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陳良弼等人微微一愣。
“什麽事情,你詳細講來。”
劉光國見狀沉思片刻,随即環顧衆人緩緩說道:
“禀泰甯侯,上個月孫得功見過王化貞後,随後又叫來石廷柱,以及中軍守備張士彥來家中議事。等到正月,他又假借着衆将來廣甯拜見王化貞的機會,反複與暗通建虜的将領見面,不知在密謀着什麽。”
陳良弼一聽這話,立馬面露疑惑之色。
“難道孫得功還有其他謀劃不成?你在孫得功身邊安插的人有沒有彙報什麽其他有用的信息。”
劉光國聞言略有遲疑地說道:
“沒有,孫得功對于這種事情十分謹慎,不許任何人接近。我們安插在他身邊的人也隻能猜到一些碎言片語,貌似還是跟建虜有關系。”
這個結果讓陳良弼等人毫不意外,孫得功早就跟建虜有私相勾連。現在又跟那些暗通建虜的将領議事,讨論的也肯定是建虜的事或是分贓的事情。
隻不過陳良弼内心實在打鼓猜不透,孫得功如此這般興師動衆,究竟是關于建虜的什麽事情?
“此事想來也簡單,等明日把孫得功等人抓起來嚴加審訊就是了,到時候管他什麽秘密,定讓他囫囵個兒全吐出來!”
魯欽聞言嗤笑一聲,他向來對這些個陰謀詭計、蠅營狗苟之事鄙夷不屑。心想不管孫得功等人密謀什麽,明日自然會見分曉。
陳良弼一聽這話也暗自點頭,一切靜等明日來說吧。
于是他又跟譚冕等人一陣商議,把明日計劃安排清楚後,便讓他們養精蓄銳,回去休息準備了。
不僅僅陳良弼等人在商議大事。此時這城中,孫得功府邸也是嘈嘈切切。
他的書房内,鎮夷堡都司金砺、廣甯衛遊擊郎紹貞等人被孫得功等人叫到了府上,臉色各異,氣氛凝重,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如今京營來了,看來商隊也要停一段時間了,暫且不要出關,不然被發現那就麻煩了。”
鎮夷堡都司金砺環顧衆人後癟嘴率先說出了自己想法。
今日他也見了京營大軍,見其軍容整齊,心中頓時感覺到一些恐懼。
“商隊停下着實有些可惜了,去年老奴艱難,對鐵器跟糧食開價很高,我們幾波出去,就有足足三十萬兩銀子利潤。今年老奴估計更加不好過,如果再去說不定利潤會更高。”
雖然當下這情況确實應該停了,但高額的利潤讓廣甯衛遊擊郎紹貞有些不舍得,大把的金山銀山擺在自己的眼前,不賺豈不是傻子。
“話雖然這麽說,不過有錢賺得有命花才行!我看這次朝廷怕是要動真格的了,這麽多大軍齊聚遼東,老奴的日子眼見一天天地不好過,現在我着實有些怕了。”
聽到郎紹貞還想繼續頂風作案,金砺搖搖頭顯然是不認可他的話。
他現下感到甚是不安,心想還不如見好就收,說不定還可保住眼下這份富貴。隻是此話一出當即引來旁人的一陣嘲笑。
“怕?這件事就過去了?會沒事?簡直可笑!我們做的可是殺頭的買賣,建虜若能撐住還好。但若建虜被滅,定會也把我們抖出來,你以爲到時候我們能好活嗎,這可是死罪!”
一旁的郎紹貞,頓時恨鐵不成鋼的怒罵起來。做了這種事情還想着息事後退,還有退的的機會嗎?
“好了!”
看見衆人都要吵起來了,一直沉默不語的孫得功終于開口說話了。衆人見狀也閉嘴不言,齊齊望向孫得功,想要他來拿個主意。
“李大人說得很不錯,我們既然做了這種事就已經無路可退了。現在最好想着讓朝廷跟建虜盡快和談,如果真能和談成功,說不定還有機會。”
“可是···”
鎮夷堡都司金砺聞言就遲疑了起來,他一直覺得此事不靠譜,随後又接着說道:
“建虜屢屢攻城掠地,我大明怎麽可能跟其和談,就算王巡撫上書也怕希望渺茫啊。現在朝廷都派京營來到了遼東,雖然我等前日已經派出了人去報信,但接到消息怕是也晚了。”
聽着金砺這般洩氣的話,孫得功反而呵呵一笑,對此不以爲意。
“如果隻是上書和談,那可能性當然渺茫。但如果讓建虜大勝,然後再借機和談,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
孫得功說着便雙手一拍椅凳扶手環顧衆人,看着衆人默然垂頭的樣子也不惱怒,反而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似是心中有了計較般說道:
“我前幾日提的建議伱們想的如何了?”
