屁股決定腦袋,位置決定想法。
這富商這般感慨,朱由校完全可以理解,哪裏經濟發達,那裏商人地位自然就高,明末江南資本主義都萌芽了,商人地位自然會高不少。
許多人通過經商賺取的收益遠遠高于當官,因此把商賈作爲第一營生。乃至在南直隸徽州等地出現了以商賈爲第一等生業,科第反在次的風俗,
也正因爲江南商賈衆多,商人勢力大,導緻了許多官員也與商人有染,甚至許多讀書世家也會讓庶子等人專門做生意,嫡子讀書當官的習俗。
而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商人一旦崛起,勢必需要有人爲他們發言,這便是心學崛起的原因之一。
“異業而同道,其盡心焉,王陽明的話我也聽說過,說的是不管從事士農工商,都是爲了将自己的内心品質錘煉出來,成爲一個更高尚的人。”
這句話朱由校也聽過,所以也随口解釋起來,王陽明這麽一說就把士農工商的地位說平等了,再也沒有誰高誰低的區分。
“是的,李夢陽也曾說過,夫商與士,異術而同心。王陽明死後,他的徒子徒孫們便到處宣揚其學說,說天地雖大,但有一念向善,心存良知,雖凡夫俗子,皆可爲聖賢!”
“此言一出,江南商賈無不奉爲圭臬。紛紛說隻要自己一心向善,雖然經商也可成聖,跟讀書人沒有什麽兩樣。”
朱由校一聽暗暗心驚,還是那句話,位置決定想法。
作爲商人聽到後自然欣喜若狂,覺得有爲自己說話的理論了。那作爲一直把程朱理學奉爲圭臬的讀書人呢,他們怎麽能接受這些歪門學說,想必定會紛紛打壓,是爲異端。
那作爲他這個皇帝呢,心學的傳播确實可以提高商人的地位。
但他前後思量下,覺得心學目前對朝廷是沒有半分好處的。
程朱理學再怎麽不好,但相比孔孟之道而言,它對士大夫的品行節操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要求這些爲官的人,僅僅是爲民爲國還不行,你需要能克制自己的欲望,替皇帝保留節操。而恪守節操對于維護國家統一,穩定朝綱,延續統治有積極作用。
而心學呢,它固然也有解放人的桎梏等優點,但對于目前的朝廷來說是不好的,特别是王陽明以後的心學。
他們主張理即存在于自然的人欲之中,應該順從人心、聽其自然,也就能獲得快樂,就能夠成聖。
這導緻很多人特别是士大夫爲自己的享樂找到了借口,紛紛摒棄自己的節操,不再克制自己的欲望,不重實際,貪污受賄,縱情享樂,不以爲恥,還反以爲榮。
這也是明末士大夫的風骨這麽低下,那麽容易屈服,沒有氣節的原因之一,也是朱由校很頭疼,想要解決的問題。
因爲作爲皇帝來說,如果隻是靠東廠錦衣衛,或者靠禦史言官管理約束天下那麽多官員,怎麽管的過來,所以古代官員很多時候都靠道德約束自己。
那如果官員都沒有道德,不克制自己的欲望,縱情享樂,那對于下面百姓,甚至對朝廷來說絕對是災難。
因此雖然心學有很多優點,但目前來看還是要多加重用理學,對于心學他也不會抛棄,要專門刻意加以改造,才能讓其進一步傳播。
對于商人也是一樣的,朱由校不僅要剝削他們,還要扶持他們,不能竭澤而漁。
“茶來喽,客官小心燙。”
黃棟的一句茶來,打斷了朱由校的沉思。
“盧兄不好意思,聽你的話想的入神了,來來來,要不一起坐坐。”
盧象升平時豪爽,喜歡交朋友,見這少年英氣不凡也不扭捏,起身直接入座。
“我剛才聽你談論商賈與心學之事,就想伱是個心系國事之人,我家中有人在朝中爲官,所以對朝中之事頗爲了解,現在朝廷虧空甚多,朝官内鬥不斷,遼東建虜逞兇,我雖無功名,但也心憂國事,就是不知道有什麽良策。”
盧象升聽到朱由校一番言語,頓時有種知己的感覺,因爲這番看法特也有,見狀當即感慨起來。
“王兄此番話甚得我心,我去歲來京城,一直在京溫習功課,籌備會試,但是在路上,我看到的并不都像京城跟江南這般繁華。
各地災害頻發,特别是路過淮北、山東的時候,去年大旱,山東赤地如焚,餓殍遍野,十分凄慘。”
說着他就指向還在茶館跑腿的黃棟。
“這人名爲黃棟,他便是山東人,就是因爲山東大旱,一家四口,父母餓死在路上,姐姐賣身爲婢,隻有他跑到了北京,投身舅舅家才活了一命。”
“山東大旱的事我也聽過,貌似聽說光宗皇帝曾從内帑撥出一百萬白銀,救濟災區,想來沒有多少被真正用于實處。”
這個事朱由校知道的,隻不過他的父親光宗已經處理了,後續山東布政司上奏說災情已經緩解,他就下令免除了山東明年的稅賦,以示救濟。
但盧象升聽聞搖搖頭,對朱由校的話不置可否。
“光宗仁愛百姓,能撥巨資以緩解災情,足見其聖明,我也聽說新皇也免除了山東賦稅,足見陛下聖明,體恤百姓。但是我擔憂的不是赈災問題,而是因此越來越嚴重的白蓮教。”
說這話的時候盧象升看了看周圍,确保周圍沒人偷聽。
“白蓮教?”
朱由校心中一驚,孫應元等人聞言也相互看了一眼,警惕起了四周。
“是的,我來的路上經常看到有白蓮教徒借施粥的名義,裹挾災民,暗中傳教,有些甚至在縣裏還明目張膽的供奉所謂的“彌勒教主”,逢人便說現在正逢“劫變”,會有彌勒降生救世。”
要不是朱由校很确信這人就是曆史上的盧象升,不然真不會信他的話。
“我原本以爲在山東傳播的已經很快了,但沒想到在順天府也有許多教衆,設攤祭拜。我也幾次告知官府,但都沒用。今日要不是見你說話投緣,不然也斷不會說這些。”
說着盧象升就搖了搖頭,表示很無奈。
朱由校聽了暗暗心驚,因爲随着盧象升的講解,讓他想起了一個曆史上著名的起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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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狀态回來了,會盡力多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