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趙燕聽來隻覺得不可思議,自己的心裏話,從未對别人講過,如何會讓眼前這瓊玉郎得知的,他好像是自己肚裏的蛔蟲,連自己每每午夜夢寐時的愧疚之心,他都一清二楚,這是怎麽回事?
“你莫要胡說,你口口聲聲說有人告訴你這些話,那……那這個人是誰?”
安和沖她笑笑,嘴唇抿了抿,低聲道,“齊大姐,你一會兒見到這個‘人’,可不要驚慌。小弟并非有意吓你。”
說着,他不理齊趙燕疑惑的眼神,從懷裏掏出了一直揣着的骨灰瓶,又望了望漸落的日頭,喃喃道,“或許現下叫你出來還要被她看見,會有點困難,但我隻有如此了。不然,這位大姐如何信我所言非虛?”
一席話,聽得那齊趙燕更加一頭霧水,卻見安和旁若無人的點燃了一支随身揣着的土香,插在了巷子裏的牆角。
不多時,一個模糊的虛影,便從牆角的陰影中一點點顯現出來,還是穿着一身素衣,衣着簡淨,面容透着一股弱柳扶風之感,一雙秋水含怨眸,盯着那齊趙燕看。
“木……木……木蘭,鬼……啊……”安和沒有想到,這齊趙燕居然認得木蘭,就在她尖叫聲喊出來時,安和眼疾手快捂住了她的嘴巴,低聲安慰道:“齊大姐,别怕,木蘭不會害你。”
齊趙燕卻吓得哆哆嗦嗦,好半晌,才扒拉下安和的手,低語道:“難怪小弟你說有人告訴你我的心裏話,原來……原來是有鬼……鬼……鬼神幫忙。”
木蘭她是認得的,因爲木蘭上船時,她還給木蘭送過飯食,她生重病後,被折騰得不成人形,她還照顧過木蘭幾日,可也是她親眼目睹了貝二爺的人将木蘭當做貨物一般扔進了海裏,毀屍滅迹。
齊趙燕身爲一個女人,她原本從未做過惡事,她加入這一行,剛開始隻是想賺一筆大錢,就回家做一個小買賣,好爲老母養老送終,可誰曾想,這些年來,她錢是賺了不少了,可想退出,卻發現萬萬不能了。
這種想中途退出的人,在貝二爺眼裏,是禍害,是害群之馬,是萬萬留不得的。
因而在見到安和說那番話時,她以爲是自己暴露了自己心中的打算,被貝二爺派來的人要滅口了。她曾親眼見到過貝二爺處置有異心之人,極其殘忍,還累及家眷。
這些年來,她内心一直飽受煎熬。
但木蘭的死,卻是壓垮她内心的最後一根稻草,她原本就萌生了退意,一路行來,也見多了那些被拐賣的婦孺生生死死,可木蘭是她親自照料的,卻當着她的面,眼睜睜看着被人推進海裏滅口。
這一幕,每當午夜夢回,齊趙燕想起來,都翻來覆去難以成眠。
“我就知道,我那日親眼見到了你被貝二爺的人害死,我卻什麽都不能做,你來找我,的确是我的報應啊!”齊趙燕不知是因爲害怕多一些,還是悔恨多一些,眼中落下了苦澀的淚水。
安和聽完她陷落的經曆,歎了口氣,“木蘭和我來找你,不是你的報應,而是你的救贖。”
齊趙燕盯着安和的臉看,那張稚嫩俊倪的臉龐上,透着幹淨明朗的氣息,即便是臉上抹了油灰,也不能遮擋那樣非同凡響的氣質。
她打算相信眼前的安和,這般一想,眼中便多了笃定的神色:“你打算讓我做什麽?”
齊趙燕一直相信日行一善可以減輕自己的罪孽,而如今眼前這一人一鬼,或許真的是她靈魂得以安甯的救贖了。
雖然隻有片刻功夫,但她卻打定了主意,她要告發貝二爺和她的上線,她要将這些年貝二爺做過的那些醜惡勾當一一抖落出來。
“在貝二爺來的這批貨裏,還有幾個孩子,其中一個是異族人,三歲左右,模樣挺可愛。”
安和當下就推測,齊趙燕留意到的這個孩子,十有八九是金查理的女兒簡。緊跟着他還對齊趙燕說了潇水閣十二春的事。
了解到安和在四下打探簡和十二春的下落,齊趙燕就與安和主動約定好,下次在海興港的水凝坊見面,到時,她會把打探到一些信息告知安和。
“水凝坊是海興港一處較大的洗衣作坊,沒什麽名氣,但裏面盡是一些洗衣的工婦,來往的也都是一些富人家中的仆役,人員較簡單,不出意外的話,我明日晚上就能打探出簡的下落,你在那裏等我便是。”
齊趙燕如是吩咐安和,她心中像是落下了一塊大石,原本愧疚不安的心,卻因爲與安和的見面而變得安甯了許多。
“安公子,你到了水凝坊時,需要多加留意,切莫被貝二爺的人盯梢,這海興港說到底還是她的地盤,她如今在海興港的勢力大過天。”
齊趙燕說完這些,就四下裏看看,一副擔驚受怕的神色,急匆匆地消失在了人群中。
第二日入夜時分,安和按照約定的時辰來到了水凝坊。
此時的水凝坊已經歇業,淡淡鹹濕的風從坊内深處吹出來,帶着白日的喧嚣和汗水的氣息,越過平靜無波的洗衣水池,卻夾雜了一股莫名的血腥味。
安和一身黑衣勁裝,奶白色的長發以一根金色的發帶高高束起,風過吹動着發絲,輕盈地在他的臉側飛舞飄搖。
一踏足這水凝坊,安和直覺就感到了不對勁,那空氣中淡淡的血腥味,以及水凝坊内黑漆漆的一片,不見任何一盞燈火,這樣的氛圍,總透着一種令人内心難安詭異和悚然。
他貓着腰在水凝坊内晃了一圈,卻不見齊趙燕的人影,心中擂起的鼓鳴般的心跳更自響亮,他本能地覺着有危險,正欲退出去,脖子上忽地一涼——
竟然是有人夾了一柄利刃鋼刀到他的脖頸間。
“看來那老娘們果然在此有人接應,你便是那接應之人吧?”一個男人粗粝的嗓音在身後響起。
“嘿嘿……”安和陪着笑臉,側過臉去看,居然是一個三十上下的男人,身高七尺,壯如奎牛,“這位大哥,您說什麽,小的不明白啊。”
“還裝蒜,這麽晚了,你獨自一人來此,不是來找那老娘們的嗎?你是不是官府的人,想就着這老娘們的口風揭了王爺的底?”
今天又晚了點,不過還好,内容精彩,貴人們細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