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元化找到徐光啓時,火炮工坊的主事正在跟他商讨擴建事宜。
“這裏的場地太小了,之前原本籌劃的是隻有一兩百人,原本的工坊也就夠用。
隻是自從把兵仗局火藥司并入後,就讓場地緊促且隐患頗多。僅這個工坊就有四百餘人,人多地狹,又是鑄造火炮之所,很容易出事。”
徐光啓聞言看着工坊内忙活的熱火朝天的場景,也點點頭表示同意。
“這段時間我就叫人找場地,以後克虜炮類型多,需求也大,這點場地定然不夠用。”
主事見徐光啓同意,也看見孫元化來了,也躬身拜退了。
“初陽(孫元化的字)你來了,快坐,克虜炮上路了沒,還有你李之藻世伯呢?有沒有接到。”
“老師,您放心,克虜炮已簽押上路,估計年末就會到遼東。我一處理此事就跟世伯連夜趕回京城,現在已安排世伯在您家客房住下了,就等您這裏忙完,一同宴請他了。”
徐光啓聞言放下心來,孫元化做事他一直是寬心的。
“那我就放心了,之藻兄同樣精通西法,有他來相助,我們也會輕松不少。”
自從被皇帝重用,他覺得自己一腔抱負終于有了用武之地,整日宵衣旰食,想着該怎麽把皇帝所托之情做好。現在有了助力自然會事半功倍了。
孫元化也知道徐光啓這段時間的操勞辛苦,但徐光啓本就年事已高,年逾六十。
這段時間每天工部忙完後就泡在這火炮作坊,琢磨技藝,忙到夜深才回家。
長此以往,身體肯定會吃不消的,于是忍不住勸說道:
“老師,雖說我們做臣子的定不能辜負陛下的信任,隻是我實在不忍心看到老師每天耗神費體,許多事情交給我或者工匠去做就行了,沒必要事事親爲。”
徐光啓老态龍鍾的臉上露出欣慰感動的慈笑,擺擺手道:
“老骥伏枥,志在千裏,烈士暮年,壯心不已。何況是我呢,陛下待我不薄,我更要做出成績來才能以解君憂才是。”
“你先跟我出去看看,之前陛下就說要把克虜炮按照甲乙丙分類,定好規格。今日要把這克虜炮的尺寸先定了下來。”
說完就領着孫元化出了營房,向鑄炮間走去。
沿途的工匠正在依照次序鑄造火炮,先把鐵水注入磨具中,等待冷卻,再敲打鍛造鑄好鐵胎等其冷卻後就把青銅汁澆到鑄好的鐵胎,等其冷卻···
一路上敲打聲、喊号子、囑咐注意的聲音萦繞充斥着,一番好不熱鬧。
“剛才伱也聽到了,現在人多,效率也提升了,等下月磨具做好了,這産量就可以提高到四十門一個月。隻是這個作坊遠遠不夠用了,爲師想的是再找空曠點的場地。
你那邊的火铳作坊也是一樣,也找個空曠的場地,以後需求定然少不了。”
徐光啓看着這些成果愈發滿意。
他從小就對這些工具之類的東西感興趣,現在終于幹着一份自己終生喜歡做的事業,心裏也歡喜的很,忍不住給孫元化介紹起未來的規劃來。
孫元化連忙點頭稱是,他的火铳作坊隻是剛起步,還遠遠比不了這邊的火炮作坊,看見這邊熱火朝天,他心想要不要也找一些幫手。
二人沿着作坊車間一直往裏走,等走到最裏面的房間,就發現工坊的鑄炮大師傅已然圍成一圈,正在商讨什麽事情。
見徐光啓二人來了,衆人稽首拜道:
“大人,按照陛下規定的各個型号的要求,現在已經把克虜炮甲乙丙三個型号炮的規格定了下來,還請您過目。”
說着由中間一人把手中的圖紙給徐光啓遞去,徐光啓接過來打開仔細看了起來。
“克虜炮甲等炮,重兩千四百斤,可發射十四斤炮彈,此炮搬運困難,沒有四五匹馬根本拉不動,因此可用于守城。”
“克虜炮乙等炮,重一千五百斤,可發射十斤的炮彈,可用兩匹馬拉動,這種炮既可用于守城也可用于野戰,野戰時候就屬于重炮了。”
“克虜炮丙等炮,重八百斤,可發五到六斤炮彈,平時可用一匹馬拉動,适合野戰。”
徐光啓看着這三個規格,心想這下陛下就應該滿意了。
自從上次校場試炮後,朱由校一個月内多次跟他溝通囑咐克虜炮的細節,明确要求不僅鑄造守城的炮,還要鑄造能野戰的炮。
所以他這段時間就一直在跟鑄炮師傅們盤算計算,看着怎麽分類鑄造才好,于是想來想去還是以用途爲第一考慮的因素,成功把這三種炮規劃出來了。
“你們計算過就是好了,可以先各鑄造一門看看性能,記住各自的優勢。
甲等炮以安全與威力爲第一等考慮因素;乙等、丙等炮以便攜性爲第一等考慮因素。
陛下已經給我囑咐了,隻要我等能鑄造好,對大家都有重賞。”
既要馬兒跑得快,就要給馬兒吃足草,這個道理徐光啓自是懂,他也早就從朱由校那裏讨得了封賞,隻等成功就發賞賜。
“多謝侍郎大人!”
