有。
而跪在地上的劉宗周見皇帝同意了,心中也微微歎了一口氣,看來這件事情今天是繞不過去了。随即望向仁悅慈,鄭重其事道:
“仁悅慈,那你就據實說來,切不可有所隐瞞。”
“啓禀陛下,琉球國危矣,臣冒死請陛下出兵,救琉球國于水火,否則不出幾年,琉球必亡于日本矣。”
此話一出,劉一燝神色各異,琉球國的情況衆人也早有耳聞了。但朱由校一聽這話,當即好奇起來,在他記憶裏,琉球不是在清末才亡于日本嘛,怎麽現在這個仁悅慈卻說出這些話。
“據實說來!”
仁悅慈聽皇帝這般說,就知道皇帝看來皇帝是比較感興趣的,心中大喜,立馬解釋道:
“陛下,我琉球一直尊奉大明爲正朔,洪武五年,太祖皇帝就派遣使者楊載向琉球發布诏谕,随後我琉球納貢稱臣,目前已有二百五十年矣。其後太祖皇帝更是賜琉球“閩中舟工三十六姓”,讓我琉球年年朝貢,派遣學生學習。
我琉球上下無不念及太祖皇帝之恩惠,隻可惜日本狼子野心,居然不顧我琉球爲大明屬國,一心想要吞并琉球。
明萬曆三十七年,日本的薩摩藩藩主島津家久在德川幕府許可下,入侵我琉球國,我國尚甯王甯死不屈,但還是兵敗被俘。最後被薩摩藩擄至日本,被迫簽訂《掟十五條》,其内容喪權辱國,學生每每聽之頓感羞辱,因此才會冒死請陛下拯救琉球于水火之中。”
衆人聽着仁悅慈的話,當即就望向朱由校。
此事發生于十年前,那個時候琉球就曾向大明彙報過,并且朝廷也有公論。但現在這個仁悅慈又把這個事情提出來,怕又要再事端了。隻不過朱由校面無表情,而是又繼續問道:
“《掟十五條》寫啥了,居然能夠讓你如此受不了。”
仁悅慈聞言神情激動,顯然覺得這個條約着實有些屈辱,憤恨道:
“陛下,這條約規定我琉球必須受薩摩控制,放棄琉球自主的部分權力,還寫下祈請文,發誓琉球君臣将永遠效忠島津氏,同意割讓琉球北方五島。
并且要求我國向大明朝貢的同時,就又向日本薩摩藩和江戶幕府朝貢。爲此薩摩藩還規定,我琉球必須先得到薩摩藩的許可,才可以與中國進行朝貢貿易。
并且其還派武士擔任琉球的高官,監視我琉球君臣,避免大明得知薩摩藩控制琉球的實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