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林秀麗能這樣想，李牧羊心裏是清楚的。
兩個人畢竟生活了那麽久，對彼此的心智想法，人生态度，都非常熟悉。
他沒有就此和林秀麗繼續糾結什麽。
“嗯，我也是這麽想的，隻要能一家人團團圓圓，健健康康，和和氣氣，那日子就過得很幸福了，咱平頭老百姓也不想太多的。”
林秀麗卻笑了笑。
“我的意思可不是讓你胸無大志，你要是真的有什麽理想，那還是要去做的。
男人嘛，要就像你說的，要力所能及的去把自己的日子過得更好，是不是這個道理？
不管伱做什麽，反正後面我都會支持你。
嗯，我的想法是有多大能力就做多大事嘛，沒有能力，我們也不強求去和和别人一樣厲害，要是有能力的話，我們總要實現自己的價值，是不是？
鋼鐵是怎樣煉成的看過沒有，那裏面有句話就說的很好，人回顧往事的時候，肯定是不能碌碌無爲，不然的話，一定會悔恨的。
你說我們好歹是一輩子，誰不希望在這個世界上臨死之前能多留點痕迹呢？”
“那倒也是。”
李牧羊點點頭。
“噗，”林秀麗看他這個樣子，卻笑出聲。
“你笑啥？”
李牧羊被笑的莫名其妙。
“我啊，笑你就像個應聲蟲一樣，我說啥你就點頭，好像是我把你管住了一樣。
這可不行，兩個人過日子說是要彼此遷就，但更多的還是要商量着來，都是有各自的自由，對不對？
我們就算過日子，那也不是說把自己完全丢給别人了，自己一點點想法都沒有，那可不行，這樣的日子也過不了長久的。
沒有人能強制别人幹嘛，是不是這個道理？
所以你沒有必要這個樣子，如果你有什麽想法，自己的目标，那你就按照自己的想法來，不要一味的遷就我的意見好不好？”
看着林秀麗溫和的眼神，李牧羊再次點點頭。
他這一生和林秀麗相處的時候，總是會潛意識去想之前林秀麗是什麽樣子，而他是什麽樣子。
多想之後呢，就會發現之前的他确實不怎麽重視這方面的東西。
反正就是被生活壓得喘不過氣，哪還會顧上這麽細緻的心理呀。或許林秀麗之前也是這麽包容和理解他。隻是他當時根本就沒在意罷了。
“聽你的。”
“你看，你還來。”
“啊……哈哈。”
兩人突然忍俊不禁，都笑出聲。
李牧羊發現一縷頭發順着林秀麗的臉垂落下來，下意識伸手将頭發幫她捋到耳後，在下一刻，立刻發現自己行爲有點唐突，頓時非常尴尬。
這是個習慣性動作，但畢竟現在和妻子還沒有到那一步，而且這個年代相對很保守。
林秀麗臉微微紅了一下，垂下腦袋繼續喝着豆腐腦，并沒有對此表達出很大的反感。
吃了幾口，她又問道：“你娘的怎麽樣了？前一段時間手術做的還順利吧，啥時候能出院呢？”
“嗯，手術挺順利，恢複的還不錯，原先全身都不能，原先有半邊身子幾乎都不能動，一周前我去看時都能坐起來了。
我聽醫生說，如果恢複的最好的話，甚至還能站起來。不過她年齡有點大，手術的時間又有點晚，還是會受到一些影響，具體看後面的恢複吧。
我和醫生商量的是這個月20号就去接，住在醫院的意義也不大了。可能是在家裏，地方大一些反而更容易恢複吧？”
“這樣就太好了，原來這種半身不遂真的還能有治好的可能性呢。知道這樣的話……”
林秀麗似乎想起了什麽，無奈道：“可惜呀，像你這麽孝順的人畢竟是少數，很多人一旦癱瘓在床上，這一輩子基本上就走到頭了。”
“倒也不能全怪他們。有時候人就是這麽沒辦法，畢竟看病是需要一些錢的，也不是誰家都能湊到這個錢。
有的人可能是自己生活都很困難，僅僅養活老婆孩子，就費盡力氣，哪還顧得上其他。
總之，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啊，我相信但凡是有一點能力，他也不會看着父母躺在炕上，是不是？”
