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具體的是否失了貞,僅僅是栀子的推斷,若要證實是否屬實,還需要找專門的婆婦來驗明真僞。
介于傻妞在玉米地的遭遇,栀子覺得自己還是應當謹慎一些,畢竟這個升平莊于她而言是一個完全陌生之地,好多問題不可以忽略細節。
她忽然想到了一個細節,心有疑惑,見沈旦又喝了一口那碗裏的湯,便忍不住問出口:
“我救下傻妞的時候,是在離此地不遠的玉米地,她很有可能遭遇了一些不好的事……”栀子欲言又止,其實言外之意就是在暗示沈旦,傻妞或許遭遇了人侵犯。
沈旦似乎也聽懂了,“若姑娘所言屬實,鄙人定會叫人查驗,若真是如此,飯後,我們一起去莊上找那欺辱了傻妞的人算賬。”
“而且……她的手腳上有明顯的被人捆縛過的痕迹,那好像是長期被繩索或鐵鏈捆縛才會造成那樣的傷痕,敢問沈莊主,這是怎麽一回事呢?”
沈旦聞言,眸光一亮,繼而又歎了口氣,放下碗,“栀子姑娘不熟悉傻妞,你不知道她犯起病來,很兇的……見人就又抓又咬,還常常藏匿家中的兇器傷人,這如何是好啊?”
他看了栀子一眼,似乎想從栀子沉穩淡然的面容上看出點什麽來,“我作爲她的爹爹,也是不想用繩索捆住她的,但後來慢慢發現,隻要她犯病,我們就得捆住她的手腳,免得她傷人傷己啊。栀子姑娘,你若是老夫,你又說說看,該不該捆她?”
他的話說得平實坦誠,那語氣又是語重心長,倒像真的是一個做爹的,在擔心自己的女兒的樣子,他這一問,倒讓栀子有些不好意思,覺得會不會是自己過于謹慎,平白冤枉了好人。
沈旦見栀子沉默不語,又往栀子的碗裏夾了一些菜,叮囑栀子多吃點,他是這樣說的,“玉泉鄉離此地甚遠,栀子姑娘若是不填飽肚子,一會兒就沒有力氣趕路了。”
栀子見他誠懇熱情,倒也不好相拒,隻是她心裏藏了芥蒂,總覺得傻妞的事有些什麽地方是說不通的,于是她用飯食時沒什麽胃口,隻吃了一點點,心思全都在傻妞的事上。
她擡眼看了一眼屋中貼滿挂滿的觀音像,不覺又問沈旦:“敢問莊主,您信佛嗎?”
問出這個問題,也不全是出于好奇,而是栀子在想,倘若是一個一心向佛的人,斷然在爲人處世上做不出什麽陰狠之事,而與人相交,最重要一點,栀子認爲還是看人品。
沈旦微微垂了眼睑,慈祥的臉上露出一抹微笑,“是的,栀子姑娘可曾看見的這門上的觀音像,以及這屋中的觀音像,畫得可好?”
“畫得很細緻,看得出來,繪制此觀音像的人内心必定很虔誠,定是一位心中有佛的大善人。”栀子點點頭,回了一句。
沈旦呵呵一笑,面上露出很坦然的模樣,卻不接口往下說了。
栀子側着頭想了想,“看您這神情,莫非這滿屋的觀音像都是您的畫作?”
“和栀子姑娘談話不過一小盞茶的時間,可老夫竟然覺得心情格外愉快,”沈旦看了她好一會兒,臉上的笑意更濃了些,“沒錯,老夫就是繪制這些觀音像的人,這裏一共供奉了九百九十九幅觀音像,一筆一畫,皆是出自老夫之手,隻是……”
“隻是什麽?”他的話引起了栀子的興趣,想不到這沈旦居然一個人繪制了999幅觀音像,其他的不論,單論他的這份用心,就足以令人欽佩。
“隻是,老夫時常覺得,自己心中的佛法還沒有參悟透徹。”他看了栀子一眼,忽然放下那湯碗,站起身來,“雖然和栀子姑娘相談甚歡,但已經不能再繼續了……”
他話鋒雖轉,但栀子卻還未完全反應過來,隻覺得那沈旦的神色不太對勁了,她忽然發現沈旦在席間全程隻喝湯,對于那些菜色卻分毫未進。
一開始,栀子還以爲是因爲有葷菜的緣故,這沈旦既然說自己信佛,或許因爲内心虔誠,故而不吃肉,可栀子後來發現,他連那盤素菜也根本沒有動過,隻喝過湯。
這就奇怪了。
“你怎麽不吃菜,隻喝湯……”栀子剛剛問出口,話音還未盡,就覺得雙腿有些發軟,她居然站不起來了,頭腦也有些模糊,她甩甩頭,可情況并未好轉,反而更加嚴重了。
沈旦的聲音,卻不緊不慢仍在耳畔,“老夫隻喝湯不吃菜,這是規矩,但凡這家中來了新客人,就得守這個規矩,不然就會和栀子姑娘如今這個樣子了,那可如何使得?”
他看栀子總算站起來,卻站不穩,還好心似的扶了一把,肥厚的肉掌托住她的一隻胳膊,“再說,我們這個莊子雖然人丁凋敝,莊上的人卻很團結,幾乎是一呼百應,隻要我說一聲,每家每戶沒有人不出來幫手的,所以……”
他盯着栀子看,那雙原本慈善的眉眼忽然透出一種冷漠來,是一種任何人都達不到他的心底的冷漠,好似這世上任何一切,除了他自己,其餘的,人或物都可以舍棄。
“你就在我升平莊好好留下來做客吧……”
栀子聽完他說的這句話,心中已經了然,自己已是如此小心了,可還是着了人的道兒,那飯食裏定然下了連她這樣的修士都會中招的藥,到底是什麽,她不清楚。
她一時間想了很多,就好像有萬般想法都一瞬間湧入了她的腦海,她想到了傻妞,想到了那片被人壓倒的玉米地,又想到傻妞手腳的捆縛痕迹,以及她腿間的血迹……
她心如擂鼓,想到了某些可能,不過才一兩個呼吸的時間,渾身卻都已經被冷汗濕透了,她嘗試調用體内的靈力逼出所中的毒,可那丹田之下居然毫無靈力一般,她這一次可能中招了。
不行,不行,她要沖殺出去!她不管這裏的人有多險惡,她都必須要沖殺出去,她不能折在這裏,因爲她還想見她的小安,小安一定也很想念她,在等待着要見到她,她怎麽能……
栀子怒急攻心,使了吃奶的力氣,一手舉起了白虹劍,從緊咬的牙縫間剛剛吐出一個字,“你……”
一口腥甜的鮮血居然從喉間湧上,噴了出來,血色的花朵,濺了那沈旦一身,她整個人也往地上倒了去,白虹劍“當”一聲落在了那張八仙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