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激勵李牧羊的興趣,王天孝特意将第一株挖出來的紅芪讓給了李牧羊,讓他裝在袋子裏面。
兩個人此刻每人都背了一個袋子,就像一個拾荒者一樣,行李都被放在不遠處的一個石頭上面,除了螞蟻可以上去。一般也沒有其他東西去騷擾包裹。
就像王天孝說的,這裏除了一些黃鼠狼之類的小動物之外,并不會出現真正的有危險的野獸。
李沐羊是一個很喜歡學習的人。
雖然說他有很豐富的其他經驗,但是在挖草藥方面,他遠遠不如王天孝。
而且,他知道在這個山裏面,王天孝所說的簡單和他想象的簡單完全是不一樣的。
就像一個大學生說的簡單和小學生說的簡單完全不同。
如果說他真的以爲這事一點風險都沒有的話。那可就大錯而特錯了。
正因爲如此,王天孝不管說什麽,他都很認真的學習,很認真的去聽。
他原來就有一個想法,隻是撫育果園,賺錢的方式太過簡單單一。
至少在前期果園沒有大面積起來之前,還需要其他的賺錢手段做輔助。
那麽,這個山裏面的草藥說不定也是一條好的路子。
未雨綢缪吧。
“牧羊兄弟,你這樣話是不對的。紅芪的根它的延展性是很大的,你這樣挖的話,隻留下了主根,旁邊的須根全部被挖斷了。那它的重量就會下降很多。嗯,算是有點浪費吧。”
“牧羊兄弟,鋤頭不要立着挖,你要是立着挖的話特别費力,而且他的手震動比較大。
時間玩的長了以後胳膊肯定會痛啊。
伱看稍微側一點點。這樣不僅不會把根挖斷,而且的話要省力很多。”
“牧羊兄弟,上面的泥土不要全部摔掉了啊,要留一點土在上面。
這樣才能保證跟。比較新鮮,像你這個樣子,摔了以後跟外面的細根不就沒有保護了嗎,他很容易損壞,而且會變幹了。
嗯,紅芪的話,我們要帶一點點土晾幹,而不是直接讓他曬幹,曬幹的話表皮的一層就死掉了,呃,養分就沒有了。”
“……”
王天孝就像一個啰嗦的老奶奶,又像一個很有耐心的師傅。一邊幹活一邊細心的教着李牧羊去挖紅芪。
開始,李牧羊還以爲挖紅芪就是一個簡單的事情,和拔蘿蔔沒什麽區别,反正就是能拔就拔出來,不能拔的話。将周圍的土挖一挖,然後将根扯出來就行了。
但幹了半天,他才發現,這裏面的門道多着呢,要不是王天孝教他的話,事倍功半不說,有可能還得不到想要的結果。
時間久了,他終于更加确認那句話:人生處處都是學問,可不能小看任何一件事情啊。
挖紅芪和其他的藥草還不一樣,紅芪,它往往是一簇一簇的。
可能這邊找到一處,挖完之後立刻就要去找其他的地方。
它不不會形成很大的片。
按照王天孝的說法,是因爲紅芪的根紮的比較深,對周圍的營養要求的很大。
如果說集中在一塊兒的話,所有的紅芪都長不大,而周圍其他的草和植物就沒辦法繼續生活了。
所以。一般都是彼此之間保持着一定的距離,這也算是一種大自然的智慧吧。
因爲這種情況,又因爲李牧羊剛剛開始,尋找紅芪的速度還比較慢,所以兩個人一早上挖下來,并沒有挖多少。
等到中午吃飯的時候,李牧羊掂了掂他手中的袋子,最多也就兩三斤的樣子吧。
而王天孝那邊,因爲要不斷的教李牧羊如何幹活。雖然說比李牧羊多一些,但是多的也不多,看起來也就是五六斤的量。
李牧羊其實對這個成績還是挺滿意的。
按他的想法,如果說兩個人一天能挖20斤的話,五天也挺多的,而且後面的速度肯定比現在快吧。
但是當他給王天笑說的時候,王天笑說,如果要是他吧,正常情況下一個人嗯,一天就可以挖二三十斤。這讓李沐陽有點小慚愧。感情帶着他,還不如别人一個人挖的快呢。同時,這也激起了李牧陽的興趣。他不相信自己,一個常在山裏面跑的人。幹事情比不過王天笑。就是挖個紅旗嘛,好好學,好好努力呗,怎麽着來說?練一練應該。都能趕得上吧?所以他暗暗下定決心,下午挖的時候一定要加快速度。至少要和王天笑保持差不多的距離。
“好,我們就在這個石頭上歇歇會兒吧。心急吃不了熱豆腐。而且中午天比較熱,山上也沒有一個阻擋。要是中暑了可就不好了。賺錢是賺錢,身體是身體,可不能因爲賺錢把身體傷了,是不是這個道理?”