場内的鑄炮大師傅聞此消息也面露笑意,心中對徐侍郎自然是千恩萬謝。自從他主事軍器局以來,對他們工匠完全沒有一點官架子,還多次向皇帝替他們讨要賞賜,讓他們幹勁十足。
“都是爲萬歲分憂,各位盡心用事即可。”
說完也就不再逗留,囑咐了一些事項就跟孫元化打道回府,去見李之藻了。
徐光啓府上,李之藻也早已在此等候了,徐光啓一見就賠禮緻歉道:
“振之(李之藻的字)實在抱歉,讓你久等了。”
李之藻與徐光啓關系極好,自然不會在意這些,于是打趣道:
“無事、無事,元化已經給我說過,說你現在可是大忙人,陛下對你也是信任有加。那自然是事務繁忙的,不同往日啦!哈哈哈”
徐光啓也是哈哈一笑,但神色也黯然起來。
“你就莫要打趣我了,木秀于林,風必摧之,你别看我現在受皇上重用,但不知被多少人紅眼算計,多少人看不慣我,想要把我拉下來。”
說着說着,看着李之藻也感慨道:
“你來了就好了,我的擔子也會少上不少。”
李之藻自然知道徐光啓的難處。
雖然大明言路開放,但他們這些西法派經常遭受到許多人的非議。
有人隻是因爲他們信奉西教,認爲他們是天朝上國子民,卻喜歡蠻夷的東西,極爲不齒。
有人卻怕他們把這些奇淫巧技引進來禍亂朝綱,還有人隻是爲了利益,不想讓朝廷多去了解世界,繼續實行海禁。
但不管原因如何,他們日子并不好過。不過徐光啓也整理下情緒後,就囑咐仆人去書房把《幾何原本》拿了來。李之藻見此驚喜道:
“哦,這本書刊印了?”
徐光啓聞言笑道:
“是的,雖然非議較多,但也有人見我受重用,也來攀附于我,花重金把幾何原本給刊印出來五百多冊。
這本書是我們兩人與利瑪窦老師一起翻譯的,隻是在北直隸順天府一直沒有刊行,現在能夠刊印出來,我想多送給衆人,多多研讀也是好的。”
想到這個,他還饒有興趣地說:
“皇上還對這本書很有興趣,明确說讓我送一本與他,他還讓我多多翻譯些書來。”
“陛下年輕,對這些新鮮的事物定會感興趣。湯若望在澳門應該還沒有啓程,我待會就寫信于他,讓他多帶些書籍至京。
到時候我們可以織人翻譯出來,既可以給皇上看看,也可以分發給朝廷諸臣,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嘛。”
李之藻聽到皇帝感興趣也是高興,頗有撥開雲霧見月明的感覺,隻要皇上感興趣,得到聖上的支持,那什麽事都好辦了。
“可以嘛,我早就聽你說這湯若望學識淵博,很想當面請教下。
好了,好了,不說這些了,你遠道而來,我特意讓京城的廣興樓備了一桌江南菜,還想着讓你品鑒品鑒這京師的江南菜是否合你的口呢。”
徐光啓見現在天色已晚,于是就不由分說的讓先吃飯,吃完飯再聊。
三人自然有聊不完的話。而在京城另一邊,葉向高也到了京師。
他曾在萬曆朝獨相七年,京中也有宅邸,來了以後也自然去了他的府上。
見他來了後,在京的門生故吏、東林人士紛紛拜帖求見,但都被他以舟車勞頓需要休養爲由婉言拒絕。外人不見,隻因有更重要的人需要見。
府中書房,汪文言正在跟葉向高讨論最近京師的情況,同時也帶來了王安的期望。
汪文言此人本是獄吏出身,智巧俠氣、饒具謀略,因監守自盜,逃到京師,投奔王安門下,成爲王安的門客。
因爲王安本就與東林黨關系不錯,所以經常讓他暗中與東林黨串通消息,因此他與東林黨楊漣、左光鬥、魏大中等人的關系十分要好。
自從上次王安失勢後,他也知道命雖然保住了,隻是以後就要去南京守陵了。
但是他還不放心魏忠賢,知道魏忠賢是個孤臣,爲了自己的榮辱地位會不擇手段,什麽事情都能幹的出來,内閣劉一燝等人商量事還行,跟魏忠賢等人鬥怕不是對手。
于是他就想到了葉向高,于是就讓他的門客汪文言親自跟葉向高商議,看以後該如何處置應對。
“王公公是如此地看重我,也是葉某的榮幸,隻是如今的魏忠賢深受陛下信任,又身居高位,不可力敵啊。”
葉向高也知道王安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不就是想讓他抗衡魏忠賢嘛。
但他現在剛來京師,魏忠賢現在聖眷正濃,他自然不想輕舉妄動。
并且他曾獨相七年,現在又重新回到内閣,不想隻是擔任輔臣,首輔才是他的目标。現在一個失勢的王安派個門客過來說讓他對抗,他自覺得不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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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