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東曹州府城南七十餘裏處,定陶縣。
此地接近河南,距離運河又近。交通便利,來往行人商賈衆多,是河南與山東交界處有名的“旱碼頭”。
距離定陶縣二十餘裏外,有一徐家莊,因此地大部分人爲徐姓得名,是定陶縣下面的一個大鎮,人口足足五千多人。
但旁人一進此鎮就會覺得甚是奇怪,就是這個徐家莊雖名爲莊,實則爲城,并且異常氣派。
莊的四圍城牆牢固,城門雄偉,城牆四周還設置了所謂前亭、後殿、東谷、西樓四個亭樓,以負責接待四方“朝貢”信徒。
進入城中,就會發現城内也結構嚴謹,氣派十足,城内東西大街兩頭修築兩大牌樓,分别刻寫有“青山主人”、“彌勒轉世”八字。
而這一切都沒有莊中心宏大氣派。最裏面是龐大的廟宇群:
有所謂的“神主廟”,廟内供奉的是兩米高紅色花崗石石雕彌勒佛像,每日這裏香氣缭繞,久久不散。
一旁還有老爺廟、娘娘廟、土地祠、三官廟,還有一座與“神主廟”菩提寺。
寺内正殿供奉千手千眼佛,其身後便是手執金剛杵的韋馱佛,此地與“神主廟”占地面積都有百十畝,雕梁畫棟,黃琉璃瓦蓋頂,呈現出一派金碧輝煌。
而在徐家莊城北則有一座琉璃瓦爲屋頂,雕欄勾畫的宅邸,東大乘教的副教主徐鴻儒就在此處居住。
“最近定陶縣那邊來消息說,說來朝廷的京營大軍要途徑定陶縣,前往河南。到時候可能要在定陶縣安營紮寨住一天,以讓其他人都安分些,不要讓京營發現什麽異常來。”
徐府大廳,十餘人聚集于此,分坐左右,看着左首一個四十餘歲的中年男子盤坐在蒲團上,雙眼緊閉,一手拿着佛珠,看起來莊嚴肅穆。
“教主,我早就聽說朝廷京營破敗不堪,去年還在想作亂謀害那皇帝小兒,卻被皇帝輕松鎮壓。現在才過了半年,戰力想必也不強,我想不如趁京營在此地駐紮的機會,我們趁機偷襲京營。如果得手,定會天下震動,我們再趁機起事豈不是更好。”
聽到京營就要到的消息,廳中諸人紛紛議論起來,左側一個身材魁梧的大漢聞言立刻站起來建議偷襲京營,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侯五,且不是我們是否準備好,就說京營足足有兩萬餘人。如果偷襲不成那遭殃的是我們。”
聽到侯五的發言,右側一個身着青衣,看起來十分儒雅的讀書人立刻反駁起來。
“夏香主,我們自去年就開始準備,現在兵器齊備,手下也有數千人。到時候偷襲成功,就可獲其武器盔甲,我可聽說京營這次南下,可是帶了接近上百門大炮。如果都能歸我們用,那整個山東就沒有敵手了。”
聽到對面夏香主的話,侯五瞬間不開心了。他一直覺得這人做事老是瞻前顧後,婆婆媽媽,做事太不利索了。
夏香主聞言直搖頭,覺得侯五怎麽這麽莽撞,想得真是太簡單了,以現在訓練的人馬連本地的官軍都打不過,怎麽能打得過京營呢。
“好了,不要吵了。”
就在夏香主還欲出言回怼的時候,座首傳來的聲音直接發言制止了二人的争論,二人見狀隻能作罷。
徐鴻儒緩緩睜開眼,默然地看着下首衆人,衆人見狀紛紛低頭不語,不敢與他對視。
“王好賢那邊給回信了沒有?”
他下首右側第一人聞言立刻站起來俯身拱手道:
“啓禀教主,去信也有十天了,原本隻需要七天就回來了,可能有什麽事情耽擱了,如果這幾天還沒有音信,屬下就派人去打探消息。
不過屬下覺得定如以前一樣,王好賢此人根本不值得讨好,他早就把王森教主的宏圖大志忘掉了,現在還在做的富家翁的美夢,真的是愚蠢至極。
與其如此還不如拉攏于弘志呢,此人教主您也見過,爲人好爽,身處的棒槌會也在河北那一帶分布廣泛,很有實力。如果能拉攏他舉事,到時候起事就可把河北、山東連成一片,朝廷震動,對于我們大事也很有幫助。”
“沈香主說的對,上次于弘志來的時候我就覺得此人做事有梁山好漢的作風,再說他也對我們的大事甚是感興趣,也想要替天行道,共舉大事。我們完全可以拉攏過來爲我們所用。”
對面的侯五一聽對面的沈智這麽說,立刻點頭稱贊。他這個人爲人豪爽,對于弘志印象很是不錯。
“于弘志再好也是外人,王好賢再不好也是本家中人,更何況他是師父的兒子,我名義上的大師兄,我怎麽能棄之不顧。所以還是多加拉攏爲好,不可怠慢。”
徐鴻儒一手撚着佛珠的同時,斷然拒絕了他們的想法,覺得很不靠譜。
再說此人他上次也見到過,北直隸真定府人,原本以木匠爲生。
隻是後面加入橫行于真定府的棒棰會,成爲了棒槌會教主周印的徒孫,原本地位也不高,加之他平日裏有些敢作敢爲,爲人慷慨豪爽,故而得到周印等教主的信任和同教的推服。
上次于弘志就被勝智推薦到他的面前,直言說可以幫助自己共舉大事。這麽冒失前來徐鴻儒怎麽能相信,當即把他趕了出去。現在看來沈智拉攏于弘志的心不死,現在還在給他推薦。
“教主!”
