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那隻窮奇正在離她不過三丈的距離,兩個大大的鼻孔朝着天上不住地嗅啊嗅的,像是聞到了什麽好東西一般,兩眼放出血紅色的精光,四隻爪子也興奮地不住撓動着……
“壞了,壞了!”那千年人參臉上露出驚懼的神色,它在栀子手中扭動了幾下身子,好似萬分盼望眼前有個地洞可以鑽進去藏起來一般。
栀子把人參揣進懷中,從小竹簍裏取了一支鐮刀提在手心裏,她的手指一直在“啪嗒”、“啪嗒”向下滴着鮮血,可她顧不了許多,隻是渾身緊繃,面色冷冷地盯着那隻窮奇看。
這隻窮奇和那隻朱厭都是殺害她爹娘的罪魁禍首。這個仇,她一定要報!
眼下,她與那隻窮奇隔得這麽近,她想,它應該是看到她了。雖然它的體型有他們的房舍那麽大,可她有一柄鐮刀在手,若是砍中它的要害處,說不定也能報得了仇的。
她十多年以來,一直跟着爹爹阿德行醫救人,針灸認穴的本事向來很準,若是能砍中那窮奇身上的大穴,或許也可以……
因爲心裏有了這樣的打算,一開始,她也沒打算要躲,待得那隻窮奇沖她打了個響亮的響鼻,噴了她一頭一身的口水之後,就沖她沖了過來——
爹爹和娘親死了,栀子也沒打算獨活,她嘴裏發出一聲喊叫,帶着滿腔的怒火,舉着鐮刀,沖那隻窮奇沖了上去。
許是沒料到這個凡人,見了它竟然不害怕,反而不要命地沖上來,那窮奇愣了愣,眼中有了一絲疑惑的神色,它幹脆側轉過身子,長長的尾巴沖着栀子一掃。
栀子頓時就感到一陣刮骨般的疼痛自她的小腿處傳來,疼得她整個人本能地想要蜷縮起來,卻又不受控制的跌倒在地,而那窮奇的尾巴此時就像是一柄長長的鞭子,一下一下無情地抽打在她的腿上、身上。
栀子的手臂也被那尾巴不幸抽中,這一吃痛,她手中的鐮刀“铛”一聲掉在地上,落在離身體一丈開外的地上。
身後那窮奇又沖她“呼哧”、“呼哧”喘着粗氣,朝她沖過來。
栀子顧不得疼痛,隻得手腳并用朝那柄鐮刀爬去,就在她剛把鐮刀攥在手心裏時,那窮奇又故技重施,提着尾巴卷起了她的雙腳,将她整個兒甩了出去。
“哎呀——”栀子疼得渾身骨頭都散架了一般,看來她空有想要報仇的心,可這窮奇與她之間的力量懸殊實在是太大,僅憑着手裏的一柄鐮刀,她想砍中窮奇的要穴,那簡直是癡人說夢。
這會兒,隻要那窮奇攆上來,在她身上踏上一腳,她的小命兒就嗚呼了。
既然硬拼不是辦法,那就隻能智取了,眼下得找個地方躲起來,也好過被窮奇當做玩具,不停地抛上抛下玩樂來得要好。
她四下裏看看,猛然間發現就在離她身體不遠處,有一個石塊堆砌起來的縫隙,剛巧夠她這樣的女孩子躲進去。
當下,栀子打定主意,不敢再遲疑,就在那窮奇從身後攆來之際,她整個人迅速躲進了那縫隙中。
她這時才注意到,自己握着鐮刀的手一直在不住的發抖,原本突然失去雙親的痛苦與想要替爹娘報仇的憤怒,蒙蔽了她的理智,這會兒才意識到害怕。
方才與她相鬥的,可是一隻千年妖獸窮奇,自己居然就那樣不顧後果的沖上去與之對決,不要命了不說,還十分沒有腦子,這一點兒不似尋常的她。
栀子深呼了幾口氣,雖然身子依舊在發抖,可到底是冷靜了幾分。而那隻窮奇并沒有離開,它拿頭上的角不住地去拱那縫隙上的石塊,四隻爪子也不安分地去扒拉那些碎石,似乎想要把栀子從縫隙中扒拉出來。
已經沒有多少時間浪費了,栀子瞅準了那窮奇低垂下的頭,那頸肩處的大穴位,那裏應當有一處大椎穴主管經脈活動才對。
這一點,人與獸應當是相通的。
栀子一點不含糊地雙手握緊了鐮刀,使出了吃奶的勁兒朝着那大椎穴砍去——
“咣當——”隻聽一聲鈍響,那柄鐮刀如砍在了巨石上一般,猛然間裂開成兩截,落到地上,而剛剛的攻擊,那窮奇似乎絲毫未覺疼痛一般,倒是有幾滴血液,從栀子的指尖飛出,随着她砍下的動作,濺到了那隻窮奇的大鼻子上端。
