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眷的事你知道?”
宋千帆喝了一口茶,應聲,“知道。”
他心中冷笑,如今想來,這幾年皇帝處處偏袒,多半就是知道,一直在爲蘇眷造勢。
旁人争個你死我活,他私下裏卻想讓自個的孫女上位,老東西好深的心機,若非早前自己已有了準備,如今當真是要一直被動着。
還有他那個反賊的弟弟,與其讓韓王得力,不如自己搶占先機。
于挺隐約覺得這個表弟心思越來越深沉,現如今,竟是連他在想什麽都猜不透了。
他甚至懷疑,這個表弟當真是爲了敬王而做這麽多?
可敬王至今沒有争儲之心,然而自己已經站在了這裏,開弓沒有回頭箭。
…
次日,宋千杭讓人給蘇眷遞了消息,約她在茶樓議事。
“殿下如今身份不同,見人談事還是要小心謹慎。”沈如悔叮囑道。
畢竟這宋千杭是敬王府的人,雖說從前關系不錯,往來也挺多,但如今多少還是要注意些。
蘇眷也納悶,宋千杭可從來沒約她上過茶樓,畢竟都不是那種愛喝茶的人,可見必是有要緊事。
“他平日裏不去茶樓,此次應當是有什麽要緊事,我去看看。”
沈如悔颔首,“殿下身邊要帶個人。”
指不定便有人在暗處,盼着蘇眷死。
蘇眷笑,“放心,我的身手,對付一般人綽綽有餘。”
她不知道的是,老皇帝在知道她身世後,把當初身手極好,覺得浪費了的那個暗衛,又給安排到了她身邊。
去到茶樓的時候,宋千杭已經在了,要了兩盞茶,幾碟糕點。
蘇眷落座後匆匆問他,“你找我來是有什麽事嗎?”
看着她,宋千杭微微有些失神。
“有人找過我,想讓我在宗正寺從中阻撓,好讓你當不成這個皇孫女。”他沉聲道。
蘇眷聞言,并不覺得奇怪,“韓王?”
宋千杭有些驚訝,“你竟知道。”
蘇眷笑,“不難猜。”
【畢竟如果是宋千帆,那就不隻是這麽簡單了,要的恐怕是我的命。】
【韓王和他到底不一樣。】
在徐州的那段時間,她也想清楚了很多,韓王奪儲的目的,多半是因爲在邊關的那些年的遭受,所見所聞。
畢竟那時,恒王中飽私囊,苦了多少邊關打仗的将士,韓王心寒,有奪儲之心也就不奇怪了。
如果他有宋千帆的一半心狠,或許皇位早就在他手上了,哪裏還有宋千帆蹦的地方。
能找上宋千杭,用這種迂回的法子,也隻有他了。
宋千杭看着蘇眷,好半晌才開口,“他用我的身世作爲要挾。”
蘇眷看他,“那你要照他的話去做嗎?”
宋千杭微微攥緊了茶杯,“你不好奇我什麽身世,爲什麽他能以此作爲要挾?”
蘇眷抿了一口茶,嗓音低低,“定北軍裴家?”
宋千杭微微一愣,又似明了,“你果然什麽都知道。”
他心想,大約這世上,就沒什麽事是蘇眷不知道的。
蘇眷笑,“現在你可以說了,今日找我來,除了說這些,還想說什麽?”
其實她心裏已經猜到了一些,裴家當年是謀反罪,誅三族,連孩童也不能幸免。
宋千杭之所以能逃過一劫,是受了敬王的庇佑。
倘若他是裴家後人的事傳揚開了,敬王府窩藏反賊之後,勢必遭到牽連。
能被威脅,他也就是擔心會牽連敬王府的人。
隻是,這些,到底是要他自己說出來。
宋千杭沉聲道,“你如今是晉陽公主,不久後會改姓宋,所有人都能看出陛下是想讓你當這個儲君,我也相信你有這個本事可以登上高位。”
“我想求你,将來王府若是因此事蒙難,你可以看在過往你我的交情上,保我父王母妃平安。”
他松開了握緊茶杯的手,方才還緊繃着的一顆心,在把話都說出來後,輕松了不少。
蘇眷笑,“可王府待我并不好,我本來還以爲,你會爲裴家說話,讓我幫忙爲裴家平反。”
她想,以宋千杭的性子,在知道自己生父生母是誰後,必然會有爲裴家平反的心思。
沒想到,他一句也沒提,确實把王府看得很重。
就怕自己的身世給王府帶來滅頂之災。
想起之前,蘇眷不由有些感慨,【整個王府,恐怕也隻有宋千杭和敬王對我還可以吧?】
宋千杭沉默片刻,“你心裏想的那些,很多人都能聽到。”
他心想,或許說出這事,能讓蘇眷動容。
可蘇眷紅唇微勾,緩聲開口:“我知道。”
宋千杭愣住了,怔怔的看着眼前的蘇眷,怎麽也沒有想到她竟然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知道的……她從未提過。
宋千杭:“不管你以後想做什麽,我會幫你。”
蘇眷笑,将杯中的茶一飲而盡,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對眼前已經是一句話也憋不出來的宋千杭開口道,“你方才的事,我應下了,若真有那麽一天,我做我力所能及之事。”
【隻是力所能及之事,無法保證其它。】
宋千杭心裏松了一口氣,如釋重負,目光多了幾分感激,“多謝。”
蘇眷搖頭笑笑,“像你說的,看在從前的交情上。”
“若真有機會,裴家若是無辜,我會想辦法爲裴家翻案。”
宋千杭眸光微動,他不敢求蘇眷太多,卻沒想到她連這一點都替自己想到了。
【若真有那麽一日,就當是還了你除夕雪夜那時的情。】
蘇眷心想,雖然事後回想起來覺得那個雪人是真的醜,可那是她活着到現在,第一次有人因爲自己的幾句話,就頂着風雪搗騰一夜。
宋千杭指尖微動,垂下眸光,半晌不語……她原來記得。
是不是這麽久以來,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對她的心思,可自己從來沒說過,她也從來沒有提起。
她要還的……究竟是除夕雪夜,還是自己心中的這份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