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校坐着龍攆出了東陽門往裏草攔場而去。
現在已經接近農曆二月,氣溫也在慢慢回暖,沒有冬天那麽冷冽了。
過完年後,訓練的勳貴子弟也按照規定早早回到了裏草攔場,當然也有受不了這份苦不想去的,但都被家裏人強行攆了過來。
今天朱由校是臨時起意,所以事先沒有通知正在訓練的衆人,等他到了以後,見裏草欄場内人變多,還新修了許多設施,裏面的人正在不斷訓練呢。
“陛下來了。”
欄場外的衛兵遠遠就看到龍攆向這邊而來,連忙在欄場内大喊,并招呼人向裏面的營房跑去。
“克虜炮此物很重,根據不同型号,用途不同,甲型适合守城,不利于運輸,乙型号可以運輸,威力也大,但由于重量大,所以需要三匹馬跟兩三個輔兵協助。
最适合野戰的是丙型号,隻要一匹馬,威力雖然較其他兩個小,但遠比佛郎機炮,虎尊炮大的多。”
在裏草欄場左側有兩排營房,其中一間内正在上課,裏面坐着三十多人,裏面年紀最大的年逾二十,最小的看起來十五左右。
他們似乎對講的克虜炮内容部分十分好奇,聽得很是全神貫注。
“請問先生,遼陽大戰中,使用的是什麽型号的克虜炮?”
一個看起來約莫着十五左右的學生見老師簡單介紹了下克虜炮,就迫不及待的追問起來,畢竟克虜炮在遼陽大戰中大放異彩。
二十門克虜炮齊射,打的建虜完全擡不起頭來,死傷無數,讓他們絲毫不能前進,把他們近戰肉搏的優勢限制了不少。
孫元化站在講台上,聽到了那個學生提問,面露微笑,他知道堂下這些人肯定會問此類問題,畢竟這也不是第一次了。
不過作爲克虜炮的主要鑄造者之一,他當然是十分樂意回答這個問題,畢竟裏面也有他的功勞。
“遼陽之戰使用的克虜炮是還沒有确定型号的克虜炮,但是按照體型跟重量,他接近于乙型号,所以當時是用了三匹馬拖動,得虧張世明跟戚金大人知道它的威力,不怕麻煩把他帶上,不然也顯示不出來它的威力來。”
“就是,話說那一戰可是驚心動魄,可惜我叔父那日從遼陽跟熊總督出兵,沒有趕上那一仗,真的甚是可惜,不過他來信說,沈陽渾河岸邊,屍橫遍野,建虜死傷慘重,都把渾河的冰面染紅了,許多都是被克虜炮炸斷的殘肢斷臂。“
“克虜炮的威力确實大,但是主要殺敵的還是四川的土司白杆兵以及浙營,死戰不退,敵人根本近不了身,特别是白杆兵,堅守中軍,死戰不退,建虜将近兩萬人沖擊都沖不破,真的是勇猛無雙。”
這話匣子一旦打開,整個課堂瞬間就偏離了方向,由于這個課堂的很多學生都是來自遼東的将門子弟,對于遼陽之戰都很感興趣,見有人提及,紛紛開始七嘴八舌的讨論了起來。
講台上的孫元化看見形勢逐漸失控,拿着戒尺在桌子上瘋狂的拍了起來。
“啪啪啪”
這些學生雖然在各自的軍鎮裏都是無法無天,沒人敢管,但這裏可是京城,再加上裏草欄場紀律嚴格,因此他們也不敢造次,聽到先生生氣的拍着戒尺,當即安靜了下來,無人敢說話。
“你們吵什麽吵,是不是想讓我把黃大人請來,好好給你們說說。”
作爲裏草欄場資曆最高,也是最受皇帝信任的三個人,草場的所有學院都歸黃得功、周遇吉、孫應元分管。
而黃得功主管的就是紀律,他爲人粗犷、勇猛,沒有文化,對于隊中不聽話、跟不上節奏的直接棍棒伺候,根本不管你是什麽身份,所以這裏面的學員,沒有一個不怕他的。
現在看見孫元化拿出黃得功來,瞬間打了一個寒顫,再也不敢造次,乖巧的聽起課來。
見課堂内又安靜下來,孫元化便開始有條不紊的講解起來,自從接下這個差事,在裏草欄場講課已經是他的日常了,特别是朱由校還囑咐過,關于火器的内容都由他負責。爲此他也爲了減輕壓力,還專門給許多好友寫信,讓他們能來京城幫助自己。
“按照陛下的囑咐,以後工部軍器局會大量生産克虜炮乙型和丙型号的火炮,主要用于野戰,并且由于克虜炮威力大,射程遠,所以使用方式也不會像以前那般,放置在戰車上了。而是會放在中軍後面,集群使用,就如遼陽之戰張名世的用法一般。”
這種提法一出來,教室内又開始嗡嗡作響讨論起來,很多人面露不解之色。
放在中軍後面,如果火炮打着自己人怎麽辦,萬一敵軍派騎兵偷襲怎麽辦,前軍沒有戰車作爲倚靠,萬一建虜或者蒙古騎兵沖鋒而來,又該如何應對呢?