但見,那窮奇又往空中嗅了嗅,似乎發現了什麽好東西一般,伸出巨蛇般的大舌頭舔了舔它的鼻子,那幾滴栀子的血液也被舔舐了幹淨。
忽然,那窮奇嘴裏發出一聲歡快的叫聲,像是舔舐到了什麽好吃的東西,整個兒都不一樣了。連方才兇神惡煞想要吞掉她的表情也變了,碩大如燈籠般的眼珠也不再泛着紅光,反而變成了一圈圈的淡藍色。
它伏下身子,趴在栀子藏身的縫隙邊,嘴裏發出“嗷嗷”的叫聲,又時而嗚咽兩三聲,像是想喚她出來。末了還伸出長長的舌頭,繼續往縫隙裏一邊舔舐着,一邊晃蕩着長長的尾巴,好似很快樂的模樣。
栀子吓得大氣也不敢出,整個人想往裏面再縮一點,可無奈縫隙隻有那麽丁點兒,她原本受傷的小腿肚和十根手指尖都被窮奇的巨舌舔中,帶着一大片溫暖厚重的濕意。
她十指的指甲已經全沒了,這時被窮奇一舔才知道鑽心的疼痛,她煩躁地拿腳踹那隻妖獸,嘴裏喊道,“滾開,滾一邊去,離我遠點!”
話音剛落,沒料到那隻窮奇立馬像是一隻溫順聽話的小貓一般,龐大的身形往外挪了挪,嘴裏又發出一聲“嗷”的叫聲,大大的腦袋拱了拱縫隙口,趴着不動了。
“它怎麽好像聽得懂我的話?而且還……”
“而且還這麽聽你的話,對不對?”栀子懷裏的那隻千年人參又開口接話了,“我想應該是你的無垢道血被它嘗到了,應該是你的無垢道血有馴化妖獸的能力。”
什麽?有這回事?
“那我要它去死,它會聽嗎?”栀子又問。
“不會。窮奇和朱厭都是開了靈智的妖獸,哪會那麽笨?哪怕是聽你的話,也不會自己要了自己的命的。”
栀子對于自己的無垢道血能馴服妖獸這一點無比吃驚,她想起懷裏的千年人參也是因爲吸到了她的血才忽然說要跟她的。
剛才與窮奇對戰,她又跑又跳的,也累得不行,這樣蜷縮着身子更累,她往縫隙口望了望,照那人參的說法,窮奇已經被她的血馴服了:
“那我如果現下出去,它應該不會怎樣吧?”
得到了那隻千年人參肯定的回答,繼續這麽躲着也不是辦法,她決心出去試試。
于是,她伸出一隻腳,試探性的往外挪了挪,哪知她的小腿剛一伸出去,就被那窮奇的大舌頭又舔了舔,嘴裏還滿足地發出“呼噜呼噜”的聲音。
她吓得又縮了回來。
如此嘗試了幾次,除了感到有些癢之外,那隻窮奇的确沒有再傷害她的意思。栀子這才大着膽子爬出了縫隙。
哪知,她一出現,那隻窮奇就對着她瘋狂地舔了一番,讓她渾身上下都沾滿了它的口水。
在栀子的喝止聲中,它才溫順地趴在她的身邊,不時拿大腦袋蹭她的小腿,眼神充滿了讨好與撒嬌的親昵,和方才那副要生吞活剝她的神情,截然不同。
難道這就是她的無垢道血馴服妖獸的能力?
一想起這頭在她腳邊撒着嬌的妖獸害死了她的爹娘,她就憤怒不已,于是,她舉着那柄斷成兩截的破鐮刀又使足了勁兒,狠狠砍了窮奇十幾刀,可都像是砍在巨石上,發出“”的怪聲。
“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她砍着砍着,眼中有噙了淚水,一直到手臂酸軟,再也砍不動。
除了令她原本受傷的手更酸痛之外,沒有别的用處了。那隻窮奇根本傷不了分毫,但見她如此,也任由着她,隻時而嘴裏發出嗚咽聲。
她失望地丢了鐮刀,癱坐在地上,背後不自覺地靠在了那隻匍匐的窮奇身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氣。
忽然,栀子身後的窮奇動了動,嘴裏發出警告般的吼叫,與剛才撒嬌的叫聲完全不同。
她轉頭,看到窮奇如燈籠般的眼珠子裏方才的暈藍不見了,又透露出兇光來,那神情不像是要重新攻擊她,倒像是在警告什麽東西不要靠近,這是它的領域一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