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元化一聽也覺得有些爲難,他知道徐光啓身份敏感,在朝中樹敵衆多,以前有東林與皇帝的支持得以相安無事。
要是在皇城行大炮試射一事,被東林知道了,怕也很難爲他說情了,這樣他的老師必成爲衆矢之的。
但皇帝這麽說了,也不能不做,隻能寬慰道:
“老師也不必擔憂,福兮禍所伏,禍兮福所倚。這次雖會被朝官有所非議。
但我們新鑄的大炮品質精良,試射絕對沒有問題,到時候皇上再一高興,必定會有所賞賜,讓我們繼續研發,這也是好的。”
徐光啓自然明白這一道理,他們兩個這段時間制作大炮,對其質量那是心裏有底的。
但皇帝還要看看其他火器,火铳、佛郎機炮等火器的質量他卻不敢保證。
事到如今,也隻能對這些火器精挑細選,期望不要出事了。
這時軍器局主事宗承旨收到徐光啓回來的消息也匆忙趕來,得知這個消息也隻能與他們二人一起再次檢查火炮,小心挑選其他火器了。
皇帝動動嘴,下面跑斷腿。
今晚不隻是徐光啓等人夜不能寐。
皇帝要求在京六品以上官員上書讨論如何開支節流,并且在四日後召集六部以及閣臣商讨。此事一經傳出,就引起軒然大波。在京的大小官員也三兩聚在一起讨論此事。
收支之事一直是欲有作爲的官員一直關心的,特别是自薩爾浒之戰後,朝廷爲了應對遼東戰事,萬曆四十六年到到四十八年止,全國除貴州等少數地區外,平均每畝土地加征銀九厘,計五百二十萬零六十二兩的遼饷。就許多朝官們極其诟病。
曆來加征稅賦的都會被認爲壓榨民力,許多官員自譽爲“爲天下計”,自然對此十分不恥。因此許多言官對當時的首輔方從哲多有怨恨,認爲他是奸臣。
現在才征收三年沒到,朝廷的财政又很快捉襟見肘了。
九邊饷銀年年都有拖欠,遼饷越來越不夠了,估計這樣下去,京城百官的的俸祿都發不出來了,他們自然甚是擔心。
那怎麽解決,如何開源節流,既然皇上都問了,他們也想提出自己的見解。
于是從下午開始,從六部堂官、言官禦史、各司衙門的官吏甚至勳貴們都在讨論。各種勢力也開始鼓動官員上書,深怕自己挨一刀。
有人建議繼續加征遼饷從九厘提高到一分二厘,此言一出馬上就有人反對,說不能再征收了,應該并征及榷關、行鹽及其他雜項銀兩這樣會好點;
還有人建議應該打擊私鹽,說現在私鹽橫行,浙江之杭、嘉、湖、甯、紹,南直隸之蘇、松、常、鎮、應天、淮揚者,然此十二州,無一人食官鹽,如果嚴禁私鹽,便可增收十倍。
浙黨、勳貴勳貴一聽立馬就不幹了,販鹽的利潤如此之高,背後都是有勳貴、皇親國戚撐腰,誰想要自己收入減少。
于是就有人說應該榷茶。
明初朝廷就在川陝和南直隸實行茶葉專賣,明初南直隸一地榷茶收入就相當于六十八萬兩銀子,但收到是寶鈔,後來由于寶鈔貶成廢紙,這六十八萬兩收入也白白損失,國家分毫之利都得不到。
爲此他們還搬出了楊士奇的“茶法論”,說建議效仿朱元璋殺歐驸馬之事,對走私茶葉者重加懲處。
每個省派能臣一個人,專門負責此事,那麽每年收入,豈止數百萬,并且這種事對百姓也沒有太大危害,百姓買不起茶葉就少喝茶即可,主要是收富人的茶稅,百利而無一害。
有了榷茶的言論,很快就有了榷酒的言論。
說從漢代以來都有榷酒,其中宋代尤其重視,唯獨到了本朝就放開了,這完全不應該呀。
爲此還拿出宋代的例子,說宋皇佑間每年榷酒的收入就有一千四百九十八萬六千餘貫。這麽多的錢朝廷就白白浪費了。朝廷就應該專門設官負責此事,一年下來估計又不下數百萬收入了。
由于皇帝讓六品以上官員都可以進言,這讓許多底層官員看到了機會,看着榷酒、榷鹽、榷茶的言論出現,各個官員紛紛查找史書,以史爲鑒,看看能不能找出更多賺錢的法子來。
很快就有人把目光投到市舶司,他們發現唐宋沒有海禁,在廣州、泉州等地設立市舶司,每年稅賦都有百萬。但大明自隆慶開關以來,市舶司的收入極少。
因此便有人提出,大明自隆慶開關以來,海上貿易遠不止設立市舶司的廣東、福建兩省。其中浙江、南直隸也多有出海經商者,但卻沒有設置市舶司。
同時福建、廣東征收的市舶稅,稅額極低,國家所得也隻有百分之一。出海征稅按所謂常例,随意交納,回船時更全憑吏員自己私意索取。
利潤都歸下面的官吏了,與其利歸于下,管理失控,還不如設定規範統一的征稅定額标準,國家獲利更多。
于是就有人馬上建議在浙江定海、笮浦(乍浦),南直隸浏河、海門這些繁榮的海外貿易港口派駐官員,增設海關征稅。不僅如此,還應選擇一個“重望大臣”,作爲海外貿易管理征稅的總負責。
甚至還給出了收稅措施,比如船隻出港口的時候,根據量船之大小讓他們交納稅額,還可以像内地的鈔關之稅一樣,根據貨物的的價值收稅。不僅如此,還要進港口的稅,不要太多,十分之二就行了,這個稅并不重。
“蓋通番之利不重,則人不往。太重則人兢往。濱海之民,既專其利,四方不逞之徒又從而慕之。故稅其出,稅其入,不爲苛。”
此等言論越來愈多,還有人提出應該屯田、開礦、鑄币等等措施。
随着信息發酵,也讓那些既得利益者們越發坐不穩了,紛紛鼓動上書說不能與民争利,不得壓榨百姓商人,更有甚至直接提出皇帝不能這麽愛财貪婪,不能學習神宗。
朱由校對此毫不在意,他就是要讓下面讨論,慢慢發酵,都上書,水搞得越渾越好,并且爲了擴大四天後的朝議的影響,他還做了一件事。
這些建議都是明末官員确實提出的,可見不是沒有爲國分憂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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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