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軍倒是聰明。”
黃台吉騎馬朝明軍方陣望去，看見對面的明軍擺出的是空心陣，就知道這種陣型的用途，是專門對付騎兵沖鋒的。
這時探馬又來報說，明軍大旗上寫着“耀武”、“京”等字樣。
黃台吉聞言默然的點頭，沒有再說什麽。他猜得果然沒有錯，這一支部隊果然是明軍京營，不然不會有這麽厲害的火器。但從人數上看，這并不是京營主力，而是一支偏師。
這也是他爲什麽舍棄牛莊堡，直接過來進攻的原因。
相比一座城寨，拿下這支京營偏師，對明軍軍心打擊更大。同時在削弱明軍力量的同時，也能讓自己看看明軍“精銳”的水平。
“奧巴洪、色特爾台吉，前面的明軍是一支新軍，所用的也是火铳居多。但其陣型單薄，明軍的火铳也隻是一時威力強悍，隻要沖進陣去，明軍不攻自破。消滅這支明軍後，我們就可以随意劫掠，不至于一直被咬住。”
奧巴洪與色特爾台吉聞言也是一臉凝重地點點頭。
他們原本也不想打這支部隊，說好的是要南下劫掠的，雖然知道肯定會打，但怎麽着也得劫掠完再打吧。
但這突然出現的明軍着實有些讓他們措不及防，讓他們不得不處置，不然就是如鲠在喉，甚是難受。倒是萬一被牽扯住，說不定走都是麻煩事。
“那我等先行出兵試探下，如若不行，貝勒爺再派人強攻。”
黃台吉聞言點點頭，奧巴洪、色特爾等人也不廢話，見事情商議完畢，立馬調轉馬頭準備組織進攻。
對面京營官兵也在耐心等待，這時任何的警示沒有用了。将官的叮囑以及訓斥都已經做了，下面便是檢驗成果的時候了。
“嗚嗚嗚！”
号角聲再次響起，建虜大軍再次動了，左右兩翼的蒙古騎兵迅速迅速開動，朝着明軍的空心方陣西側殺來。
兩股洪流緩慢加速，随後慢慢彙聚，再在明軍陣前二百丈處分開，就要朝其左右兩側圍去。
站在空心方陣中間的趙率教等人，看着敵軍這般動向，忍不住搖頭。
“克虜炮朝西射擊，不用試射，兩輪齊射。”
接到命令的兩哨官兵當即領命，在調整陣型的時候，他們的炮口本就裝填完畢，現在接到命令，當即操作起來。
“調整炮口，角度兩分，射擊。”
克虜炮的引線很快燃燒殆盡，沒入炮身中，震天的轟鳴聲從陣型中間響起。
“轟轟轟！”
西側陣外還在行軍，準備把明軍包圍的蒙古騎兵，突然聽到爆炸聲驟然一驚。
但其還未反應過來，就聽陣陣的呼嘯聲，從明軍方向傳來。
緊接着許多蒙古騎兵應聲倒地，躺在地上哀嚎。許多馬匹也受到驚吓，開始驚慌失措，不受控制。
“這是明軍的佛郎機炮？”
許多蒙古人沒有聽過克虜炮，見狀紛紛驚呼，佛朗機炮幾時有這麽大的威力了。
“是明軍的紅夷大炮。”
建虜軍陣内的碩岱見狀一臉凝重地給黃台吉說了起來，黃台吉默然的點點頭。
他們自然知道這是什麽東西，畢竟之前的渾河一戰，他們就吃過這種大炮苦頭。
沒過一會，明軍陣内又再次傳來陣陣轟鳴聲。雖然克虜炮的準頭很差，但蒙古騎兵人數較多，也比較集中，頓時有不少蒙古騎兵被擊中。蒙古人的馬匹聽到炮聲也被驚吓到了，紛紛四處亂竄，難以控制。
“派人給奧巴洪等人去說，明軍的炮火是不間斷，一直可以射擊的。因此萬萬不能停駐，必須全力沖刺。他們的火炮數量也少，外圍又多是鳥铳，隻要沖過去明軍必破。”
奧巴洪等人也不糊塗，自然知道這個時候絕對不能耗着，必須沖鋒。
于是一接到命令後，立馬下令讓蒙古人集結，準備沖鋒。
“蒙古人要沖了。”
趙率教看到遠處蒙古人的動向，立刻就下令道：
“讓炮兵炮隊不要省炮彈，給我不間斷射擊，打到炮膛發紅爲止。”
但其還沒有說完，蒙古騎兵已經開始行動了。他們以明軍西側爲主攻方向，南北兩側爲側攻，開始向明軍殺了。
一旁的親兵不敢怠慢，連忙下去傳令。于是接連不斷地炮擊聲再次響起。
但這次蒙古人也反應過來了，知道絕對不能退縮，必須不斷沖刺才行，再加上其速度很快，緻使炮彈大多落在其馬隊後面。
其最前面的先鋒騎兵距離明軍陣型的距離越來越近。
一百丈！
八十丈！
看着前面的蒙古騎兵越來越近，陣型最前的耀武軍長槍手與鳥铳手也越發緊張，呼吸聲也越來越重。
“令行禁止，穩住！”