“嗯，這倒是有，這倒也是。
但反過來說的話，我們農村人的見識還是太少了。
你不說這個能治好，我都不知道這種病還能治好呢，我以前和他們其實是一樣的，想着說，這病就和絕症是一樣的，隻能是躺在炕上，看多少年的事了。
照顧好的話可能活得長一些。要是稍微有點疏忽，有可能就活不了多久。”
“嗯，是這個道理沒錯……”
李牧羊深有體會，他看林秀麗的情緒不是很好，便轉移了話題。
“好，我們不說這個，還是說說房子的事吧。
我當初答應你嫂子，在你過門之前，我會把房子建好，你有什麽想法嗎？
如果有的話，可以提前告訴我，我就按照你的想法把房子提前建好，到時候你過來就可以直接住新房子了。”
“啊，你說這個啊，我剛才不是說了嗎？不管怎麽樣都行。有能力的話就建新房子，要是沒能力的話，我們後面再慢慢來也行嘛。”
“你說說看嘛，你不是說了，人總是要有點夢想嗎？那我的夢想就是建新房子，娶新娘子，生胖兒子，過好日子呗……”
聽到胖胖兒子過好日子，林秀麗再也堅持不住，瞪了他一眼，沒好氣的說，“你可不許這樣油嘴滑舌。男人還是要穩重一些，一直油嘴滑舌，顯得不像個老實人，我不喜歡不老實的人。”
“好吧。”
李牧羊顯得垂頭喪氣。
林秀麗知道他是故意裝出來的，忍不住又笑了。
“這事兒你自己看着辦吧，我都無所謂。你建什麽房子，我就住什麽房子，嫁雞随雞，嫁狗随狗嘛。
我不是那種挑剔的人，日子過不好，你就先住在宮殿裏面也不開心，對不對？
過日子需要的是人，也不是靠那些什麽好房子。好家具，是不是這個理兒？”
李牧羊聽林秀麗這樣說，他也沒有繼續堅持。
其實他問出這樣的話，心裏已知道林秀麗會是什麽答案。
但他就是給林秀麗一個态度，證明自己确實很看重她的想法，很尊重她。
他這輩子就是想把自己真實的情感毫無保留的表達出來，不藏着掖着，不去掩飾什麽。
他覺得不管心裏，不管心裏怎麽想的，你不說出來，那别人怎麽可能知道呢？
很多情感的表達，如果不說的話，等想起來可能已經沒機會了。
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豆腐腦就顯得很少了，再怎麽吃的慢，很快也就到見了底。
“沒有吃飽吧？我們再去吃牛肉麻食怎麽樣？我記得東面那邊好像有一家店子還不錯的，我以前吃過幾次。不知道現在還開着沒有。”
“不用了吧，這剛才吃過……”
“這算什麽吃飯啊，這就是墊墊墊肚子，害怕你從這兒走不到那邊了，臨時積攢點力量而已。我不是答應你，要請你吃好東西嗎？”
“真的不用了，吃那個還要花錢，賺錢多難呀，算了算了。”
“這就是你不豁達了，賺錢難，但是賺的錢不也是花的嗎？我賺錢再難，也不能讓我媳婦兒吃頓飯都吃不起吧？”
李牧羊提到媳婦兒的事兩個詞，他故意加重了音，還盯着林秀麗的眼神看。
林秀麗再開朗的性格也是有點害羞。
按照這邊的風俗，兩個人如果說相親之後呢，其實嚴格上來說就已經鐵闆釘釘了。
李牧羊說林秀麗是他的媳婦兒，并沒有什麽過分的地方，因爲如果速度快的話。或者相親之後就可以立刻尋找日子迎娶過門了。
像他們這種拖了半年的，反而算是時間比較久了。
在李牧羊的強烈要求下，林秀麗沒辦法，隻好起身和他一起向東面的牛肉麻食店而去。
一路上要經過一些賣水果的，賣衣服的，或者說其他雜物的攤子，李牧羊會不時問林秀麗要不要多買點什麽，林秀麗每次都拒絕了。
但是經過一個賣帽子的地方，李牧羊看到一頂帽子，是白色的，有着寬寬的帽檐，他想起這好像是林秀麗喜歡的款式，便說幫她買一頂。
可能是确實喜歡吧，而且帽子的價格相對比較便宜。林秀麗這才答應了。