沈智聞言還想繼續勸說,但徐鴻儒默然的看着他,他也隻能把到喉嚨的話咽了下去。
“現在明廷的氣數已盡,官吏魚肉鄉裏,肆意盤剝百姓,世間痛苦,唯有彌勒降世,才能拯救世人于苦海。我們東大乘教現在廣布周邊,如果舉大事,周邊百姓定會赢糧景從。
隻是此等大事開弓沒有回頭箭,需要做好萬全準備。我們現在還沒有準備好,雖有三千餘人馬,但可戰之力不過一千人左右。所以這次明軍京營過境,還是穩妥爲好,不要輕舉妄動。不然縱然舉大事也是白費”
徐鴻儒說着就看着衆人,看着衆人不敢語言,接着說道:
“等下去一定要約束教衆,不要惹是生非,爾等可曾明白!”
“謹遵彌勒令!”
徐鴻儒聞言,這才露出略微滿意的笑容,随後雙手合十,默然念道:
“無生老母、真空家鄉,三世末劫、返本歸源。”
“無生老母、真空家鄉,三世末劫、返本歸源。”
衆人聞言紛紛雙手合十,跟着念誦經文,随後便默然起身,準備告退。
“徐智你留下。”
徐智聞言微微一愣,點了點頭站在原地,等待衆人離去。
“王好賢一事我隐隐感到不安,之前送信都是六七天就到,很是準時。但這次卻這麽長時間,我懷疑是出了什麽意外?”
意外?徐智眉頭一皺,心中一驚俯身朝徐鴻儒暗道:
“教主您是說王好賢極有可能出事了?”
徐鴻儒聞言點了點頭,但又搖了搖頭。他其實也拿捏不準,但就是覺得哪裏怪怪的。
“之前朝廷大軍南下,都是走運河的,如此最快也是最省力的。但這次京營選擇從臨清轉向,過曹州府前往河南,如此隻能湖廣到貴州。這明顯是不符合常理,路途比原本要遠很多,就是不知道他們這麽做的目的是什麽。”
經過徐鴻儒提醒,徐智越想越心驚,特别是聽到京營是從臨清轉向的,心中更是擔心,要知道臨清正是吳橋縣跟曹州府的中轉站。他想着想着心中就冒出一個不好想法。
“教主,難道您認爲?”
徐智話說到了一半就望向徐鴻儒,貌似想從徐鴻儒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隻是徐鴻儒聞言卻搖搖頭。
“原本我也這麽認爲,但我也派人盯着京營動向,發現他們按照正常速度行軍。如果他們真的因爲我們而來,應該輕騎突進,根本不會給我們反應的時間。現在他們這麽按部就班,讓我有種多想的錯覺。”
徐智聽到這話,心中稍安了片刻,但那種不好的感覺仍然在心頭萦繞。
“教主,事已至此,我們隻能以不變應萬變,要暗中準備,要防止官軍動手。”
徐智這話正是徐鴻儒想說的,他聞言當即點點頭,看着徐智道:
“這就是我叫你來的原因。我這邊會派人繼續盯着京營,而你出去後就派人加強警戒,防止官軍偷襲。另外派人去北邊看看王可賢那邊究竟發生什麽事情了,不然我心難安。”
徐智聞言當即拱手道:
“屬下明白,這就去辦。”
而就在徐鴻儒跟徐智等人謀劃的時候,二十裏外的定陶縣城,定陶縣令帶着縣丞、主薄、司吏等一幹人等正在城東門外焦急等候京營的到來。
沒過一會,就聽到前面傳來一聲。
“京營來了。”
諸人定睛一看,就見遠處旌旗招展,先頭騎兵緩緩地跑了過來,身後跟着的便是人頭湧動的步軍。
“快,快,随我迎接。”
定陶縣令見狀立刻站起身來,趕緊招呼衆人前往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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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