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外婆喚他出來喝姜湯。
“小顧,這風涼啦,又淋了雨,容易感冒,喝了姜湯會好點兒。”
顧頤欽走出來,已經換上了剛買的衣服,雖然不比他顧公子平時穿的,但色調搭配都非常得體,将身姿襯托得風姿卓絕。一頭墨發因爲剛洗過有些微的淩亂,但并不妨礙他的俊美。
禮貌接過姜湯,視線落在一旁院子走廊裏正在逗貓的少女身上。
少女穿着一身白絨大衣,領間的毛絨蹭着她溫軟的小臉。她唇角勾勒淺笑,低頭逗弄着雪球,小白貓兩隻前爪扒着少女的大腿,頭仰起來蹭着少女的手心,看起來又乖又可愛。
夜風習習,混合着雨聲,說不出的靜谧美好。
似乎察覺到男人的視線,少女側過臉來,看見他的一刹那眸子裏的笑意驟然全數散開,消失徹底,唇邊弧度也變得疏離禮貌。
此時一隻黑貓從暗處跳出來,蔑視的看了一眼晏媺兮,随後伸出爪子毫不客氣拍了幾下晏媺兮正在撫摸雪球的手。随後将雪球往自己身後藏。
這是把她當情敵嗎?
“小煤球!”
空氣中傳來晏媺兮生氣的聲音,她瞪着墨崽,想要去捉它,墨崽兇惡叫了一聲“喵”,身姿靈活跳開,晏媺兮越想越氣,跑過去捉。
顧頤欽就看見,一人被一貓遛的場景.
少女眼底渲染嗔怒的情緒,和面對他時全然不同。是一種.他從未見過的鮮活。想來初見時她的無趣木讷…..還當真反差。
好像唯獨面對自己,她就會變得十分“無趣”。
顧頤欽眼底情緒不明,漠然收回目光,垂眸将姜湯喝完,禮貌還給外婆,道了聲謝。
外婆收了碗離開,顧頤欽準備回屋,此時墨崽一下子竄到他腳邊,躲在他褲腿後,窺伺着晏媺兮。
男人漠然垂眸打量墨崽,小黑貓此時擡眸與他對視,碧綠的眸子宛如翡翠,竟然.又輕又軟的“喵”了一聲。
見鬼,顧頤欽這人,怕不是有什麽吸貓體質。
就連顧淩辰,墨崽也不是這個反應。
晏媺兮走過去站在那人身前,眼神無語的看着他腿邊的貓。
“墨崽!過來,不要調皮。”
墨崽尾巴輕搖,懶洋洋的趴在了男人腳邊,還不屑的看了一眼晏媺兮。
“.”
顧頤欽彎下腰去一把将墨崽後頸拎起,墨崽竟然毫無掙紮,竟還再次輕軟“喵”了一聲。
然後男人神色冷淡的将貓就這樣遞給了她。
晏媺兮:“.”
她隻好下意識接過來抱住,可見下一秒墨崽碧綠的眸子和她對視一秒,毛立馬炸起,十分兇惡的“喵”了一聲,非常迅速敏捷的從她懷裏鑽出來,跑遠了。
“.”
個小沒良心的。
晏媺兮唇角微抽,嘀咕一句,“還是雪球乖。“
說到此時,雪球軟萌的跑了過來,目光先是在兩人身上轉了一圈,随後趴在顧頤欽腿邊撒嬌打滾去了。
晏媺兮心裏郁氣直升,雪球也被壞男人蠱惑了。
“你的貓?”
顧頤欽語調散漫響起,他大概倒是對雪球有幾分順眼,這次拎起來後直接抱進了懷裏。
“顧淩辰送的流浪貓。”晏媺兮如實說。
男人給雪球梳理毛發的動作頓了頓,語氣冷淡而意味不明。
“他倒是有心。”
這話聽着怎麽陰陽怪氣的?
晏媺兮不知該如何接話,此時男人一言不發冷漠将貓放下,身上氣息莫名其妙冷了幾分。
“年後,還要麻煩晏小姐去診所一趟。”他淡聲說。
晏媺兮點頭。他不說她也懂,他的病情似乎越來越複雜.
不知道爲什麽,遠比上一世還要嚴重。
“顧總,天色也晚了,那我就不打擾你了,晚安。”
晏媺兮隻想溜之大吉,她說完,蹲下身将雪球抱起就離開了。
顧頤欽凝視她的背影,眼神微深。
-
這晚,晏媺兮夢見了十年前。
第一次看見顧淩辰。
少年莫約十二,不知遭遇怎樣的意外,被困在破敗肮髒的小黑屋中,門窗封死,不留活路。
透過被鑿開一個洞的窗口,她看見滿地鮮血,野狗的屍體慘不忍睹橫七豎八擺着,少年滿身血污,衣衫破爛,稚嫩的小臉上眼睛黝黑,盛滿寒光凜冽。看見來人,他伸出指骨磨破的手,聲音微弱而嘶啞。
“救我.”
她從夢中驚醒,盯着天花闆發呆。
當年,十歲的她吓了個夠嗆,跑到不遠村口處的電話亭報了警,随後跑回了家告訴外婆。
很快,警鳴響起,她躲在不遠處的樹後偷看。
少年得到營救,警察和歹徒相鬥時,聽聞有一個人受了重傷。
再後來,一切風平浪靜。
沒有新聞報道,信息全面封鎖,除了A鎮本地人,沒人知曉這件事。
但據說當年參與營救的警察全都升了職。重傷的那個早早退了休,隻聽說是A鎮本地人。
她打開手機看,早上九點,起身下床出了房間,屋外天氣晴朗,得知顧頤欽已經離開。
她舒心不少,吃過早飯,便準備去鎮上那家花店去感謝一下店老闆。
-
彼時,小小的花店裏,陽光透過窗戶灑進來,把室内映照得溫暖明亮,窗邊的細葉寒蘭獨傲盛開。
這蘭花,全年綻放。
店内一角擺放着一張木頭小桌和兩把椅子,一旁茶案上,茶香四溢。
一個臉上有刀疤的大叔靠在椅背上,滿臉笑容地和對面的人下着一盤圍棋。
對面那人懶散注視棋盤,拇指和食指順着棋子的邊緣來回摩挲,姿态閑适,從容不迫。
“昨天小辰那孩子又來過一趟。”大叔此時開口,“變化頗大,倒比上次來還要知禮數了些。”
顧頤欽執棋的動作一頓,不過一秒,他手腕轉動,将那枚棋子輕輕落在棋盤上。
“他來做什麽?”他的聲音淡然。
“感謝我當年沖鋒陷陣把他救出來呢。”大叔笑道,擡手示意一旁放着的鮮紅色的錦旗。
大叔正是十年前在那場營救中受重傷的那個警察,于年。
于年語氣卻不無遺憾與擔憂,繼續說,“你這病情……真的沒有更好的方案嗎?比如人格相融合?”
小辰那孩子,他也喜歡哪。
心地不壞的。
顧頤欽眼底暗潮湧動,目光深沉,半晌淡淡開口。
“他是他,我是我。”
于年聽聞不無歎息,那人繼續說道。
“況且,他現如今更急切讓我消失。”
顧頤欽的語氣微冷。
十年前,顧淩辰根本沒有這樣大的信念與欲望。
如今,爲了一個女人。
想替代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