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回答倒是不出衆人所料。
隻不過是聽說是一回事,聽親曆人說又是另外一回事。
衆人聽到建虜居然要把五鬥谷以下糧食全部處死,頓時對其咬牙切齒,暗道努爾哈赤不當人子,居然想出這般惡毒的事情來。
“現在我大軍逼境,努爾哈赤還敢這麽做,真是不把我大軍放到眼裏。”
饒是陳良弼聽到這些話,也是暗暗驚訝,這努爾哈赤下手居然如此狠毒。
“總督大人明鑒,現在建虜就是一個火藥桶。糧食短缺、人心不穩,之前就有謠傳,說糧食隻夠吃到四月份,再加上接連戰敗,女真八旗的不滿越演越烈,因此才想着對我等遼人下手。”
劉興祚的親信聞言,立刻對着陳良弼解釋起來。現在既然從薩爾浒出來,那他們是萬萬不想回去了。
并且說着說着,他不由得想起在來的道路上看到衆多遼人的慘狀,想到這裏,他頓時激動的說道:
“老奴對我等提防,原本勒令我等在界藩大營中不得外出。得虧朝廷大軍屯兵旅順,我等才有機會出來。
但出了界藩大營後,一路上遼人慘狀異常,薩爾浒下面的遼人村落,大多被女真人劫掠燒毀,可謂是屍橫遍野都不爲過。我漢軍上下大部分士卒都會建虜憤恨異常,還望朝廷大軍早日攻克撫順,拯救遼人于水火啊。”
此人說完立刻對着陳良弼磕頭起來,請求陳良弼早日發兵,不要再耽擱了。
“起來吧,建虜如此喪心病狂,朝廷怎麽會置之不理。待會我等會派人跟您回到撫順城中,到時候自會商議該如何行動。”
“卑職明白。”
那個親兵當即點頭,這種事情涉及廣大,他這種小喽啰也最多通個信,如何行大事他是沒本事商量的。
陳良弼見狀就讓衆人退下,要派的人他也早就想好了,隻見他當即朝和順望去,和順當即領會點頭。
——
三月十八日晚。
“啓禀固山額真,我軍今晚就安排人就把火炮全部安裝上城牆,定不讓明軍再侵擾我們了。”
撫順守備府内,李永芳正帶着陳良策等人向莽古爾泰彙報情報。
他早就做好了苦戰的準備,但是等一進撫順城,一詢問完情況,頓時覺得這一仗不好打。
明軍的火炮,無論從威力還是數量都遠勝以往。他們這二十門火炮安裝上去,隻是杯水車薪罷了。更别說他們的火炮隻不過是稍微大一點的佛朗機炮,跟明軍的比起來根本沒法比。
“嗯,這幾日就辛苦你們了。明軍已經把渾河南岸的堡壘全部拔掉了,從明日開始,他們便要開始攻城了。”
莽古爾泰現在看起來甚是疲憊,明軍不間斷的炮擊不僅搞得他心力交瘁,也讓他手下的正藍旗兵馬損失慘重。
從最開始被明軍偷襲,到後面駐兵防禦城外堡壘。短短四天之内,正藍旗就有一千餘人的死傷,讓他怎麽能不心疼。
現在看見漢軍跟鑲紅旗的人到了,讓他也着實松了一口氣。
當即就讓漢軍與鑲紅旗的人換防,讓正藍旗的人好生休整一下。
“你們走的時候,可汗有沒有說兩黃旗與正紅旗的援軍還有幾日能到?”
與莽古爾泰相比,屯布祿等人更是清醒。
明軍居然放任漢軍進城,擺明了就是不怕這些人。在他看來,與其依靠漢軍等人,還不如看可汗的援軍呢。
李永芳聞言遲疑了一會,随即緩緩道:
“可汗也在調集大軍集結,大概還需要四五日左右吧。”
“四五日?明軍已經兵臨城下,明日怕不是要攻城了,等日五日以後,撫順就危險了。”
屯布祿等人一聽這話,當即激動起來。他這幾日看明軍攻城頓時有種絕望感,這幾日明軍拔掉城外的堡壘甚是輕松,那個時候他還想着心存一點幻想,想着漢軍到了以後,手中的火炮可以跟明軍較量一番。
隻不過沒想到進來一看才發現,漢軍的火炮跟明軍根本不是一個級别的,原本還堅定守城的信心頓時動搖了不少。心想如果再等四五日,撫順絕對要被攻破。
“好了,再去跟可汗去信,我不信他會見死不救。”
莽古爾泰見屯布祿等人神情越來越激動,當即擺手制止起來,現在不是吵架的時候。屯布祿等人見莽古爾泰如此,也隻能作罷。
等到議完事以後,屯布祿出了守備府,随即就天上望去,隻見月明星稀,一輪皎月懸挂在當空。
他心中暗歎了一口氣,随後也不再說什麽回到府邸而去。但等其一回去,立馬就有包衣來報。
“主子,漢軍有人求見,并且已經等候多時了。”
屯布祿聞言暗暗驚訝,他跟李永芳不是剛剛商議過事情嘛,難道還有事需要跟自己商議。
“幾個人,有沒有說什麽事情?”
