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大皇商這種賣國求榮之人，朱由校在前世甚是不屑。
現在聽到後更是強壓着怒火，望着駱思恭繼續詢問道：
“張家口本是朝廷設置的與蒙古互市之所，鐵器等物都是朝廷命令禁止的東西品，按照常理來說絕不能帶出關的。而範永鬥等人能暢通無阻，想必是定有所依仗。”
駱思恭早就看出來皇帝已經怒不可遏了，趕緊低頭回複道：
“陛下所言甚是，範永鬥等人在張家口肆意售賣違禁貨物，所倚靠的便是張家口堡參将汪道亨。根據錦衣衛探得的消息，此人貪墨成性，隻要對其行賄，便會囑咐人不用抽查就可出關。
并且他爲了方便受賄，其還規定五兩爲一車，上不封頂，運得越多，其受賄就越多，根本不管運送什麽貨物。”
駱思恭說着就将一個題本從袖口中抽出，遞給了朱由校。
朱由校看完以後一陣頭疼，上面詳細記載了錦衣衛在張家口聽說的所見所聞，包括汪道亨的貪墨數額不下十數萬兩。
他想到這裏，望向駱思恭忍不住詢問道：
“如此大事難道就沒有禀報，就任由汪道亨肆意貪墨？”
駱思恭見狀連忙道：
“陛下，有的。據臣所知，張家堡守備黑雲龍爲人正直，與汪道亨素來不和，但奈何其在汪道亨之下，因此一直被其壓制，沒有辦法。”
黑雲龍，這個人朱由校貌似聽過，曆史上建虜破長城而入，其率軍勤王戰敗被俘，但在建虜甯死不屈，最後還逃回了明朝。
“真的是本末倒置，範永鬥、汪道亨這種人真的是該嚴加懲處，以儆效尤！”
朱由校說了幾句便又搖搖頭，他知道這種貪墨的事情是杜絕不了的，他能做的隻是嚴懲不貸罷了。
想到這裏他便不再說什麽，反而繼續詢問道：
“那遼左呢，現在遼東戰事吃緊，熊廷弼嚴令與建虜貿易，那邊的情況還好吧。”
駱思恭聞言頓時面露苦澀，他剛才先說的張家口，就是因爲那邊的情況還好些，而遼左那邊情況是極其敗壞。
朱由校原本還期翼駱思恭給他點好消息，但一看駱思恭這個樣子，頓時無奈道：
“你說吧，朕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了。”
見皇帝都這麽說了，駱思恭緩緩舒了一口氣，略微整理下思緒，随即開口道：
“陛下，自萬曆以來，朝廷便在鐵嶺、開原、沈陽以及廣甯鎮夷堡、錦州大福堡、甯遠白塔峪堡和前屯衛高台堡等處先後開設互市，與建虜或蒙古貿易。
但自薩爾浒之戰後，鐵嶺、開原陷落，朝廷便禁止與建虜貿易，并把遼東的互市地點全關了。但這也僅僅限于遼東，遼左還有五處互市地點沒有關停，平時也跟蒙古人有貿易往來。”
遼東都司以遼澤爲界限，以東以遼陽爲中心，可謂之遼東，設遼東巡撫，由楊連擔任；以西以廣甯爲中心，謂之遼西，設廣甯巡撫，由王化貞擔任。
“朕記得遼左北邊是林丹汗的察哈爾部，想必是跟他們做生意吧。”
駱思恭剛剛說完，朱由校當即就分析起來，心中也更加不安起來。
既然範永鬥等人可以經過察哈爾前往内喀爾喀，那遼左的商賈估計也可以直接出關口前往内喀爾喀，并且路程更近，更加方便。
“陛下所言甚至，這些商賈雖然名義上是跟察哈爾做生意，但經過微臣派人去内喀爾喀跟蹤調查，發現有許多商賈就來自遼左，并且這些商人背後多是遼左本地将領。”
駱思恭說完這話後便不敢再言語，他知道這話的後果很嚴重，基本上便是告訴皇帝遼左的将領目無王法，爲了錢财跟建虜有染。
朱由校一聽這話，頓時神情一緊，随即望向駱思恭緩緩道：
“你說這話可有真憑實據，如果沒有證據那便是誣陷朝廷大臣，如果是我也保不了你。”
駱思恭早有準備，見狀又從袖口中掏出一個題本。
“陛下，微臣自然知道誣陷朝廷官員是何等重罪，但微臣也反複确認過，所查到的信息準确無誤，如果不彙報那才是欺君之罪。”
他一邊說着一邊把題本高舉過頭頂，張昶見狀就把題本接過遞給朱由校，駱思恭見狀繼續說道：
“微臣早在去年就收到遼東線報，說遼左将官私賣武器給建虜。因此微臣一直派人暗中調查，直到現在才有了些眉目，這題本上詳細寫了遼左将官私通建虜的證據，還請陛下過目。”
朱由校見駱思恭斬釘截鐵地回答，就知道駱思恭是有備而來的，當即接過張昶接過來的題本，緩緩地看了起來。
駱思恭的題本寫的甚是詳細，但卻讓朱由校看的臉色越來越凝重。
上面詳細記載了遼西将官私自收受賄賂，更有甚者還私下組建商隊與蒙古進行貿易，其中不乏下面商隊名義上是跟蒙古貿易，但實際上是跟建虜暗通曲款，相互勾連的。
而且駱思恭調查得很細緻，爲了讓朱由校相信，特意在題本中列舉了他查到的遼西将領與建虜貿易的罪證。
其中就以廣甯巡撫王化貞的心腹，廣甯城中軍遊擊孫得功經營的最大，其下面有五支商隊，經常私自運糧跟鐵器出關，與建虜關系甚密，從中獲利甚多。
而廣甯衛守備石廷柱，以及中軍守備張士彥也參與其中，這二人跟孫得功關系甚密，狼狽爲奸。聽聞孫得功的商隊中，這二人也占據股份。
更有甚者還有鎮夷堡都司金砺，此人本爲羽林前衛中右所正千戶，萬曆間以軍籍登武進士，後征北從戍邊守鎮夷堡，但由于鎮夷堡正好是開市地點。
因此他就如同張家口堡守将汪道亨一般，肆意貪墨，隻要給錢就可以出關，不看文書，也不看裏面是什麽東西，導緻這個鎮夷堡成爲了與建虜暗中貿易的重要場所。
而上面幾個還隻是主要人員，其餘還有西甯堡守将李宗乾、鐵場守堡俞鴻漸、西興堡守備朱世勳、廣甯衛遊擊郎紹貞、千總陸國志、石天柱等二十多人。
這些人要麽入股了商隊，要麽明目張膽收受賄賂，放載有糧食跟武器的商賈出關，讓這些物資資助建虜，可謂是明目張膽，把朝廷法度肆意踐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