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自己射了一箭,另外一箭是對面的宋千杭,但還有一枚暗器.
有人在背後保護蘇眷,可皇室圍獵,此等要地,要想進來又不被層層禁軍所察覺,多半是皇帝授意。
蘇眷明顯威脅到了宋千帆,以至于在春獵之時動手,可皇帝難道會不知情?
勸說父親入局,插入黨争,不再中立,是柳懸走出去的第一步,可蘇眷身份,卻在他的意料之外。
他委婉向劉妙青打聽蘇眷的事,想着兩人關系好,或許會知道一些,卻反而被劉妙青看出了自己旁的心思。
從韓王府将沈如悔救了出來,他好吃好喝半點沒瘦,甚至還被蘇眷帶走了。
自那後,柳懸便時常去國公府見沈如悔,給沈如悔分析朝堂局勢,出謀劃策,許多夢中發生的事一一應驗。
他想,自己或許當真活過一世,盡管這很荒謬。
賞菊宴那日,他穿了一身平日裏根本不會穿的衣裳,一如夢中那樣,看着蘇眷的反應,他便知道,蘇眷當真喜歡白衣,盡管不知道爲什麽。
宋千帆來尋他,想讓他遠離蘇眷,認爲他接近蘇眷的舉止不妥。
柳懸不是傻子,知道他此舉是爲了什麽,不過是因爲如今朝局變化,蘇眷深受皇帝恩寵,更是有不少朝臣和蘇眷私交甚好。
而宋千帆的名聲早已不如從前,他需要走一條捷徑,将蘇眷看成了這條捷徑。
柳懸眸光晦暗不明,“柳某未娶,蘇姑娘未嫁,有何不妥?”
倘若能早些夢醒,自己根本不會讓蘇眷淌上宋千帆這攤渾水。
宋千帆:“可我與阿眷和離,不過是鬧些小脾氣,若清譽有損,她恐難回王府,想來柳大人也會爲阿眷的将來着想一二。”
他的這些話,卻根本激不起柳懸心中的半點波瀾,骨節分明的食指在玉杯沿上有一搭沒一搭輕叩着。
蘇眷對宋千帆厭惡至極,根本不可能多看他一眼。
饒是心中清楚,但礙于場合,他說話還是客氣了些,“世子所言有理,柳某謹記。”
宋千帆覺得柳懸還算識相,臉上閃過一抹鄙夷,什麽人,也配和自己搶?
那抹鄙夷,卻讓柳懸心中怒意迸發,他将蘇眷當成了什麽?
想起蘇眷被他囚于冷宮中,受盡了屈辱,柳懸便更加憤惱,喊住要走的宋千帆,“世子。”
宋千帆腳步一頓,看向柳懸。
柳懸薄唇微啓,“他日若有幸能得佳人芳心,柳某定奉世子清酒一盞,以謝當日世子将蘇姑娘帶至靜園之恩,令柳某得遇佳人。”
他心中從未如此想過,可他知道什麽話能令宋千帆不爽,能讓他顔面盡失。
像宋千帆這般看重臉面的人,最是忍受不了旁人觊觎,更别談這些。
宋千帆果真冷下臉,“你竟欲奪人之妻?”
“已非你妻。”
“柳懸,君子有狀!”
“柳某隻是小人。”
可讓柳懸沒有料到的是,宋千帆當真是不要了臉面,口出污穢之言,“真沒想到,本世子睡過的女人,竟還有人搶着要。”
殺心油然而生,柳懸眸色生寒,他從未像此刻這般,迫切的想要殺一個人。
宋千帆:“想來你不知,她叫喚的嗓音銷”
“世子慎言!”
柳懸衣袖下的雙拳緊握,咯咯作響.倘若此處不是宮中,倘若皇帝皇後不在。
宋千帆譏諷,“柳大人裝什麽正經,你不正是惦記着她的身子?”
這句話,卻讓柳懸陡然清醒,渾身血液仿佛停止流動,一直蓋在身上的那塊布不知所蹤,心思藏無可藏。
他自認爲自己并沒有這種心思,可現實卻是,他确實時刻惦記,前世惦記,夢中惦記,無時無刻都在惦記,用那些堆砌起來的東西反複遮掩。
可宋千帆的一句話,卻讓他忍不住的去反思自己。
“撲通”一聲,震驚在場人。
就在柳懸怔愣的片刻,宋千帆已經被蘇眷一腳踹進了池塘中,看着蘇眷裝模作樣的喊人來救,他本該笑的,畢竟蘇眷此刻的樣子确實招人喜歡,可他笑不出來。
就在宋千帆被宮人撈上岸之際,柳懸佯裝腳滑,又将宋千帆送回了池塘裏。
他本可以不用裝,可他不想被蘇眷發現,發現自己根本不是她想象中的樣子。
那些借沈如悔之口的陰謀詭計,甚至是方才的小人之心,全都是他柳懸原本的樣子,他從來不是活在旁人口中的君子,也從不認爲世上有君子。
可蘇眷喜歡君子,喜歡白衣,喜歡與世無争之人,可自己注定不是。
任何人都做不到毫無私心。
柳懸心中清楚,一旦蘇眷恢複身份,自己與她再無可能。
從猜到她身世開始,便早已有了深刻準備,從無僥幸之心。
家中隻有自己一個嫡子,光耀整個柳家門楣的重擔就在身上,何況前世之事曆曆在目,有太多的事,自己都不能放下。
他想,也就這一陣子,私心作祟些也無妨。
南國皇子到來,每日纏着蘇眷,恰逢徐州出事,爲此,他先是向沈如悔進言,又向父親進言,推薦蘇眷前往徐州,避開京中的這些人,也正好可以借徐州之事擴勢。
對蘇眷而言,這其實是個很好的良機。
蘇眷果真不負衆望,将事情辦的很好,消息傳回京,朝臣對她無不誇贊,皇帝更是要派人前往徐州嘉獎,柳懸自請前往。
他想,這是最後一次,權當與過去道别,從此摒棄私心,隻做朝堂之上的柳懸,隻做她身邊的忠臣。
徐州一行,柳懸發現,蘇眷比之從前,心境變化許多,也開始有了奪儲之心,他想,蘇眷會是一個好君王。
當夜,柳懸終于想起前世之言,若有來生,隻願早入廟堂,倘若能解黎明百姓之苦,萬物皆可舍。
放下前世之事,從此,隻以君臣友人相稱。
他想,自己再也不會穿那一身白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