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四日，蓋州衛。
曹變蛟搖搖晃晃的從船上下來，感覺像喝醉酒了一般。
直到踏上陸地的那一刻，他腳下還有些些許的不适應與失重感。
現在雖是二月，但氣候依舊有些寒冷，但自北而來的寒風吹到曹變蛟身上，讓他瞬間清醒了不少。随即又向前走了幾步後，他才明白了腳踏實地是一種什麽感覺。
“哨官，小的是蓋州衛兵卒，我們卞通知囑咐我等備下姜湯跟熱粥，等哨官把你們的人安排好以後，可以跟小的前往。”
就在他的恍惚間，碼頭上的一個兵卒看他哨官打扮連忙走過來，說話間就要領着他往前走。
“你們這碼頭也沒有說的那麽大了，這般登陸速度，我将近一萬多人以及火器馬匹，豈不是要耗費很長時間。”
曹變蛟用腳猛踩幾下地闆，重新适應腳踏實地的感覺，同時也忍不住對蓋州衛的人吐槽起來。
“哨官見諒，這碼頭還是去年擴建的，要是放到以前可能是更慢。但請大人放心，軍情緊急，我等也不敢怠慢。現在我們衛所已經派發民夫跟軍戶過來搬運，隻要十天即可全部裝卸完畢，正好哨官也可以利用這十天好生休整一下。”
聽到有十日休整，曹變蛟的臉色這才好看了不少。
他之前本跟自己的叔叔曹文诏在遼東生活，隻不過從來沒有來過蓋州。
現在正好有機會，他也環顧四周，觀察起周邊的情景來。
隻見海岸邊不斷有小船停靠，不斷有人從小船上下來，剛下陸地時的反應跟他都大差不差，看來都是在船上待了很久的人。
扭頭望去發現遠處海面數十艘船隻停泊在遠處的海面上，上百艘小船在海岸邊與這些大船之間來回穿梭，不斷把船上的人運輸到碼頭上，好不熱鬧。
不僅僅是曹變蛟，無論是耀武軍孫應元與趙率教等人，還是蓋州指揮使同知卞爲鵬，他們都已經有些焦頭爛額。
大規模運輸兵馬之事，大明朝已經多年沒有實行過了，因此這個過程中問題屢出，得虧蓋州衛與水師雖然沒有運兵的經驗，但有運糧的經驗，倒也沒有出現什麽大的纰漏。
“卞同知，多有叨擾了。”
與曹變蛟的待遇相比，孫應元等人的待遇就好多了，他們一下船就被蓋州指揮使同知卞爲鵬請了過去。
“兩位參将客氣了，你們都是爲我遼東而來，一路上甚是辛苦，遼東苦寒，海上風浪又大，應該是我感謝才是。”
看着來自京城的将官，哪怕是身爲蓋州衛土皇帝的卞爲鵬都不敢怠慢。
孫應元對他口中遼東苦寒的話深表贊同，他現在終于知道之前爲何許多人對遼東畏之如虎了，哪怕已是二月，這天氣還是這麽冷。
“二位參将，在來之前遼東都司已經發文過來了。說伱們舟車勞頓，剛到蓋州衛肯定不适應，因此特命二位大人率部在蓋州衛休整十五日，之後就啓程前往遼陽。
京營的駐地我也休整好了，二位參将可讓你們下面的人好生休整，養精蓄銳再前往沈陽不遲。”
卞爲鵬說着就從袖口拿出遼東都司的文書，遞到了孫應元二人面前，孫應元接過文書一邊看一邊詢問道：
“不知泰甯侯率軍到哪裏了。”
卞爲鵬早就料到他們會詢問此事，因此也早就打探好了。
“水師運兵速度很快，但泰甯侯就沒有那麽快了。昨日接到塘報說已經過了大淩河，這應該是五日前的行程了，現在應該快到廣甯了吧。”
孫應元等人一聽也暗自點頭，這水師運兵果然快，哪怕再休整幾日也應該比泰甯侯提前抵達遼陽。
——
卞爲鵬的說的沒有錯，就在孫應元等人在蓋州衛登陸後沒幾天，陳良弼已經率京營三軍抵達廣甯。
廣甯城外，廣甯巡撫王化貞早就帶着遼左參将以上将官在此等候。陳良弼作爲皇帝最信任的勳貴之一，還是京營總督，哪怕是王化貞也不敢怠慢。
北風呼嘯，寒風凜冽，但在這種場合下，衆人哪怕再有怨言，也不敢說，隻能看着探馬反駁奏報，十裏，五裏，三裏，一裏。
“噔噔噔···”
終于一陣陣的馬蹄聲忽地從遠處傳來，衆人定睛望去，就見遠處一隊騎兵先行疾馳而來，其背後背着绯紅色小旗子。
緊接着大隊人馬從其後而來，先是騎兵儀仗開道，其後跟着步卒，一時間有些遮天蔽日，讓人看不清楚其後面的樣子。
“來了。”