各位伍長也望着前面，同時不斷看着各自隊正的指示。
五十丈！四十丈！
對面的蒙古騎兵紛紛拿出長弓，準備拉攏射箭。“嗖嗖”聲不斷從前方響起，不斷有箭矢從遠處飛來，“铛铛铛”的落在陣型前的馬車上。還有些許箭矢落在人群中，哀号聲也不斷響起。
“令行禁止，不要慌！”
三十丈！二十五丈！
最前面的明軍心已經提到嗓子眼了，他們甚至可以清晰的看到不遠處蒙古人的臉龐。
“射擊！”
聽到身後伍長的話語，前面的士卒如釋重負，當即扣中扳機。
“嘭嘭嘭！”
接連不斷的火槍聲從明軍陣型中響起，濃煙升騰彌漫。射擊完畢的士兵們沒有顧及射擊效果如何，迅速向後撤退。
第二排的士兵迅速補上，再次瞄準，扣動扳機。
他們的動作如同機械般精準，早已形成了肌肉記憶。第二排打完之後，同樣頭也不回地後退，第三排的士兵緊随其後，如此往複。
每司鎮守一面，一司一千五百人，其中一千人爲鳥铳手，二百人爲一排，五人爲一列。
這些鳥铳手早已熟練掌握了裝填、瞄準、射擊的技巧。他們的鳥铳早已裝填完畢，火繩點燃，隻待向前射擊。
在短短一分鍾時間内，蒙古人進攻的西、北、南三面有三千發鉛彈呼嘯而出。
這三千發鉛彈如同割麥子的鐮刀一般，将沖鋒在前的蒙古人紛紛放倒。戰馬的嘶鳴聲、受傷者的哀号聲此起彼伏，響徹一片。
一個頭戴氈帽、身披铠甲的蒙古百戶，看着前面地上橫七豎八的屍體，不禁心驚肉跳。他緊緊拉扯缰繩，安撫着馬匹，同時死死地盯着前方被火藥煙氣籠罩的明軍陣地。
他現在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驚慌與無助，但現在的形勢已經不讓他如此了。
他穩住身形，猛吸一口氣，把心氣提了上來，現在不進則死，根本容不得半點遲疑。想到這裏他跟身後其他遲疑的衆人大喊道：
“他們隻有這麽幾輪彈藥，給我繼續殺！”
說完就帶頭繼續朝明軍陣型殺去，他沖進煙霧，不顧一切的猛然向前沖！
但明軍接二連三的火铳聲再次響起，身後跟随其進攻的蒙古騎兵接二連三的倒地，連他肩膀都中了一槍。
隻是這一切都無關緊要了，他現在心裏隻有一個念頭，就是沖進明軍陣型内，隻要沖進去就還有希望。
他距離明軍不遠，穿過煙霧，就能看到前面密密麻麻列陣的明軍。
“殺！”
他見狀立刻大喊一聲，就要朝着明軍陣内殺去。
“噗嗤···”
正當此時，數柄長槍從人群中筆直地刺向他的馬腹，坐下的戰馬痛得重重地倒在地上。
這個蒙古百戶被摔得頭暈目眩，還沒來得及掙紮，就聽到“嘭”的一聲，失去了意識。
“看到了嗎？就是這樣！當敵軍接近時，長矛手在前阻擋，鳥铳手在後射擊。再加上我們的戰車陣列，他們很難靠近。繼續射擊，不要停！”
看着倒在陣前的蒙古将官，在前方指揮的伍長立即開始鼓勵士氣。
剛才還有些緊張的耀武軍士卒，經過連番射擊，已經沒有了之前的慌張感。
現在看到倒在陣前的蒙古士卒，雖然有些惡心，但士氣大增，軍心大定。
此消彼長，看到再次沖鋒的部衆都在前面無聲無息，後面沖鋒的蒙古人已經失去了進攻的念頭。他們努力勒住缰繩，調轉馬頭，想要撤出明軍火器的進攻範圍，不再沖鋒。
他們從未經曆過如此情形，雖然知道明軍的火器厲害。但如此火力密集、射擊頻率高的火槍，他們之前可從未見過。
“轟轟轟！”
當他們即将拉開火槍射程，想要觀望等待下一步命令的時候，明軍卻沒有停歇，顯然是不給他們喘息的機會。
克虜炮經過多次試射，已經調整好了角度，三十多發炮彈再次呼嘯而來。
一個正在觀望的蒙古士卒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空中飛來的炮彈正中胸口。
炮彈的沖擊力一下子将他從馬上撞了下來，躺在地上，胸口鮮血直冒，炙熱的鐵彈被鮮血浸染，刺鼻的血腥味讓在場的衆人無不感到難受。
但現在他們也顧不得這些。
明軍的炮擊就像壓倒他們士氣的最後一根稻草，那些蒙古騎兵再也不管什麽軍紀，紛紛調轉馬頭，往後方跑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