眼看着日上三點。哦,眼看着日到中天。大概。王天笑提議兩個人歇息會兒。李夢陽看了下表。果然是12點多了。
“行啊,那就休息會兒吧。”
嗯,兩個人來,來到王天孝說的大石頭邊上,将包裹轉移到地上。從各自從包裹裏面拿出吃的,鋪在石頭上。
這邊唯一的不好處就是沒有個遮擋,陽光直射下來,還是有點熱的。
“這個地方是有點兒不太舒服,要是其他地方都還好,好一些,楊子嶺上面本來是樹還是挺多,但是這兩年被盜了很多。
林場那邊說是管理,但一直沒有派人到這邊來。
嗯,說是要建個場站吧,一直也沒怎麽見。反正偷樹的人很多,你看看我周圍。這有很多樹還沒長大就被已經偷走了。”
“這怎麽可能呢?他們那麽大的樹,怎麽轉下山的?”
李牧羊看看周圍,果然發現有一些被鋸掉,留下樹根。
這些樹根上面都長出了很小的很嫩的一些嫩芽,所以覆蓋住了,要不是仔細看的話,還以爲是一撮撮的小樹苗呢。
“這有什麽難的呢?我們現在是從這邊上來的,它是一個坡狀的,走起來有點遠。
但實際上在背後呢,是一個懸崖,可以從上面直接把木頭扔下去,隻需要到下面拉就可以了。
嗯,那邊有個村子叫趙家村,裏面有很多人都是這個樣子。
我以前是護林員嘛,覺得這件事情應該給管一下。
但是……哎,你看看我這身體,我也沒辦法管啊。
有時候呢,我連自己都管不好了。我也給林場那邊說過,他們好像沒有人願意到這邊來吃苦。
誰不知道我們楊子嶺東邊的地方過得差了,是不是?那就隻能暫時這樣了,看後面怎麽說吧。”
“哦,這也不是你能管的事情,不要給自己太大的心理負擔了。
那你們林場的人既然都不重視,就證明這邊的樹木不值錢呗。
你一個人急,也沒用是不?”
“話也不能這麽說啊,我畢竟是林場的人。
雖說是在病休吧……當然,林場的那些狗屁領導,也不是什麽好貨。
但樹木是公家的,也不是誰都能輕易砍伐的是不是?
再說了,你看看我們這邊的山,不僅僅是個土山啊,這上面的有石頭的。
你知道石頭和土混雜起來的山,有什麽危險嘛?”
“你是說,水土流失?”
“不不,要隻是水土流失還好說了呢,我告訴你,這東西可能會出現泥石流呢。”
“泥石流啊?”
“可不是咋的,前幾年,也就是86年吧,我們這裏不是發大水嘛,就曾經有發生過。
不過當時山上的樹木可比現在茂盛多了。
這幾年沒管,就成這個樣子了。
這要是下次再遇見個水災,還不知道會發生啥事呢?”
王天孝顯得憂心忡忡。
“老王大哥,你都這樣了,還想着那麽多事啊。”
李牧羊由衷地感歎着。
想想,這也确實是王天孝的風格。
他這個人,就是一個老好人吧。
李牧羊心裏善良,但其實他還是有點的小聰明的,不是那種任由人可以宰割的對象。
但王天孝基本是逆來順受。
似乎一輩子都沒有做出像樣的反擊。
另外,李牧羊對一些個人的悲慘命運,基本都是報以同情,願意幫對方一把。
就像米大馬那樣。
但他很少關心到更大的事情。
可王天孝明明自己過的很不如意,看到這種偷砍亂伐的事情,依然還是會擔心到時候會傷到村民們。
可見,王天孝這個人,心裏的格局并不小。
确實是個很不錯的人。
“老王大哥,你的心情我都理解的,不過這事情,咱也沒辦法是不是,上面不管,下面管不住。
我們就是屁民一個,自己簸箕裏的一點擔心都沒張羅清楚呢,哪還有精力去管這麽大的事呢。
該做的,做到了就行了。
做不到的,沒辦法改變的,就聽天由命吧。
做人不就是求個問心無愧嘛。
來,嘗嘗我這個臊子,味道好不好?
就是這山上不好搞火,要不然我們那時候就搞個煤油的爐子,把臊子給熱熱,夾着吃饅頭,那叫一個帶勁。”
因爲要在山裏待5天以上,所以李牧羊準備的相當充分。
不僅帶了臊子,就剛主糧就帶了好幾種。
有蒸好的饅頭。
烙好的鍋盔。
還有李香琴專門給做的煎餅,韭菜雞蛋的。
不過,李牧羊遺憾的是,這些吃的東西,熱的時候味道好,但放冷了,吃起來味道就差很多。
尤其是雞蛋的餅子是死面的,裏面還添加了荞麥的面,一冷的話,吃起來硬邦邦的,每吃一口就會拉嗓子。
“沒事的,也不是完全不能用火。
這個季節還好,不要将火點的太大就行了。
要是直接用火,那些獵人冬季打獵的時候,不都給一個個要凍死在山裏啊?”
