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良策大手一揮，整個校場瞬間就熱鬧起來。
十隊身穿布甲的炮卒從左門推着十數門佛朗機炮進來。
推着的佛朗機炮身不大，因此不用馬拉，隻需要三個人推便可。
除了推車的炮兵以外，每個炮車後，還有五六人輔兵各拿着一個長方形的炮管，跟随其後。
這些炮兵平時便經常訓練，因此手法甚是娴熟，一進入校場就按照原本規定好的位置就位，沒過一會便布置完畢，佛朗機炮排成一派，統一瞄準前方的标靶。
“貝勒爺，小的們已經準備就緒，不知是否試射。”
黃台吉之前都是看明軍表演，這次是第一次看自己的炮兵試射，因此心情很是不錯，聞言緩緩點點頭道：
“可以，開始吧。”
陳良策連忙躬身稱是，随即就讓副将傳令開始試射。
下面早已準備好的炮兵見狀就調整角度，讓其不要過度仰角，而是平角直射，随即就從後面輔兵手中接過長方形的炮管，放到佛朗機炮後面的凹槽裏。
等待放置好以後，便在後面長方形炮管中插入引線，對準面前的靶場，點燃引線。
“嘭”“嘭”···
伴随着一陣陣轟鳴聲，佛朗機炮炮身濃煙彌漫。對面的靶場泥土四濺，有些标靶也被炮彈擊中，打得四散開來。
陳良策一邊看着下面炮手的操作，一邊偷偷瞄向黃台吉，心情是既是高興又是緊張。
漢軍用的佛朗機炮來源很雜，要麽是之前從明軍繳獲的，要麽便是最近新鑄造的。
這些火炮都有一個共同特征，就是因爲工藝跟保養問題，質量很差，啞火、炸膛的事情很是常見。
原本他本不想試射，但李永芳聽說黃台吉就愛這個，因此專門讓他精心準備。
他見狀隻能聽命，用的是都是一等一的炮手，所選用的佛朗機炮也都是軍中質量最好的，唯恐出什麽問題，驚到黃台吉就不好了。
“好！”
十門佛朗機炮的威力看起來還是很大，黃台吉看到試射成功當即一拍手，大喝一聲好，當即扭頭望向陳良策，笑着說道：
“陳良策，我看這些炮手甚是娴熟，一看就是你經常訓練的結果。”
“小的不敢貪功，全靠貝勒爺跟李額附的重視，炮兵隊的饷銀跟炮彈從來沒有斷過，不然定沒有這般效果。”
陳良策見狀心中大定，心想終于讓黃台吉滿意了，于是當即跪下明言謝恩。
他一邊說着一邊瞥了向站在旁邊躬身垂手的李永芳，說道：
“李統領就曾多次跟我們囑咐說，我們漢軍從創建到現在，貝勒爺不知道出了多少力，如果漢軍上下不感激貝勒爺跟可汗，那真的是豬狗不如。”
李永芳一聽這話，臉上露出一絲不可察覺之色，暗道這個陳良策倒是會做人。
“你們倒是會說話，不過要記住，并非是我出力，而是可汗對此事上心，我隻不過是奉命行事。”
見黃台吉說這話，李永芳等人并不在意，有些時候話說對說錯并不重要，态度才是最重要的。
“四貝勒說的是，小的心裏定會銘記在心。但剛才您也看了佛朗機炮的試射，此炮炮管小，威力比克虜炮有些不如。
但其有克虜炮不可比拟的優勢，便是體量輕便，很便于攜帶，并且射速要比克虜炮快很多，野戰威力也不小。”
黃台吉聽着連連點頭，作爲明軍之前最主要的火炮，他也對佛朗機炮有過了解。
佛朗機炮是一種子母炮，整支炮是由母炮和子炮兩部分所組成。
母铳身管細長，口徑較小，铳身配有準星、照門，能對遠距離目标進行瞄準射擊。
铳身兩側有炮耳，可将铳身置于支架上，能俯仰調整射擊角度。母铳身後部較粗，開有長形孔槽，用以裝填子铳。
而子铳類似小火铳，每一母铳備有五至九個子铳，可預先裝填好彈藥備用，戰鬥時輪流裝入母铳發射，從而提高了發射速度。
而佛朗機也正是因爲這種優勢，很适合野戰跟近距離交戰，這也是被皇太極看中并大規模鑄造的原因所在。
但這種顯而易見的優點，李永芳怎麽能不知，黃台吉也聽到了他的言外之意，呵呵一笑說道：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到時候定跟可汗如實禀報，多撥一些工匠跟火器過來，擴充漢軍戰力。”
李永芳等漢軍将官聞言大喜，連忙要下跪感謝，但黃台吉毫不在意，反而饒有興趣的望向陳良策。
