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衙吏?他的父親可是欽犯,謀逆賊首,兒子居然相安無事?居然還能爲吏,真的是滑天下之大稽!”
駱思恭這話真讓朱由校聽着又氣又想笑,怎麽會有這般奇怪的事情。
難道吳橋縣那邊全民都是東大乘教這等妖教教徒們嗎?所以才會這般肆無忌憚。
駱思恭原本也納悶爲何會如此,但最後細查下來,發現還是有緣由的。
“陛下,那吳橋縣是河間府有名的窮縣,自萬曆四十二年至泰昌元年,一直都沒有縣令任職,隻有縣丞代管。
再加上此地正好位于山東河北交界,所以那個王好賢才能在這裏肆無忌憚,再加上信徒很多,在縣裏廣置田産,銀錢開路,也算是一方豪強了,根本無人敢管。”
朱由校對這個不甚了解,但聽說位于山東河北交界時,頓時心生警惕。
“你剛才說這個吳橋縣在山東河北交界帶?而東大乘教的另一支徐鴻儒也在山東曹州府活動,朕記得兩地間隔個臨清州,此地乃漕運樞紐,如二人造反勢必會威脅漕運啊。”
“陛下聖明,确實如此,臣也由此擔憂,所以懇請聖上速速發兵,趁賊首懈怠,派兵剿滅,拔草除根,以除後患。”
賊首這麽明目張膽,其實抓捕起來也容易,因此駱思恭想要速戰速決,早點解決以永除後患。
朱由校聽到後也内心琢磨起來,因爲他的記憶裏隻有徐鴻儒的造反,沒有這個王好賢的印象,難道他之前沒有造反嘛,還是沒有挑頭謀反,而是依附于徐鴻儒謀反的。
如果後面的想法是真的,那牽一發動全身,貿然捉拿定會驚擾徐鴻儒,再抓怕就不好抓了。
朱由校好一頓前思後想,還是覺得不能随意抓人,所以當即對駱思恭囑咐起來。
“此事不急,這個王好賢既然這麽明目張膽說明定有所依仗,另一個賊首徐鴻儒還沒有迹象,貿然抓捕容易打草驚蛇還需從長計議。”
駱思恭畢竟沒有後世記憶,聽到這話不明白皇帝在猶豫什麽,雖然内心不是很理解,也沒有表現出來。
“遵旨,那臣繼續派人盯着這個王好賢,另外再派人前往臨清、順天府一帶,暗中調查,看能不能找到賊首的迹象,到時候一網打盡。”
“恩恩,既然這個王好賢知道了,那就重點放在這個徐鴻儒身上,按照王森的供詞來說,這個人野心極大,現在又隐藏如此之深,定是籌劃謀逆之事,不可不察,一旦有消息,盡快來報,朝廷也早點動手,永除後患。”
朱由校現在不急,且不說京營戰力沒有形成,能不能及時鎮壓,就說貿然打草驚蛇,讓這個徐鴻儒倉促起義,雖然像曆史上那般調邊軍鎮壓沒啥問題,但如果再像前世那般耗費彌久,阻斷漕運,震動天下就不好了。
所以等上一兩個月也無妨,反正現在已經掌握基本行蹤,等情報再準确些,再調集宣大與京營精兵,錦衣衛以雷霆之勢絞殺,如此才可能把損害降到最低。
“恩,那就按你說的辦,注意一定不得洩露消息,萬一引起警覺,功虧一篑那就不好了。對了,之前讓錦衣衛派去朝鮮,南洋那邊的人準備的怎麽樣了。”
現在錦衣衛越用越順手了,朱由校想着也讓他們擔任更多的職責,自從熊廷弼要求支持朝鮮绫陽君李倧政變,那前往聯系的人自然是重中之重。
駱思恭就是個合适的人員,早在萬曆朝朝鮮之役時候,他就深入朝鮮刺探情報,對朝鮮十分熟悉,讓他派錦衣衛聯絡正好合适。
“陛下,人都準備好了,預計二月份出發,隻是這朝鮮還好,臣之前去過,還跟現任國主光海君有一面之緣,對其中的山川地理、兩班大臣勳貴十分熟悉,想來不會費什麽功夫。想來······”
朱由校看駱思恭說話突然通通吐吐,就知道他定有什麽爲難之處。
“但什麽,通通吐吐,有什麽難處盡管說。”
見到朱由校催促,駱思恭也不猶豫了,當即把難處說了出來。
“陛下,之前去遼東、西南、甚至是朝鮮臣都可以理解克服。但現在南洋偏遠,朝廷對他們的了解,也僅僅限于大明的商賈客船、西教僧侶和在澳門的洋人等…”
“臣這段時間也在不斷打聽,聽說那邊氣候十分炎熱,瘴氣叢生,常有廣東福建百姓相當化外之民,去那裏求食,但去了那裏很容易感染瘧疾,十不存五,我天朝泱泱大國,無所不包,不知那裏有何講究,臣等愚昧,還請陛下解惑?”
