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這楊漣十月剛剛升任左副都禦史,現在又讓他兼任遼東巡撫,是否太急了。”
沈灌第一個覺得不妥,這楊漣升的這麽快,這不是讓東林勢力大增嘛。
“陛下臣也舉得不妥,楊漣本就是撫慰遼東,之前對遼東事物本就不熟悉,如果貿然任命,臣怕不僅對遼東戰事無益,反而有害。”
沒想到韓爌這個時候也站出來反對,說的也在理,楊漣對遼東事物不熟悉,冒然任命确實不妥。
“那韓愛卿覺得誰适合遼東巡撫一職。”
韓爌見皇帝反問起他來,遲疑片刻,回複道:
“陛下,臣認爲遼東右參議王化貞合适。他原本就駐守廣甯,在任期間安撫蒙古,甚得遼西人心,可任遼東巡撫,與熊廷弼一人遼西,一人遼東,互爲應援。”
此話一出直接讓劉一燝眼皮一跳,低頭不語。沈灌聞言也面露玩味之色看了劉一燝一眼。
“王化貞。”
這人朱由校自然知道。
此人曆史上遼沈之戰結束後,被任命爲遼東巡撫,但與官複原職的熊廷弼不合。盲目信任蒙古人,也認爲李永芳等降将可以爲他的内應,主張主動出擊。
結果聽信叛徒孫得功計策,作戰時,孫得功和參将鮑承先等領頭逃跑,明軍大敗,導緻廣甯失守。更爲無恥的是,等跑回去後,爲了不讓朝廷降罪自己,直接投靠了魏忠賢。
魏忠賢趁機利用他揭露東林黨“貪污遼東軍饷”,一舉擊潰了東林黨的殘餘力量,也讓熊廷弼傳首九邊。
“還是算了吧,怕他跟熊廷弼配合不好,互相掣肘,還是讓楊漣幹吧。”
見皇帝還堅持用楊漣,韓爌似乎還不死心,想繼續進言,但直接被朱由校的話打斷。
“既然巡撫的事情定了,朝廷也知道建虜要進攻,那現在朝廷還能做些什麽,可不能再像薩爾浒那樣了。”
此刻劉一燝貌似有些高興,見皇上還在焦慮,不由的寬慰起來。
“陛下,您已經做的夠好了,遼饷欠饷已發,遼東城中奸細也清除,楊漣反腐做的不錯,軍備武器也供應充足,更何況朝廷還運送克虜炮與火铳至廣甯,地理、人和已有。
明年開春前進攻,那時遼東還十分寒冷,我軍守城自有優勢,天時也占。剩餘的隻要交由熊廷弼就行了。”
朱由校被他一說心中苦笑起來。确實如此,他做的已經可以了,現在這般心急跟擔心,隻是因爲在他心中這一場仗太重要了。
重用熊廷弼、楊漣在遼東反腐等事反對的人不少,隻有打赢,才會堵住那些人的嘴。
隻有打赢,才能把建虜及時摁住,不然遼東就是個無底洞,每年花費五百萬兩甚至更多,是誰都受不了。
但現在隻能感歎他沒有早點即位,早做準備,也不能立馬變出十萬精兵直接前往遼東前線,隻能給熊廷弼最大的财力、物力支持,接下來就隻能看熊廷弼的了。
不求他打個大勝仗,隻求遼沈不失就算赢了。
見皇帝神色一暗,劉一燝心想自己的話是否說錯了,剛想起身表态認錯,就見朱由校開口道:
“劉愛卿說的是,是朕心急了,現在哪怕再做什麽也來不及了,那就全權相信熊廷弼跟楊漣了。”
衆人一聽皇帝居然自責說自己心急,連忙想起身賠罪。沒想到被朱由校擺手勸阻了。
“西南、遼東都是牽一發而動全身,不可不重視,回去你們就立刻上題本,我讓司禮監票拟,迅速傳達下去。不可誤事。”
“臣等遵旨!”
“快去吧,這段時間把手頭的事情都給弄完,臘月二十就封官印了,直到正月二十才解封呢。”
見皇帝下了逐客令,衆人也不敢再說什麽,當即告退,回到文淵閣辦公去了。
隻留下朱由校在暖閣卧榻上閉目沉思,思考怎麽練兵,思考西南叛亂應該如何剿滅,思考遼東戰事該怎麽打。隻是他想着想着越想越累,感覺整個身子都要沉下去了。
緊接着身邊的環境一變,仿佛不再是乾清宮,變成了遼東戰場,突然聽見一陣震天的爆炸聲,有聲音喊道“遼陽城破了,跟我攻進去。”
他轉過身望過去,又見場景一變,變成一個許多頭頂金錢鼠辮之人圍着一個人哀嚎,“大汗駕崩了。”
他剛想看看那個人是誰,那些人又像霧氣一樣消散,右邊傳來一個哭聲,“奴婢恭送大明皇帝歸天!”