見京營大軍抵達後，坐如石蠟的王化貞終于反應過來，緩緩起身儀容站立等待。
“律···”
沒過一會就就見儀仗後，一隊騎兵快速疾馳而來，在衆人的眼前停了下來，旋起陣陣塵土。
緊接着一個爽朗的聲音從騎兵隊伍中響起。
“王巡撫多心了，你們等候多時了吧。”
衆人循聲望去，就見面容清瘦，衣着明光甲的将領緩緩下馬，對着衆人笑着說了起來。
“廣甯巡撫王化貞見過泰甯侯，我等了沒多久，談不上辛苦，京營一路上舟車勞頓才是辛苦。”
王化貞身爲巡撫爲從二品，京營總督則是二品，雖然品級上王化貞要比泰甯侯低。但大明文官地位甚高，因此王化貞見陳良弼隻是行禮即可。
他說完随即扭頭就給王化貞介紹起了身後諸人。
“這二位是廣甯左右參政高邦佐、顧頤。”
“此乃廣甯都司徐國全。”
“此乃廣甯兵備佥事崔儒秀。”
······
“廣甯中軍參将孫得功。”
陳良弼聽着王化貞的介紹，一一點頭，直到聽到王化貞介紹孫得功的時候，他饒有興趣地打量了他一眼，王化貞看到以後笑着說道：
“之前朝廷發文說，泰甯侯來遼左、遼東後還要宣傳陛下聖旨，犒賞将官。因此我就趁着過年的機會，把參将以上将官大多叫到了廣甯，就等待泰甯侯宣讀聖意。”
陳良弼一聽這話，也笑着說道：
“王巡撫費心了，來之前陛下就囑咐我，說遼東都司的将士爲國宵衣旰食，勞苦功高。因此特命我要犒勞諸位，以示陛下與朝廷恩典，現在風塵仆仆，不方便宣旨，等京營停頓休整後，我再宣讀旨意，定不讓諸位失望。”
聽着陳良弼這話，在場諸人頓時心中暗喜，暗道自己沒有白等，看來皇帝的賞賜怕是不少呢。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爲國效命本就是我等的職責，隻要陛下能記着我等，一切都足夠了。現在還要勞煩泰甯侯宣讀旨意，我等真的是感激涕零。”
中軍參将孫得功見狀，連忙拍起了陳良弼的馬屁，陳良弼一聽這話呵呵一笑，随即扭頭對王化貞說道：
“王巡撫，你真的是慧眼識人，下面的人看起來不僅精明強幹還會說話，一看就是個忠君愛國之人。”
王化貞聞言一笑，随即望了孫得功一眼，心中甚是滿意，他對于孫得功甚是信任，不僅治軍有方，還很會來事，很對他的脾氣。
現在又見孫得功讓陳良弼如此高興，心中又對其滿意了不少。
“泰甯侯謬贊了，大軍舟車勞頓，今日暫且休整。等明日我在府上備下宴席，宴請京營諸将，泰甯侯意下如何。”
“那就依王巡撫而言，我也正有此意。明日遼左諸将也來，我也好宣讀旨意，以示皇恩浩蕩。”
聽到王化貞的做法，陳良弼也是連連點頭同意。其後王化貞就囑咐孫得功等人，引導京營三軍在關外城外軍營安置，而他自己也不再等待，當即就引陳良弼等人入城。
遼左諸将欣然同意，早就聽說京營裝備精良，大多裝備鳥铳，還準備有數量龐大的克虜炮，早就想一睹爲快。
但看到以後還是驚訝的不得了，京營早已不同以往，由于是新組建的，再加上有裏草場訓練出來的将官。無論是訓練強度以及夥食饷銀，都不是遼左兵馬可比的。
現在又見遼左将官饒有興趣地看着他們，這些士卒更是不甘示弱，一個個打起十二分精神，唯恐丢了京營的臉面。
如此下來，着實讓遼左将官不禁驚訝甚至感到震驚，隻見步卒手持鳥铳，腰挎長刀，精神抖擻，行軍整齊劃一從他們的身旁而過，其後更是如同長龍般的炮車，他們簡單清點下，每個軍的克虜炮數量将近百輛。
他們不禁瞠目結舌，這克虜炮之前在遼東大顯神威，現在京營裝備如此之多，這以後拔城掠地豈不是輕松至極。
有些遼左将官見狀更是興奮異常，覺得有京營這般強軍在，殲虜怕不是指日可破。
中軍參将孫得功看着眼前如長龍般的炮隊，臉上雖然面無表情，但心裏卻暗暗心驚以及擔憂。
之前隻是聽說京營改制後戰力強悍，西南奢安之亂很快就被其平定了，但沒有親眼所見，他心中還是不信的。
今日親眼所見，才發現所言非虛。想到這裏，他心中不由的暗自思量，看來要找人商量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