駱思恭這番疑惑,其實代表了大部分明朝人的看法,我中華無所不包,無所不有,周邊都是蠻夷之邦,住的都是化外之民,平時都是跪着求着來進貢做點生意賺錢,大明高興了給他們來京城進貢的機會,不高興了直接不讓他們來,還可以下诏書斥責。
而現在皇帝居然對南洋這塊地方感興趣,這讓他們十分費解,究竟是爲什麽。
朱由校聽了既理解也爲難,他總不能說大明馬上就要迎來千年未有之大災,趁現在還是安穩日子的時候,開放海禁看能不能開拓點殖民地并且移民,以減少大明的人口壓力吧!
或者向這時候的南亞國家購置糧食緩解災情,等到時候大明挺過去,可以開拓南洋,甚至是澳大利亞、美洲等地,參與到這浩浩湯湯的大殖民時代來,讓大明也分一杯羹,讓中華不至于落于這場巨變之後。
現在給他們說這些他們定會覺得自己瘋了,但不說他們思想又轉不過彎來了,沒有目标做事情就不會事倍功半。
于是見駱思恭這般問,他思來想去,想了一個很現實的理由。
“我中華無所不包,哪怕東番距離福建如此之近,也鮮有人前往,更不用說設置州縣了。東番如此,南洋更是如此。”
“但問題是朝廷不去,自會有人去。”
朱由校邊說邊起身,帶着駱思恭來到了冬暖閣的裏側的一面牆上,這面牆被簾子擋住了,周邊都是書架,上面還有些許翻閱的痕迹,随即他囑咐張昶把簾子拉開。
伴随着張昶緩緩拉動簾繩,簾子從中間朝兩邊慢慢拉開,露出一幅碩大的地圖,駱思恭定睛看去,發現地圖上面有碩大的五個字《坤輿萬國全圖》。
“陛下,這邊是西教僧侶利瑪窦進獻給神宗皇帝的《坤輿萬國全圖》?”
駱思恭對這個圖早有耳聞,也聽說皇帝把這副圖臨摹了數十餘份,送給了内閣諸臣,他之前一直想看,但都沒有機會,沒想到現在居然有幸目親眼目睹真迹。
“嚴格來說不是的,利瑪窦送的那副地圖其實不甚詳細,但朕又發現當時的南京太仆寺卿李之藻以利瑪窦的《萬國全圖》爲藍本,與利瑪窦又重新畫了一幅更爲精細版的地圖,進獻給了皇爺爺,我也是偶然機會發現的,所幸就替換了原本的地圖,挂在這裏。”
朱由校把這幅地圖挂在冬暖閣,平日無事的時候就要過來看看,一來是打發時間,二來也是激勵自己。
看着大明以外的美洲、印度、非洲等疆域,他心中也多有不甘。
現在是大争之世,中華泱泱大國本有機會繼續領先世界,但天災人禍加在一起,讓這個進程硬生生的被建虜鞑子所打斷。現在他來到這裏,定不會讓此等現象再重演。
“你看這幅地圖,我大明居于中央,西教僧侶與商人遠在我大明以外的歐羅巴,那裏諸國林立,戰亂不休,其人重暴力而輕道德,十分逐利,爲了利益不遠萬裏來大明貿易,我大明天朝是上國他們自然不敢造次,但我聽聞南海諸國紛紛遭其淩辱。”
“滿剌加(馬六甲)就被佛郎機人所滅,國主屢次向我大明求援,但都置若罔聞,現在佛郎機人又在呂宋建虜都邑,聽聞我大明去那裏居多,但卻遭其屠殺淩辱。
他們雖已是化外之人,但朕每每想起痛心疾首,這些西洋人狼子野心,前到滿剌加、又至呂宋、現在又在澳門商貿,朕又聽聞有紅毛夷率隊準備侵占澎湖等地。”
“朝廷現在前有建虜,後有西南,如果西洋人再肆意挑釁,朝廷也不會坐視不理,但也耗費精神,甚是繁瑣。
所以朕想讓錦衣衛去南洋,了解這些西洋人的分布,看其内部有無争端,南洋化外之人是否心慕王化,可以歸附,到時候生起事端了,也可利用。“
朱由校這一番話讓駱思恭大爲吃驚,雖然這段時間見識過皇帝的手腕跟布局。
但是萬萬沒想到皇帝居然想的如此長遠,這西洋人幾次冒犯兩廣、福建等地,這也并不是什麽秘聞,隻是都覺得些許擾邊,無甚大事。
但皇帝想未雨綢缪,看到即将到來的危險,提前準備,想到這裏駱思恭心中不免汗顔,覺得自己想的太簡單了,還是皇帝高瞻遠矚才能想到這些。
第一更,晚上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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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