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下京城百姓最爲關心的,必是二十五日會試放榜的結果了。
哪怕是前日皇帝出行巡視京營的消息,也沒有把衆人的熱情壓制下去,在他們看來不就是當今皇帝喜歡軍武這一套嘛,沒啥新奇的。
隻是百姓們雖不感興趣,文官們卻對此感到甚是憂思竭慮。
特别是聽到皇帝在京營的一番講話後,讓勳貴子弟們都勇于報考武備學堂,以後都有機會在其中任職。再結合皇帝讓英國公張維賢加入軍機處,讓許多聰明人嗅出了一些不一樣的味道。
第二天文淵閣,劉一燝看着一沓沓勸說皇帝的題本,真的感到甚是頭疼。
而一旁的沈灌、葉向高、孫承宗、朱國祯幾人見狀也不多作言語,孫承宗跟朱國祯今天第一次來内閣,今日的任務就是熟悉政務,所以見狀也不發言。而沈灌、葉向高卻是不想發言,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想把這個難題交給劉一燝。
“諸公談談吧,這麽多勸谏的奏疏,難道就這樣放着嘛?”
劉一燝看到幾人都不言語,煩心不已,隻得先開口詢問起來。
沈灌跟葉向高跟朱由校打了這麽長時間交道,自然知道皇帝的脾氣,于是就穩坐釣魚台不怎麽言語,即沉默是金。
看着坐如石蠟的兩人,劉一燝也是無語,但也不好批評什麽,于是把目光投向了遠處埋頭自顧自忙活兒的孫承宗。
“稚繩(孫承宗的字),您是陛下的老師,現在陛下一直執于喜歡軍武之事,你是不是該勸勸了?”
孫承宗這才裝作驚醒過來樣,聞言也看向那一摞題本,暗暗吐了口氣,起身拱手說道:
“人盡皆知陛下醉心武事,隻是我不知道該如何勸說,巡視京營本就是慣例,照此這也沒什麽不妥的,勳貴在京營任職也是慣例,事事皆合乎體制。
再說之前陛下整頓京營,一改京營懶散、吃空饷的壞俗陋習,讓京營戰力與風氣從根本上爲之一變,解決了内閣多次想解決的問題,我着實是不知道該怎麽勸誡。”
孫承宗作爲朱由校的老師,自然明曉朱由校的志向。并且朱由校繼位以來所做的事,都甚合他的心意,一改遼東頹勢,清理京營,整頓黨争,打擊言官,重用實幹官員,推行屯田、均田均役等等措施,許多不就是東林一直以來想要做的嘛。
再說勳貴掌管五軍都督府,掌管京營本就是朝廷制度,他也不能以此來勸誡皇帝。難道要無事生非建議皇帝不要老是出宮啊、宮外不安全太危險了的諸如此類無關痛癢的話不成?
劉一燝見孫承宗這麽說也無可奈何,他怎會不知面對皇帝這麽做,文官幹預不了什麽,隻能被動接受罷了。
這讓他感到甚是無奈,覺得皇帝跟其他人真的是不一樣,不像武宗、世宗、神宗那般有種種缺點,所以言官乃至史官可以肆無忌憚地勸谏,這些皇帝也無話可說。
但現在宮中這位少年天子卻不一樣,他不愛玩,遵守制度,也善于納谏,甚至有點不同尋常人,無處言說!
如果非要說一個文官認爲的缺點,也就是喜愛武功跟兵器了,但這些事情都給朝廷帶來了好處,喜歡兵器,研制的克虜炮大破建虜,扭轉了遼東局勢;喜歡武功,但改革京營,一改京營上百年積弱不堪之現狀。
與這些功勞相比,這個缺點真算不了什麽,這般光明正大之舉,也讓在場的朝臣也啞口無言。
但正是因爲如此,劉一燝越發覺得皇帝深不可測,感覺看人極準,做事也經常直切要害,讓他難以理解和掌控。
越是這樣劉一燝越發爲難,爲官的直覺告訴他,皇帝多次去京營就是在刻意提高勳貴地位,以制衡文臣。
這麽簡單明顯的用意,他都能明白這個道理,就不相信内閣其他人不起意?但看看在場的内閣諸人,都不想理或者說不敢理這個事。
這讓他逐漸意識到,原來皇帝的威望已經這麽高了嘛,他現在還隻是十七歲而已。
見孫承宗發言表态,葉向高見狀搭起話來。
“稚繩說的很對,巡視京營本就是慣例,朝官沒有必要驚慌,再說陛下要建武備學堂内閣也是票拟通過的。因此并沒有什麽,這些題本按着不回便是,不用理會。”
“葉閣老所言甚是,現在遼東、西南用兵,遼左來報說林丹汗有異動,京營的重要性不可謂不大。既然如此,皇帝巡視那也正常。這些題本就不用理會,我們還是把陛下交代的任務做好即可。”
一旁的沈灌聞言也支持起來,他負責軍機處距離皇帝最近,各種軍機要事他最清楚,知道最近以及未來用兵的地方不少,京營戰力強對于朝廷來說是好事,這何樂不爲呢。
看到孫承宗三人都這麽說,劉一燝也是無奈的吐氣皺眉,跟着同意此觀點了,按着不發就當做沒看見吧。
“沈閣老說得對,既然陛下此番作爲于國有利,内閣自然是贊成的。陛下如此爲國事操勞,那我們内閣更要盡心盡職,把陛下囑咐的事情做好。”
“葉閣老、孫閣老,陛下之前就囑咐了說在京畿推行均田均役之事,現在已經過去了将近三月有餘,不知道現在做得怎麽樣了。”
此事雖是孫承宗來做,但皇帝囑咐的是由葉向高主體負責,所以劉一燝也沒有過多問。但現在皇帝把支持均田均役的孫承宗跟朱國祯都擡進了内閣,這個用意就很明顯了。未來的一段時間,推行均田均役将是内閣的主要任務之一了。
二人早就有所準備,聞言知其意般互望了一眼,孫承宗便緩緩起身躬身彙報起來。
“目前均田均役隻是在京畿的薊州跟永平府進行,薊州還好,那邊本來就是邊防重地,衛所衆多,士紳大族較少,因此統計州縣士紳的土地較爲容易。
永平府就不一樣了,此地靠近遼西以及蒙古,是京畿邊防重地,不僅衛所多,下面的州縣也多,因此地方大族士紳也頗多。
這三個月我讓永平府的官吏統計了兩次,但每次數額都是不對等,哪怕上次陛下震怒,撤了永平知府,第二次統計的雜役數額跟田數也還是對不上。
所以這次我想讓戶部直接派人去永平府查,看看究竟誰在陽奉陰違,不把朝廷放在眼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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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