這次又是十五左右的學生按耐不住激動的性子,忍不住把這些疑惑都給提了出來。
“我知道伱們在想什麽,但當年戚少保創建戰車之法,就是希望圍車成陣,通過戰車上的佛郎機炮的射擊,阻擋蒙古的沖擊,然後再利用火炮跟鳥铳禦敵,讓敵人不能前進半步。”
聽到提問,孫應元便開始來回踱步,給他們耐心講解起來。
“隻是這麽做有個不好處,便是太過于被動,圍車成陣雖然能抵禦敵軍沖擊,但是一旦被圍困住,很難走的了,隻能固守待援,并且建虜現在已經有了對付朝廷佛郎機炮的武器,便是盾車,這盾車包裹鐵皮,一般火器跟佛郎機炮很難破的了它,故而之前與建虜交戰屢屢被他們得手。”
“但現在陛下下令大規模鑄造克虜炮跟鳥铳,這些威力遠甚于佛郎機炮跟快槍,也很容易破的了盾車,因此每次作戰便可讓長矛手跟鳥铳手在前,火炮在後,騎兵左右兩翼支援。”
“如果建虜來攻,就讓火炮轟炸其盾車跟後方,再讓鳥铳手近距離射擊,如果建虜近身,鳥铳手也可持刀與長矛手接敵,再讓騎兵圍攻其左右側翼,如此敵兵自敗。”
孫應元這一番講解完畢後,瞬間讓下面的學員覺得這個先生真的是趙括在世紙上談兵。
且不說這火炮能不能射的準,哪怕射的準,但鳥铳手近身接敵怎麽能對付的了建虜精銳的巴牙喇兵呢,還說什麽騎兵圍攻其左右側翼,難道建虜就沒有騎兵,他們也會往後包抄我軍呢。
不過他們畢竟是初來乍到,确實又見識到了克虜炮跟鳥铳的威力,雖然對戰法有意見或者疑惑,但也沒有提出來。隻是默默記着呢。
“這種看似輕松,但是對于後勤的補給跟你們的要求很高,就說這大炮如何射準都是個學問,更别說火炮的運輸,鳥铳的保養,如何修築工事器械,都跟以前不一樣,所以你們要來這裏學的很多,不可有絲毫懈怠。”
孫應元對火器極爲了解,自然知道以前朝廷火器的質量跟保養真的不行,質量差,發射不了,炸膛,火藥點不了等等問題層出不窮,甚至如果更糟糕的使用火器的問題都比比皆是。
所以皇帝給他的老師徐光啓下了很高的要求,不僅要火器質量過硬,還要求要統一使用跟保存标準,把這些流程都規範起來。
隻是孫應元知道這些都是新知識且瑣碎,遼東跟邊軍肯定會對這些不屑一顧。
但他也有機會,眼前這些學生都是學習這些新内容的好苗子,改革後的京營就是貫徹這些新戰術、使用這些新武器的最好載體,以戚少保之法練兵,外加他們對火器改良與應用,京營想來也不會差。
“不僅是火器,這裏還對你們的武藝,騎射都有要求,陛下對你們寄予厚望,脫穎而出者,受陛下信任,未來前途不可限量,光宗耀祖都不是什麽事,如果懶散不學,灰溜溜的回去,我想丢的怕不是你們的臉,而是你們家族的臉,你們可曾明白。”
“我等明白。”
孫應元這話說得這些人很有壓力,但聽到皇帝的信任跟光宗耀祖等話,學習的動力也多了幾分,紛紛大喊附和,表明自己的志向。
“那就好。”
孫應元滿意的點點頭,剛想繼續接話,就聽見外面傳來遠遠的一陣叫喊聲,還越來越近。
“聖上駕到,聖上駕到,快快列隊迎接聖駕!”
······
教室内的衆人一聽這話,神情一震,突然教室門被外面破開,一個人土門而入,氣喘籲籲的對孫應元說道:
“孫教員,黃大人有命,說陛下駕到,後面還跟着泰甯侯陳良弼,所以讓課堂内的學員迅速列隊迎接,不得有誤。”
“好的,我知道了。”
這時候教室内衆人才反應過來,居然是皇上來了,這讓他們激動不已。
畢竟他們都是從邊軍過來的将門子弟,如果不是朱由校專門招募,可能一輩子都沒有機會見皇帝。
“聖駕到了,今天的課就上到這裏,快随我列隊迎接,這是陛下第一次見你們。禮數之前可交過你們了,千萬要到位,不可怠慢,爾等可知道。”
“知道了,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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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