此話一出衆人面面相觑,書房的氛圍頓時鴉雀無聲。
“上月拿錢的時候個個都很爽快,現在卻一個個慫的要死。怎麽?是不是準備要翻臉不認人啊?要不待會去巡撫衙門告我去,悔過自新再指證本官,說不定朝廷還會放你們一條生路呢”
此話一出,西甯堡守将李宗乾立馬站了出來,對着孫得功拱手道:
“孫參将,我們現在跟建虜是唇亡齒寒,因此我等肯定是想幫忙的。但此事确實有些大,隻是如果要放商隊出去,或者遞送情報這種事情倒是不怕,定會鼎力支持。但如果放建虜進遼左,這着實有點爲難了。
且不說此事是否可成,哪怕成功後,建虜拍拍屁股進來,那我等又該當如何自處?不過您放心,除了這件事以外,其他我等定鼎力支持。”
“這話說的在理,這可是謀逆的大罪,再說現在京營已經到遼左了,哪怕是把建虜放進來,他們也難以取得什麽大的戰果,這麽做着實有些得不償失啊。”
鎮夷堡都司金砺見狀也急忙勸說起來,他越發心悸現在是越陷越深,原本隻是爲了求财。現下這局面早已不是求财這麽簡單了,更像是在造反。剛才李宗乾也說得對,把建虜私放進來又如何呢?根本沒用,得不償失。
孫得功見他們一一個個遲疑反對,心中頓時一陣惱怒。
“你們糊塗!現在我們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唇亡齒寒的道理你們不懂嗎?如果建虜失敗,我等定是逃脫不了,到時候朝廷查下來,我們一個都别想活!
并且朝廷的決心你們也看到了,京營大軍盡數壓城,建虜内部的糧食也日益短缺。等京營抵達遼東前線,建虜的覆滅就在眼前,如果現在不給建虜機會讓其取得稍許優勢,以後怕是更難了,而我們錢沒有賺到,命也要丢了啊。”
此話一出衆人皆啞語,都不知該怎麽辦才好。孫得功見狀也趁熱澆油,接着說道:
“不過你們也不用焦慮,這次黃台吉出兵并不是爲了攻城略地,而是另有目的。隻是順帶進入遼左,劫掠一番便會撤兵,并不會到廣甯城下,也不會與京營發生正面沖突。這樣的話,就算邊堡陷落一兩個說得過去,我們到時候再配合演一場戲,說不定會再立新功也不是沒有可能。”
孫得功的一番利弊分析,也讓剛才反對的諸人面面相觑。
孫得功是話糙理不糙,雖然這麽做風險極大,但他們确實是第一根繩上的螞蚱,誰也跑不了。
郎紹貞沉思良久,最後猛吸一口氣,站起來一拍桌子,連聲說道:
“幹了!不爲了功勞也爲了錢财。我們已經綁在一起了,黃參将既然話說到這個份上了,誰再反對那便是要我們其他人死,我定不會放過他。”
他說話間就望了金砺一眼,金砺等人見狀就知道這次他不同意也得同意了,于是無奈的點點頭。
孫得功當即大喜,立馬站起來環顧衆人說道:
“好!你們都是聰明人,那此事就這麽定了。給你們說實話,按照約定黃台吉那邊差不多要出兵了,相信不久後就會給陳良弼一個大驚喜。”
金砺聞言頓時心生疑惑,難道黃台吉等人是傻子不成,等黃台吉接到京營抵達遼左的消息,還會進攻遼左嗎?
想到這裏,他隻能在心中暗自搖頭。
不過現在他已經上了賊船,現在無論如何都下不去了,也隻能被迫支持孫得功了。
時間轉瞬即逝,很快就到了第二天晚上。
永甯巡撫衙門。
今日衙門府中分外熱鬧,現在整個廣甯城都知道,巡撫王化貞爲了能夠跟泰甯侯搞好關系,以及宣傳皇帝旨意。特地在巡撫衙門中宴請,京營三軍以及廣甯城城中參将以上的将領。
雖然這麽做不合朝廷規矩,但遼左苦寒偏遠,再加上泰甯侯也沒有什麽意見,所以也沒管那麽多了。
“泰甯侯率大軍自京城而來,一路上舟車勞頓甚是辛苦,老夫甚是感激與佩服,我敬泰甯侯一杯。”
這幾日王化貞現在的心情很是不錯,原本還想着陳良弼不好對付。
但見面以後卻發現陳良弼甚是好說話,對其也甚是客氣。頓時讓他心生好感,覺得要好生結交了一下。
見王化貞拿起酒杯,一旁的陳良弼也舉起酒杯回敬。
“王巡撫客氣了,都是爲陛下效命,沒有什麽辛苦不辛苦的。反倒我等路過廣甯,倒是要叨擾你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