王天孝笑笑。
“不過,能将就就先将就吧,等到晚上睡覺時再打火。
要不一會還要埋火呢。
你要當初真把煤油爐子帶來,那其實可以随便用的。
沒這麽多計較。
我們說山裏不要帶火源也是相對的,如果真是一點火都不允許,那住在半山腰的人呢,他們怎麽生活?”
“原來是這樣,這倒是沒想過。
我還以爲一點火都不能見呢。”
“小心也沒錯,就是你沒有在這種山裏待的經驗,所以謹慎肯定是好的。
趕緊吃吧,晌午你學的也差不多了,下午我們兩個分開搞,這樣速度會快點。”
“好。”
李牧羊咬了一口餅子,就着水咽進肚子。
.
下午按照計劃,兩人分開幹活。
還是那個原因,紅芪重要的是尋找,而不是挖掘。
真正挖掘的技術,李牧羊一早上基本已掌握,并且王天孝也将容易出現紅芪的地理條件也告訴了他。
方便他也能獨自尋找。
兩人一直湊到一起,即使找到一些紅芪,也很容易被迅速挖空,然後就需要兩個人一起尋找。
尋找過程的空隙時間,就是一種雙重的浪費。
兩人約定好,等太陽下山時,就重新回到這個石頭處彙合。
這裏白天太陽曬的厲害,但晚上卻是個露營的好地方。
地勢平坦,周圍沒有高大的樹木,視野開闊,如果有什麽意外的話,也可以一覽無遺。
另外,兩個人分開還有個好處。
那就是涉及到利益分配。
李牧羊自己的挖的,當然都是他自己的錢。
但王天孝挖的,可是要給王天孝支付費用的。
一直和人家一起,自然會影響人家挖藥材的速度,不合适也不公平。
這樣分開就蠻好,幹多幹少,都是自己的。
不過呢,理論和現實總有差距。
李牧羊上午還覺得自己掌握的差不多了,但真正獨立去找,卻發現很多細節還是不清楚。
找尋的速度慢了很多。
從下午一點一直到趕到四點多,速度也就剛好和上午一個樣,而不是想象中,比上午要快很多。
而且,還把他給累個夠嗆。
說不郁悶,那是假的。
但他好就好在很頑強,越是這樣,他就越不服氣。
不相信這東西就擺在山上,憑啥王天孝可以找到,他就不能呢。
他的視力,應該比王天孝還好一些吧。
小心将一棵剛挖好的紅芪放到袋子裏,他站直身體,活動活動腰肢。
一直弓着身子,可受罪了。
這時候已經5點過了,雖然天上依然挂着太陽,但其實已經沒有多少溫度。
山裏開始變冷了。
李牧羊大緻估算下,約莫還有兩個小時天就會徹底黑下來。
他走出的距離雖然不遠,但要走回去,也還是需要點時間。
那最多再幹一個半小時吧。
他看到不遠處有棵榆樹,便跑過去哧溜溜爬上樹杈,站在高處四處觀望。
不識山峰真面目,隻緣身在此山中。
站在地上,周圍都是一人多高的草,還有很多灌木叢,一眼很難看到遠處。
尋找東西特别不方便。
但站在樹杈上,下面很多東西就一目了然。
他舉目四望,果然在不遠處看到了一撮紅芪的影子,就在一個背風的山崖邊上。
看樣子,長勢相當不錯,挖個幾斤出來應該沒啥問題吧。
這可把他給樂壞了。
哧溜從樹上溜下去,連忙跑到目标地。
果然沒錯,真的是相當大的一簇紅芪,比今天看到的其他地方都要多。
這運氣簡直爆棚了。
他也顧不上多想,快速挖掘起來。
顧不上周圍很多灌木,上面很多尖刺,不時劃的他手臂和腿一陣陣生疼。
很快,旁邊矮一些的都被他收拾幹淨,就剩下中間一株一米多高,足足有小嬰兒手臂粗的大家夥。
按王天孝說的,紅芪有多年生的,看起來這一根就是多年生的,而周圍的小家夥,可能是從他的根部繁衍出的小苗苗。
這可是好寶貝。
李牧羊平息好自己得意的心情,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開始挖周圍的土。
這個家夥,他可是準備多賣點錢的。
可不能損壞咯。
不過,想是這樣想,真正挖起來,發現若真想将所有根都挖出來,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越挖就越發現,這家夥簡直就是一棵小樹,根系的繁衍範圍,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
若不是有錢支撐着,他就想一鋤頭直接将它攔腰砍斷算逑。
大概挖了十幾分鍾吧,隻是勉強挖出三分之一吧。
李牧羊突然感覺脖子上涼飕飕的。
好像有什麽黏黏的東西,沾在上面,他下意識去拂,手卻碰到一個陰冷軟膩的東西。
頓時心裏一驚!
