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眷已非當日的蘇家女,是即将冊封皇太女的當朝公主,自古以來,後宮便不可幹涉前朝一切政事,莫說是現在的皇帝,将來的朝中百官也不會放任她。
所以,柳懸心裏有蘇眷,但至今這麽些年,他也從未在蘇眷面前挑明。
但她遲早都是要納夫,倒不如現在還能選擇,選一位合适又熟絡的,背後勢力又不會太大,如此便不會受到牽制,還可相敬如賓。
沈如悔替蘇眷分析,“其它世家大族中,還未入仕的,也就那些浪蕩公子,品性就入不了陛下的眼,入仕的又怎可能舍棄已有的前程,縱觀所有,品行才貌俱佳又要配得上你晉陽公主,又要自願的,餘仲确實合适。”
見沈如悔将其中的利害都給自己分析透了,蘇眷額角直跳,“你這個先生,倒還真是盡職盡責。”
沈如悔:“沈某爲殿下辦事,自然要事事爲殿下着想。”
蘇眷搖了搖頭,“這事就先不想了,嚴子詹那裏還有查出來什麽嗎?”
沈如悔笑,“正要同你說這事,查到了一些,嚴子詹最早是從青州來的,所以我找人去了一趟青州,查了好一陣才知道,他原先是跟着流放到那的,你猜是跟着什麽人一塊流放過去的?”
蘇眷微微一愣,能流放到青州的,原來應當都是一些世家大族或是皇親貴胄,看嚴子詹,歲數應當也有三十幾了,近幾十年來流放過去的,可不少,哪裏猜得出來。
“你就别打啞謎了。”
沈如悔笑,“當年受二皇子造反連累的京城楚家,說是楚家的一個表親的兒子,我讓人去查過,楚家當年确實有個表親的兒子借住在楚府,可人早就病死了,這個嚴子詹明顯是冒名頂替到流放的人中。”
“什麽樣的身份,才至于去冒名頂替流放之人?”
蘇眷眸色一沉,“死罪。”
隻有本就是死罪的人,才會去頂替一個已死之人去流放,遠離京城保命。
“沈某猜測,這人或許跟當年二皇子或是其餘一同謀逆賜了死罪的人有關,如今處心積慮把朝堂攪渾,又将大晉賣給南國,隻怕是爲了報複。”
所以,此人先是投了韓王,騙取了韓王信任,見後來的事行不通,又轉向了宋千帆,一邊爲這倆人賣命,一邊竊取大晉機要,轉賣給南國。
蘇眷攥緊了手中的棋子,之前自己一直都将嚴子詹當成一個無關緊要的人,畢竟他無權無地位,孰不知,這種背後攪動風雲的人,才是最緊要,緻使大晉内亂的罪魁禍首。
她心裏暗暗松了一口氣,好險。
“殿下準備怎麽處置此人?”
蘇眷将手裏的棋子撒回了棋盒裏,“查查看他這幾年身邊還有什麽合謀的人,底下有多少爲他賣命的人,查清楚後一并處理幹淨。”
沒料到蘇眷會如此幹脆,還以爲她至少會讓人再繼續深查下去,沈如悔微微一愣,“殿下不想知道他究竟是何身份?”
能同當年二皇子謀逆案扯上關系,還被人這麽費盡心思安插到流放的楚家中,必然不是什麽簡單的人,據說當年二皇子紅粉知己不少,說不定這嚴子詹還是二皇子的.
蘇眷嗓音冷沉:“沒必要知道。”
反正也是将死之人,就算有什麽身份又如何,改變不了他将死的結果,何況,此人心機之深沉,還與南國有所牽扯,多留一天,就是個無窮無盡的禍害。
沈如悔嘴角一彎,笑,“沈某明白了。”
他原本倒還真擔心蘇眷會繼續查下去,畢竟如今正在翻當年裴家的案子,可有些事情過去了,便不适合再挖出來了,裴家的案子能查,但不管嚴子詹是不是當年二皇子的遺孤,都一定要死,楚家知情者,也不能活了。
有了當日韓王給的信件和證據,裴家的案子很快又有了新的眉目,刑部找到了當年更多知情者,當年之事逐漸明了,種種證據和人證均可證明,裴家并未謀反,更無謀逆之心,皆是先帝的猜疑心,以及當年陶家的構陷。
蘇眷入了宮,将案子原原本本禀告了老皇帝,老皇帝猶豫過後,“朕可下诏書,赦裴家無罪,隻是先帝之事已過.就莫要再追究下去了。”
畢竟是先帝,如今後人去追責先人之過,豈不是自打皇室臉面?
老皇帝說的委婉,希望蘇眷心裏明白這個道理,裴家無罪,可先帝不能有錯。
蘇眷沉聲道,“皇祖父,孫女以爲,先帝有錯便該追責,當年裴家何等冤屈便該昭告天下人,爲裴家說情的一衆人等皆受到牽連,如今也該還他們一個公道,天下人皆知之事,若不放到明面上說清楚,隻怕才是會讓天下人恥笑我皇室擔當不起罪責。”
【百姓眼裏,要是皇室連過錯都不敢認,才真正讓人笑死。】
一旁的禦史卻不認同,“殿下此言太過,先帝何等明君,天下人皆看在眼裏,豈敢妄言?”
如今後人攤開來說,去指責先帝之錯,實在荒唐,皇室顔面,朝廷顔面,豈不是丢了個幹淨。
蘇眷:“禦史大人既知道天下人皆看在眼裏,便更應該清楚,有些事,不能模糊。”
“水可載舟,亦可覆舟,若是連過錯都不能擔,又如何讓天下百姓信服,又如何擔這天下之責?”
【你那些迂腐之論可就别在這個時候說了,眼巴巴的湊上來幹什麽,丢的又不是你的顔面。】
禦史:“.”老夫是爲了陛下着想!
哪有當兒子的去追責當父母的過錯?!這是不孝!
【不孝隻是愧對了先帝,可老皇帝也是一國之君,若不能替冤死之人洗清罪名,不能給天下百姓一個真相,如今才是真正的愧對天下之人。】
【還寒了天下将士的心。】
聽了蘇眷的話,殿上的幾位大臣皆垂眸,确實啊,可要去翻先帝的過錯,前所未有啊。
老皇帝心中也是糾結,若是袒護先帝,将事情瞞下,便愧對當年那些枉死還有被貶職流放之人,更愧對天下将士。
可若是不如此,便有損先帝顔面,有損皇室顔面.
他看了看蘇眷,歎氣,這丫頭真是會給朕出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