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緣起顯然對此仙鶴草的話題頗感興趣,這次他主動提起,談得頭頭是道,和上一次栀子一談及中草藥方,他的不知所措與略微的慌亂之感截然不同。
這一次,他給她的感覺,倒真有點像是一個粗通醫術的人。
栀子聽他說完,便說了自己的見解:“沒錯,仙鶴草原名牙子、狼牙,又名龍芽草。其始載本草《神農本草經》曰:‘牙子味苦,寒.……去白蟲。一名狼牙,生川谷。’《本草經集注》雲:‘近道處處有之。其根牙亦似獸之牙齒也。’《藥性論》謂狼牙有‘殺寸白蟲’的功效……”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想不到有緣人對醫術如此精通,我要找筆墨記下來……”那緣起說着,栀子當真便聽到了那邊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在翻找什麽紙張什麽的。
栀子正想結束這段通訊,哪知那緣起話鋒一轉,繼而又問:“我都如此誠心實意将我近日發生的近況告知有緣人了,你可否也将你近日發生的一些奇聞趣事告知我一二呢?”
他說這個請求時,那語氣帶着一些執着、又像是和某個親近之人在套近乎,栀子有些不适應。
她不覺皺了皺眉頭,看了一眼一旁的安和,都覺得這個叫緣起的人很是古怪,莫說是他的來曆古怪,而且爲何似乎他對自己的事格外在意,要知道,他們不過是他不小心送錯了紙鶴傳音書才認識的“有緣人”。
他緣何對自己發生的近況如此上心呢?
栀子又細細想了想,她想起自己在奪符競技賽之前,曾經時常感覺到有一種被人偷窺的感覺,那感覺細細想來,卻細思極恐,這背後的人到底是什麽人?爲何每次她一有所感,然後通神探視,卻又什麽都探查不到?
而這個叫緣起的人,偏巧又是如此出現?
栀子心有疑窦,于是故意問這個叫緣起的人,“您是否知曉此世間的确有一種術法可以偷窺一個人呢?而且還不容易被人發現的,有此種法術嗎?有嗎?”
栀子這一問,原本隻是試探,她自然是知道這世間是有一種法術——高階觀微術,是可以偷窺一個人的一言一行的,在血雨宮時,她還曾經親自用吳正廷的玉牌觀微過他的言行。
但她總認爲此種法術有悖禮法,不到萬不得已,她斷然是不會輕易施展的。
她在這廂沉思不語,哪知那廂的緣起也沒了聲音,過了好半天,才聽見那冰藍的紙鶴傳音書中傳來那緣起的回答:
“有的,鄙人所知是有一種高階觀微術,可以做到,但……需要被觀微者的貼身之物才可以。有緣人,你緣何會如此問?莫非是遇到了什麽?”
栀子原本也隻是懷疑這個緣起的身份,可見他卻主動說出了高階觀微術,并沒有絲毫搪塞與不實。
她定了定神,或許是自己想多了吧,再說自己也沒有遺落過什麽貼身之物給别人啊,莫非之前自己時不時感覺到有人窺視自己的一舉一動,是錯覺?
是錯覺嗎?
栀子搖了搖頭,咬了咬下唇,中斷了這次談話。
栀子與安和一道繼續在天赫大陸各地遊曆,時不時擺攤替人當街看診,或宿在酒店客棧,也可宿在鄉野林間,或是宿在就近的廟宇裏。
而安和也偶爾會去當地的官府接下一兩單金翎使者的生意,抓拿兇嫌的當兒,權當是這一路上見識的人文風情的調劑。
兩人相依相伴,且因爲栀子治好了平海堡堡主夫人辛夷柳,得到了一大筆錢,故而兩人再無了後顧之憂,日子過得舒心又惬意。
他們時而步行,時而乘馬,時而禦劍,也或搭乘商船,在海上滞留一兩個月甚至大半年光景,偶爾也禦劍而行,不知不覺,時間便又過了幾年。
安和與栀子都有同感,隻覺得這幾年間見到的人文風情,各有各的特色,地域不同,人文便大相徑庭,當地的風土人情也不同。
幾年下來,栀子和安和的樣貌雖說都沒什麽改變,栀子一直停留在十八歲左右的模樣,而安和也一直保持着二十出頭的俊倪模樣,一路行來,俊男美人,倒是令人豔羨了一路。
這日,二人來到一個叫東金坡的市州,安和打算去官府貼榜文的地方看看,看是否能接到一兩單金翎使者的生意。
“姐姐,你先四處逛逛,這裏的集市很熱鬧的,且等我片刻,一會兒我們就在這東金坡的鬧市街頭碰面,如何?”
栀子微微勾了勾唇角,點了點頭,松開了拉着安和的手。
看着安和的背影逐漸消失在人來人往的鬧市中,栀子駐足又看了一會兒,才開始獨自閑逛在這鬧市中。
她的心情甚好,看什麽都覺得新奇。
此地東金坡原是地處承趙國的一個小市州,這地方不算大,主要盛産絲綢、皮革,以及一些制糖工藝。
栀子走了一路,沿街都能看到小攤販販賣的顔色各異、款式獨特的各類絲綢做的衣裙,一些皮革制品,如水囊、靴子、背包一類的也應有盡有。
栀子隻是看,并沒有買,直到她看到了一個貨郎正挑着一個插滿了糖人的擔子,一手還拿着一個撥浪鼓,沿街叫賣着,她才忍不住停下來,盯着那擔子上一個魚躍龍門的糖貨看。
那貨郎見栀子對他的糖人感興趣,便将擔子撂下,擱在了當街稍微靠邊一點的地方,殷勤的招呼栀子:
“這位姑娘好眼力,這些糖人都是老馬家依照祖傳熬制的秘方,雕花、拉絲、成型……親手一點點做成的。您看,這個魚躍龍門的魚兒是不是活靈活現,多精緻?喜歡嗎?喜歡就買下來吧。”
他見栀子笑而不語,又殷勤地取下那個糖貨,沖着栀子遞過去,“就算是不嘗嘗這甜絲絲的味道,也可以買下來送給自己的情郎啊,您瞅瞅,魚躍龍門,多好的意頭啊,保準你家情郎風生水起,财運亨通啊。”
“您倒是會說道,哪兒來的情郎?”栀子忍不住被他逗笑了,手掌附在那夜來香上,靈力微動,手中便多了兩枚銀錢,她将銀錢遞給了那貨郎,正要伸手去接那魚躍龍門。
突然,鬧市最東頭傳來一聲尖利的嘶鳴,緊跟着便是一陣急速的馬蹄聲,衆人聞聲看去,但見一頭瘋馬不住嘶鳴着,馬蹄不住地踢打着地面,終于掙脫了拴住它的繩索,朝着鬧市街上的行人橫沖直闖過來。
它的速度極快,幾乎不讓人有時間反應過來,栀子看見它正揚起蹄子,沖着原本靠近路邊的貨郎和自己沖将過來。
“啊,不要撞我的擔子,不要撞過來——”那貨郎來不及反應,又想護住擔子,又想不被馬兒沖撞到,可一時間卻什麽也顧不了了,隻能慌亂地嚷着。
唯獨栀子一動未動,臉上未見有絲毫慌亂的神色,她手指間靈力微轉,心中早就有了打算,她有十足的把握隻等那匹瘋馬沖過來,她一招便可緻勝,阻住那匹馬!
“不好了,不好了,快撞上來了,快跑吧,姑娘,可别吓得傻站着了——”那貨郎伸手拉了栀子一把,卻拉了個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