“一共有三人,也沒有說什麽事,隻是說跟主子是舊相識。”
“那讓他們進來吧,你在外面看着,不要讓閑雜人等打擾。”
屯布祿按捺住心中的好奇,擺擺手讓他們進來。沒過一會,就見一個身穿青藍色便服,頭頂金錢鼠尾鞭的人走了進來,其身後還跟着兩個仆人。
“漢軍炮兵統領陳良策見過甲喇額真。”
屯布祿眯着眼睛,死死地盯着陳良策,貌似要看清陳良策真實的模樣。
“我不記得跟漢軍的人有什麽聯系,也不認識伱,你來找我何事。”
見屯布祿這般态度,陳良策一點也不生氣,反而上前幾步拱手道:
“大人自然不認識小的,今日小的前來,就是受人之托,想向大人引見一位故人,拉大人一把。”
見陳良策這般開門見山直說,屯布祿心中疑惑更生,當即生氣道:
“哼!什麽故人,什麽拉我一把。你們漢軍都自身難保了,還想拉我一把,真的是可笑至極。等明日上了城牆見識到明軍炮火有多厲害,你就不會這般說了。”
“呵呵,大人說的跟小的小的不謀而合。小的本就是漢軍炮兵統領,明軍的炮火有多強,不僅大人心裏清楚,小的心裏最是清楚。也正因如此,小的才想給大人引薦一位故人,幫大人一下。”
陳良策說完就不等屯布祿反應,而是直接擺擺手,就見其後面一個人走上前,拉下兜帽,似笑非笑的望向屯布祿。
“屯布祿,好久不見!”
“紮克!”
屯布祿聞言頓時大吃一驚,當即就拔刀對着紮克,眼神中憤怒溢于言表。
“你這個逆黨還有臉回來,當年三貝勒被圈禁在家,你對我正藍旗冷嘲熱諷。最後又投降明國,緻使代善兵敗,正紅旗實力大損,代善恨得你牙癢癢,現在回來正好由我遣送回薩爾浒,讓代善好好處置你。”
見屯布祿這般說辭,紮克并不在意。
他依稀還記得當年聽聞莽古爾泰被囚禁在家,他是如何跟着正紅旗的人對屯布祿冷嘲熱諷的。但這也是他找屯布祿的原因。
“代善記恨我,難道他不記恨你們嗎?這次正紅旗的人一個人都沒有,怕就是在看你們的熱鬧。你以爲把我交給他,就能彌合兩旗的矛盾。你心裏怕是最清楚,代善是如何羞辱莽古爾泰的,他巴不得你們正藍旗死。”
屯布祿聽着紮克這麽一番話,心中不禁怒氣橫生。同時他也明白爲何大金的消息會屢遭洩露,原來漢軍裏有人當了叛徒,怪不得這次明軍來的這麽快。他狠狠的盯着二人,面無表情的說道:
“能不能彌和兩旗矛盾用不着你操心,先把你交出去再說。”
紮克聞言頓時笑了起來,覺得屯布祿在說什麽玩笑話一樣。
“你以爲你們還能出得去嗎?你以爲漢軍是怎麽入城的,這幾天你也看到我們火炮的威力了。實話告訴你,我們擁有的克虜炮數量不下數百門,撫順小小城池,隻要我們願意盡全力進攻,很快便會拿下,更别說城中還有我們的内應。
今日我能找到你,就是要給你一個機會,給三貝勒甚至是正藍旗一個機會。
如果你願意聽,那就好好聽我繼續說,如果你不想聽,而是想自尋死路,那就把我抓了送給莽古爾泰吧。隻不過到時候撫順城破,你們正藍旗都得給我陪葬,也讓代善好好看你們的笑話。”
紮克說完便不再說話,而是跟陳良策一起靜靜的看着屯布祿。
而屯布祿也望向紮克,臉上陰晴不定。
他雖然不願意承認,但紮克說的是事實。自去年莽古爾泰被囚禁開始,他們正藍旗對代善甚至是努爾哈赤的怨言越來越多。
一方面是因爲努爾哈赤拉偏架,對莽古爾泰的處置着實不公,另一方面則是旗主被圈禁,正藍旗衆人便屢遭歧視,在其他旗面前擡不起頭來。
原本以爲莽古爾泰恢複旗主地位後,情況會好一點。但現在正藍旗防守撫順,眼看就要扛不住了,但努爾哈赤的處置态度着實讓他感到不滿。
因此紮克的話雖然難聽,但未嘗不是一個解決當前困境的方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