林秋麗将帽子戴在頭上，問李牧羊好不好看，李牧羊發現她的帽帶子沒有完全系好，便幫她調整了一下。
在系袋子的時候手不經意觸過林秀麗溫熱的臉龐，一瞬間，李牧羊的心抖了一下。
他多想用自己雙手捧着林秀麗的臉，輕輕的在她額頭上親一下，這是他自從林秀麗離世之後，很久很久都在想着一件事。
可看到林秀麗嬌顔如花，紅着臉，低着腦袋，不敢看他，最終沒沒有做出這種唐突之舉。
時間還多的是吧，也不急于這一時片刻。
如果表現的太過油膩的話，肯定會招緻她的反感。
千萬不能出現這種情況。他必須保證自己和林秀麗的情感一直是幹淨的，彼此沒有忌憚，心底裏沒有陰影的。
兩個人來到牛肉麻食店，各點了一份牛肉麻食，李牧羊還單獨叫了一碟涼拌牛肉。
這些東西他之前可是吃不起的，但現在可是有8000多塊錢的巨額資金，也算是小有财富的人。别說家裏還住着三間破房吧，銀行有錢心裏就不慌。
林秀麗還是那個老樣子，不住的勸告他不要花那麽多錢，吃飯就是吃飯，簡簡單單的吃點，能吃飽肚子就行。
沒有說出來的話是吃飯其實不太重要，重要的是兩個人能在一起聊聊天，就挺不錯的。
她嘴上說李牧羊有一點點油嘴滑舌，但實際上李牧羊這種性格還是挺招她喜歡的。
她身以前認識的很多男人，要麽就比較粗魯，要麽呢，就是太過樸實，不怎麽會說話，要麽就流裏流氣的。
說他們人品不行吧，也不全是，隻是在人品好和讓自己欣賞之間，存在着很多其他的可能性，就比如說像李牧羊這樣的人。
“老闆，再來點喝的。”
“不要了吧？”
“沒事，你真的不用幫我想着省錢，我不是跟你說最近去山裏搞了點錢嘛。
我都想着要給咱們建院子了，那怎麽可能沒吃飯的錢呢？放心吧，就吃東西，要是能把我吃窮了，那我李牧羊還混什麽混呢，找一塊豆腐撞死算了。”
“你啊……”
林秀麗拿他沒辦法。
老闆在裏面喊：“要啥喝的？汽水還是啤酒？”
“汽水吧，兩瓶。”
“等下啊。”
老闆提着兩瓶，過來放到他們桌子上，離去之前，突然問李牧羊。
“哎，對了，李牧雲是你兄弟吧？”
李牧羊愣了下。
點點頭。
這個老闆要說不認識也不是的，他好像是隔壁村子的人，但是說認識的話，以前也沒打過交道，也不知道他是怎麽知道牧雲是自己的弟弟。
“牧雲是我六弟。”
“那你幫我問問你弟，到底啥時候來結款啊？他可是欠我很多錢了，我這是小本生意，像他那個樣欠下去，我幹脆關門算了，還開什麽店呢？”
确認了李牧羊和李牧雲的關系。老闆的臉色變得暗了一些，聲音也提高很多。言語中都是不耐煩和滿溢出來的不屑與鄙視。
李牧羊皺皺眉頭。
他想起剛才在塔下等王天孝的時候，看到弟弟坐着一個摩托車走了，也不知道那摩托車是誰的。
這是咋回事呢？難道他還繼續沒做好事，還在賭錢嗎，李牧羊莫名有點煩躁。
他上次不是給他說了嘛，讓他吃一塹，長一智，回去和錢小雨好好過日子，家裏還有孩子，再不要胡折騰……
“他欠你錢嘛？”
“嗯，還欠了還不少呢。
他以前和那種狐朋狗友到我這邊喝過幾次酒，看在和他老闆都是開店的份上，也就讓他欠了幾次賬。
那小子嘴上說的好，總是說早點結，早點結，但這麽久了，卻一直不寫給我。
這不，最近我聽他老婆回娘家了，整個人班都不好好上，拿什麽給我還錢呢？你這個當哥的也不好好管管他。”
“老婆回娘家了？”
李牧羊一怔。
他知道老闆這種語氣說出來的回娘家，當然不是單純的回去探親，而是夫妻兩個出現了問題，回娘家不回來了。
這種事情，在農村裏面非常常見，常常是兩口子離婚開始就這樣，先是女方回娘家待一段時間不回來，然後就離婚了。
原來弟弟和錢小雨的關系已經這麽僵了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