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個可能,小安也或許猜到了……”栀子謹慎地往路邊來往的行人看了看,才又道:“因爲那沈旦在臨死前,突然提到了溯淮府,他沒有提過别的官府,隻獨獨提到它,我懷疑……這溯淮府裏也有這條人販線上買通的人。”
她把一隻手輕輕放在了安和的手背上,他的手背微涼,指尖蔥白細長,骨節分明,很好看。
栀子将手拍了拍他的手,一臉鎮定:“所以我們必須自個兒解決掉那沈旦,而不能冒險将他交給溯淮府,倘若放跑了這樣一個十惡不赦的大惡人,豈不白白可惜了小安這麽長時間的追蹤和努力?”
安和點點頭,栀子的話讓他不由得想起了以前貝二爺身邊那個吳老先生,當初他的妻女也是被人販拐走變賣,他狀告無門,早知道當地官府與人販勾結的個中厲害,不然也不會最後求助于貝二爺救自己的女兒小花。
而且安和一開始追蹤上人販這條線,是因爲遇到了同樣遭遇的金查理,他也是明知那茶寮害人有問題,可告到官府卻不了了之……
他想了想,尚能動彈的那隻手反手抓住了栀子的手,握在手心緊了緊,“還是姐姐心思細膩,之前我遇到一些事,其實也已經可以猜到人販或許與當地官府勾結的這種可能了,哦……不是可能,而是肯定的。容我給姐姐細說……”
于是,他簡而言之,将自己如何開始調查人販這條線絡的一些遭遇都一一吐露給栀子聽,包括他如何遇到金查理,如何查到那海船标記的銀票,又跟蹤富公子、胡二這條線找到了他的上家貝二爺……
他詳細将貝二爺身邊吳老先生遇到的事告訴了栀子,同時也提到了金查理狀告無門的情況,種種迹象都表明了這幫人販或許早就習慣了與當地的官府提前打好交道的做派。
“所以,姐姐當時當機立斷殺了那沈旦老東西是明智之舉……”安和說着說着,臉就微微泛紅,他有些心虛的想起自己曾爲了線索,扮做小郎倌跑到海興港天若街的紫水居去選了面首,還名聲大噪成了貝二爺“新寵”的事。
他擔心此事若是被栀子知道了,或許會不高興吧。
“小安,你臉怎麽紅了?今日很熱嗎?鼻尖上還有汗……”栀子愣愣地盯着安和發紅的臉蛋,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了摸,這小子生得細皮嫩肉的,還姿容俊逸,一點都看不出來是走南闖北、餐風露宿的金翎使者。
安和抿了抿唇,心神一轉,露出一抹淡笑,心中暗忖:此事還是隻字不提的好。雖然我也是想看看姐姐是否會因此而吃味,但……
“想什麽呢?想得這麽出神?”栀子以手又探向他的額頭,被安和一把抓住,握在掌中。
“哦,我是在想,那個叫槐六的修士,修爲了得,隻可惜逃了。”
栀子一想到槐六,臉色就白了幾分,其實與這些人販打交道,雖說人販線絡龐大得令人咂舌,但也并不算太難,難卻難在這幫人販的運作極其熟練有套路,不光是和當地官府勾結,以此做保護傘,更是将勢力伸向了修士當中。
若不是自己是無垢道體,又剛巧自然領悟了奔雷咒血咒,以無垢道血繪制了威力驚人的奔雷血咒打中了那槐六的膻中穴,而自己又同時晉級到了築基中期……
那槐六受了重傷,不然也絕不會因爲僅僅是她升級了,就輕易放過她們。
真正難以對付的是這些與人販勾結的修士,他們修爲不一,且隐藏在暗處,若不是這次栀子與玉草、玉瑤尚還有些運氣在,恐怕也對付不了那個金丹中期的槐六。
隻是那個槐六到底是何門何派呢?栀子從他的修爲打鬥方式,根本看不出他的門派和師承,這會不會是這幫人一開始就動了邪念,所以故意隐藏身份呢?
栀子想了很多,一開始她還在懷疑那槐六會不會是出自形同魔修的閻影殿中人,可一想到浮華從不遮掩自己做過的事,這種刻意隐藏修爲路數的做法,不太像浮華的門下。
而且……更重要的是,那閻影殿中人逃跑盡皆用霧遁,身前或身後在逃跑時會出現一團濃重的黑霧,但那槐六在緊要關頭,選擇的逃跑方式,卻是禦劍。
這一點,就基本能排除他是閻影殿中人的可能,因爲一個人在惶急不安之時,所能暴露出來的修爲必定不會再過多的遮掩,可槐六卻是禦劍,莫非他是其餘六大門派的人?
若真是如此,那這些所謂的名門正派中,當真有人與十惡不赦的人販暗中勾結,以牟取暴利嗎?
栀子不由得想起這一路修行以來,她與六大門派打過的一些交道與過往:
那一夜之間就死了掌門和兩大護法的血雨宮,那個爲了洗脫罪嫌,不惜将自己的半張臉龐也繪制上那怪異亡靈圖騰的吳正廷,即便臨死,那張怪異的臉上,都帶着不甘與掙紮……
還有那無定樓的姬德宇以及那因爲得不到師父器重便生出殺意的梁邱;還有那極易齋的湯玄子老前輩,他說話總是帶有啵、撒的尾音,有點滑稽,但還是僅僅一面之緣便送了她夜來香;還有那赤霄道的天之嬌女步羅煙和那個欺騙了她一路的碧城師兄……
“我與這些名門正派的人打過一些交道,這些人,或正或邪,或許他們當中真的有人會走與人販交易這條邪路,還一條道走到黑,埋沒了良心和人性吧。”
栀子長長的吐出一口氣,與安和簡單的聊完,便帶着安和與簡找了一家藥鋪,給簡熬了一副退熱驅寒又同時能醒神的湯藥,隻不過兩盞茶的功夫,服藥後的簡,已經退熱了,眼神逐漸變得有了神采,她時昏時醒的神智也開始清醒了。
她小手緊緊抱着栀子,依偎在她懷裏,栀子與安和嘗試與她交談,她也開始有了反應。
“你爹爹是不是叫金查理?”雖說之前他之前已經問過簡,确認過她的名字就是簡,可一直沒有問過她爹爹是誰。
他記得,當時在暗牢裏簡是聽到了他對栀子提到了“金查理”後才有了反應,并央求他要救她出去的。但自從救了她出來,她就一直發着熱,也不太愛講話,如今她好不容易清醒了點,安和覺得是時候問個清楚。
他期待地看着眼前栀子懷裏的異族小女孩,期望她就是金查理的女兒簡,而不是别的同名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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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