一把揪住它,就摔開出去。
但就在同時,他手腕一陣刺疼。
媽的!!
他忍不住心裏暗罵。
真是沒想到,在這裏竟然碰到蛇了。
因爲事發突然,他甚至都沒看清楚是啥蛇,那家夥估計就是盤在紅芪的葉子裏面,他在下面挖紅芪的根,驚擾了它。
本來或許蛇還沒有咬他的想法,可任是誰,想到蛇就盤在自己肩膀上,身體滑過脖頸,也是受不了吧。
下意識就順手将蛇丢了出去。
驚到了蛇,反而被咬了一口。
李牧羊看到手腕上有明顯的兩個蛇咬過的壓印,隐隐有血滴慢慢滲出來。
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确實蛇有毒,他覺得手腕很疼,完全不像普通紮破的感覺。
李牧羊倒不是對蛇沒有一點認知。
隻是桃山上都是一些小菜蛇,沒啥毒性的。
而且很怕人。
隻要上山的時候順手拿個棍子,兩旁敲打敲打,蛇就會跑掉了。
完全沒想到,自己在這吭哧吭哧都忙活半天了,這蛇竟然還待在上面,穩如泰山。
結果趁機還咬了自己一口。
眼下,最麻煩的事情是不知道蛇到底有沒有毒。
有毒的話,可就麻煩了。
他可是沒有準備治蛇毒的東西,壓根就沒想到。
想到這裏,他顧不上繼續挖這該死的紅芪了,抓起袋子,就朝着來路跑回去。
本來不是很長的路,此刻顯得很遙遠。
他剛跑出幾十步,就覺得頭有點暈,看樣子他的好運氣用完了,這次遇到竟是一條毒蛇。
這是真的中毒了。
眼下,他隻能将希望都寄托在王天孝身上。
寄希望對方長期在山裏行走,肯定對蛇的了解遠遠大于自己。
說不定有治療蛇毒的藥物呢。
跑了一小段路,李牧羊突然想起曾在哪裏聽過,當中了蛇毒後,人應該盡量減緩血液的流通速度,所以不能跑的太快,否則毒蔓延的更快。
又放緩腳步,看着前面的方向,盡量保持呼吸穩定。
頭暈的感覺越來越濃,慢慢地,他甚至覺得頭好像和脖子都要分開了。
腦袋随時都可能從脖子上掉下來。
而眼前的景色也越來越模糊,眼前是一片黑色和紅色交叉的網。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了。
他隐約記得,很多蛇毒治療的最佳時間都在一個小時之内,也不知道是不是對的。
他更是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了。
終于,他再也堅持不住,像個麻袋一樣,直直砸在地上。
徹底暈厥之前,他費力地喊了聲:
“老王……大……哥~”
然後就啥也不知道了。
.
當李牧羊再次醒來。
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漫天的繁星。
山上的地勢高,沒有任何東西遮擋,能看到的星空面積更大,也更清晰。
李牧羊知道自己沒死。
他還活着。
黃泉路上,肯定沒有這麽耀眼的星空。
“哔啵~”
耳旁出來火苗的爆破聲。
他側臉看去,發現身旁點着一堆火,王天孝坐在火堆邊上。
火堆上架着一個鐵絲擰的小架子,架子上放着一個鍋。
裏面正汩汩地翻滾着什麽。
一陣風吹過,李牧羊這才聞到一股藥草的味,知道那鍋裏熬的原來不是吃的,而是某種藥。
王天孝注意到這邊的動靜,轉頭一看,發現李牧羊醒了。
憨笑道:“牧羊老弟,醒了?”
李牧羊感覺自己有了點力氣,掙紮着坐起身,四處看看,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約定好的石頭處。
他們的行囊和包裹就放在旁邊。
就連他的紅芪袋子,也都一并被收拾回來了。
看樣子,在王天孝在最後時刻,将他找了回來。
這可是有救命之恩啊!
“老王大哥,謝謝你啊。”
“謝啥,這事說來也怪我,我正想着咋給你道歉呢。”
“啊?”
李牧羊很不解,“老王大哥,你救了我的命,還有什麽要道歉的,若不是你,我還不知道在哪裏呢。”
王天孝搖搖頭。
火光映照着他的臉,竟真的帶着幾分慚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