他扭頭望去,看見一個穿着黃袍的人在一個歪脖子樹上吊自殺。他把手伸了過去,想要碰碰那個之人,但那番情景又煙消雲散。
左邊又傳來一個聲音,“今遵大明皇帝诏書,告知西班牙費利佩國王,爾等侵占呂宋,屠殺我大明子民,又襲擾我東夷之地,朕屢次遣使告知,但仍不悔改,隻能發雷霆之兵懲戒之,無語言之不預也。”
四周的聲音越來越多,場景變化的越來越快,朱由校看的頭暈目眩,身子也不斷下墜,直到聽見“咣”的一聲!
“呼!呼!呼!”
朱由校直直的坐起了身子,頭冒大汗,大喘不已。
“奴婢該死,奴婢該死,還請萬歲恕罪。”
他聞言望去,就發現張昶在手中拿着濕毛巾在一旁侍候。旁邊還有一個宮女在地上磕頭不已,一旁的銅盆還毛巾灑落在她身旁。
看來她剛才端水的時候不小心把盆打翻了,這才把自己驚醒。
“佛祖保佑,萬歲爺可算是醒了,可吓死奴婢了。
剛才您在卧榻閉目養神,想着想着就睡着了,頭上冷汗直流,眉頭緊皺,口中不知道言語什麽,我跟何甯吓死了,何甯去叫太醫去了,讓奴婢在這一旁看護着。”
張昶見朱由校醒了,立馬驚喜的喊道。
“朕沒事,你讓她起來吧,把毛巾給朕。”
張昶連忙拿了一塊幹淨的暖毛巾遞給朱由校。
接過毛巾,朱由校把它放在自己的臉上敷了一會,雖然腦袋還痛,但現在還是舒服不少。
“現在什麽時辰了?”
“啓禀陛下,現在申時(下午三點到五點)了。”
自己睡了有一個時辰。剛才那個夢真的折磨人,那麽多場景,有曆史上的,也有自己沒見過的,相互摻雜,現在想起來,腦袋還隐隐作痛。
閉目放空一會,感覺好多了,朱由校覺得這暖閣真的很悶,就下了卧榻,洗了下臉,想去宮外走走。
張昶見狀當即跪下阻攔起來。
“陛下,不可,何甯去叫太醫了,應該馬上就到了,外面風寒,還是在暖閣休息,等太醫看看再做定奪吧。”
“朕隻是做了個噩夢,又沒啥事,放心,你就陪朕出去逛逛,一直在這裏悶的很,都快悶出病來了。”
張昶見拗不過皇帝,也隻能硬着頭皮跟朱由校出去了。
“陛下,那就在乾清宮周圍走走吧。”
朱由校一出乾清宮就覺得空氣新鮮,心情舒暢不少,聽到張昶的建言,他不置可否,心中想起了夢境中的一個場景。
“現在天色還早,走,咱們去萬歲山看看。”
張昶瞬間面如土色,隻能叫來龍攆,還安排人拿着大衣,讓朱由校千萬别着涼。
坐上龍攆,過了玄武門、北上門,就到了萬歲山了。
這時已經是冬天了,山下的花草、果木也早已落葉,前幾日也下雪了,讓萬歲山銀裝素裹。
“張昶,伱帶幾個人跟着就行了,其他人就在下面等候。”
明永樂年間,開挖護城河的泥土堆積于此,砌成一座高大的土山,叫“萬歲山“,又稱大内的“鎮山“。據傳明代興建紫禁城時,曾在此堆放煤炭,故有“煤山“俗稱。
這邊是朱由校來的原因,因爲這座山上面有一個很著名的槐樹,即曆史上崇祯皇帝吊死的那顆歪脖子樹。
朱由校帶着張昶等人走上台階,萬歲山不高,隻是剛下過雪,地上仍有些光滑。
朱由校興緻很高,自是不怕,走起來也迅速,隻是把張昶吓得半死,唯恐皇帝摔着。
最開始朱由校還想找那個歪脖子樹呢,隻是尴尬的是這萬歲山有許多槐樹,他前世也沒來過,也不知道哪一棵樹才是。
發現自己找不到,朱由校隻能作罷,繼續往山頂走去。
登到山頂後,他站在亭台上往前望去,整個紫禁城乃至皇城都一覽無餘,甚至還能看見皇城外的北京。
果然是北京城内登高遠眺,觀覽全城景緻的最佳之處。
看到這番景色的朱由校心情舒暢不少,看中這偌大的紫禁城,乃至北京,突然有種豪氣在心中升起。也想到了今天讨論自己遼東之事,以及自己做的夢。
心想自己的夢可能就是曆史的不同走向,一個事件會有不同的結果,關鍵看如何執行。
有了前世的曆史的知識爲參照,作爲大明掌舵者的自己,穿越後的操作并沒有問題,避開了許多雷點,遼陽之戰如果隻求防守自然不會有什麽大問題。
那自己爲什麽還要這麽擔憂明年遼東戰局呢?
他心中也在解惑,看着眼前的銀裝素裹的紫禁城和北京,他貌似有了答案,自顧自的輕聲說了出來。
“可能需要一場證明吧,證明自己做的是正确的選擇!”
“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就看這一步能不能真的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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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