“剛才李額附說佛朗機炮不同于克虜炮，射速要快許多。但我剛才看着克虜炮隻是試射了一次就停下，看的也不甚爽快，陳良策趕緊讓下面的人再來試射幾波，再讓我瞧瞧。”
陳良策心中不由的苦笑，暗道李永芳真多事。佛朗機炮質量差，射的越多炸膛的可能性就越高，這不是給自己找不自在嘛。
李永芳也知道其中問題，但黃台吉的話容不得拒絕，于是扭頭對陳良策說道：
“那就如四貝勒所言，陳良策，你趕緊讓人準備，好貝勒爺好生看一下佛朗機炮的威力。”
陳良策隻能硬着頭皮稱是，于是下面接令的炮兵又開始新一輪的操作。
他們直接把炮身凹槽中放置的長方形炮管拿了出來，不管其還冒煙，就直接扔在地上，随即又接過其他炮管再次放置在凹槽中，再次娴熟的瞄準射擊。
接二連三的炮擊聲再次響起，炮彈落在靶場上木石亂飛。
陳良策卻沒有一絲的開心，一臉凝重的望向校場位置。他之前就計算過，以佛朗機炮的質量，最多試射三次就要用水澆灌讓其降溫，如果再多怕是會炸膛。
想到這裏他就想扭頭望向黃台吉，心想要找個機會，勸說黃台吉點到爲止。
但剛一轉頭，就看見李永芳也冷眼看了他一眼，稍微搖搖頭，示意讓他不要輕舉妄動。
陳良策見狀隻能作罷，心中也暗暗期冀不要出事才好。
第二輪的試射成功讓黃台吉心情大暢，連說了幾個好字。
下面的炮手見還沒有讓其停止，也繼續操作開始第三波試射，再次接過子炮，裝填，插入引線，瞄準點火。
陳良策也無奈地看着下面的操作，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大。
“轟！”
突然一陣爆炸聲自校場中傳來，中間的一個佛朗機炮在點火後，子铳突然炸裂。
巨大的沖擊力不僅讓子铳四分五裂，也讓母铳向左邊滾動，子铳裂開的鐵片打在身後衆人的臉上，引來一陣哀嚎。
陳良策見狀暗叫不好，他最擔心的事情果然發生了。
炸膛了！
“快去救治傷員，讓所有輔兵把子铳全部拿開，防止再走火傷人。”
陳良策見狀立馬囑咐下手處理現場，同時也望向黃台吉，隻見他一臉驚訝之色，感覺還沒有反應過來，于是立馬跪下道：
“小的罪該萬死，事前沒有準備好，緻使佛朗機炮過熱炸膛了，驚了貝勒爺，還請貝勒爺責罰。”
校場裏人潮湧動，叫喊聲、救命聲不絕于耳，但校場站台上卻寂靜異常。
見陳良策跪下賠罪，李永芳心裏也一陣懊悔。
他也知道佛朗機炮的問題，原本想着第三次試射完再出言制止，但萬萬沒有想到這佛朗機炮的至來年工具人這麽差，第三次試射就炸膛了。
李永芳見狀也不敢怠慢，趕緊帶着身後的漢人将官跪下向黃台吉賠罪。
“四貝勒，是我沒有把火炮質量把好關，緻使演練時炸膛，緻使釀下如此大錯，還請四貝勒不要怪罪陳良弼，責罰我即可。”
黃台吉現在也反應過來了，但他卻不理會陳良策等人，而是有些急切的望着校場方向。
“快把傷員全部擡下去好生救治，他們都是我大金的火器人才，切不可有什麽損傷。”
等校場的事情處理完，皇太極這才堪堪望向李永芳等人，但其臉上沒有一分不高興之色，而是緩緩道：
“趕緊起來，隻不過是炸膛而已，這有什麽，以後注意就是。”
他說着就親自上前，把李永芳親手扶起來起來，一邊說着一邊繼續笑道：
“說到底還是我的過錯，這佛朗機炮質量确實不好，而我還要反複試射，沒有想到出現了這種事，豈能怪罪伱們。”
李永芳等人見黃台吉一邊說着一邊臉露愧疚之色，心中更是滿是愧疚之色，萬萬沒有想到四貝勒居然如此宅心仁厚。
“四貝勒這話說的我等無地自容，是我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漢軍将官聞言無不如此，臉上愧疚之色更甚，黃台吉見狀呵呵一笑，寬慰起他們來了。
“好了，都起來吧。我今日視察漢軍營，發現你們訓練确實得法，隻不過是火器問題而已。等我回去以後，一定要向可汗表明情況，讓其多派遣工匠鑄造火器，勢必把火器質量問題解決好。”
衆人聞言自是一番感謝。但就在此時，一個親衛突然走上站台，在黃台吉耳邊輕聲低語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