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李建設兩人也注意到李牧羊回來了。
轉身笑看着他們。
等到三輪車到了近前，米大馬從車上跳下來，一下子跑到車後去了。
搞得李建設和李萬榮很迷惑。
一起看向李牧羊。
李建設家本來就離的遠，所以還不知道米大馬來了這裏。
至于李萬榮，雖然兩人家緊挨着，但李牧羊走的是東面的路，而李萬榮走的西邊的道，兩家幾乎沒有什麽聯系，所以也是第一次看到米大馬。
“大馬，你先騎着車子回去。”
“……”
米大馬不太敢。
“聽話，我等下就回來。”
“噢。”
米大馬這才縮着身體，推着車子快速繞開兩人，騎上去一溜煙沖回家裏。
李牧羊這才笑着問李建設：“建設哥，你們在這幹甚？”
他問李建設，對李萬榮就是點點頭。
兩人本來也不怎麽打交道，也犯不上太熱情。
“剛才那人……”
李建設還在看米大馬。
“哦，一個朋友，暫時住在我們家裏。”
“這樣啊……”
李建設若有所思，點了點頭。
他看出米大馬有點不像正常人。
但這也不是什麽值得探究的事情，便沒有繼續深究。
“牧羊，之前沒發現，你啥時候将這路墊的這麽美了？”
李牧羊門前小道經過他兩輪幾十天的修補，越來越寬敞，平坦。
不再是原來那個荒草叢生的地了。
眼下的小道，甚至比村裏的主幹道還要寬敞，還要紮實。
李建設從他們家裏走過來，看到這個小道，可不得狠狠地羨慕一番。
他可不知道，小道修成這個樣子，并不是李牧羊最終的目的。
等他賺了錢，還要将這條道路鋪上瀝青，搞成真正的柏油路呢。
到時候，路兩盤他還要種上鮮花。
讓人隻要走進來，就會心曠神怡，生出幸福感。
“哈~就是瞎折騰呗，原來這邊的路不是坑坑窪窪的嘛，這進出個車子都不方便。現在稍微整整，就方便多了。”
“伱這那是稍微整整，你基本是重新鋪了條路嘛。”
“還好還好。
對了，建設哥，你還沒說你們在這幹什麽呢，你可是日理萬機啊。”
李建設和李萬榮交換個眼神。
李建設拍拍李牧羊肩膀，“牧羊啊，有這麽個事兒……”
李建設的笑容很密實。
笑得李牧羊更确定他更沒安啥好心了。
就憑李建設這個人精，要是好事情，他能輪到别人啊。
肯定是順手就揣自己兜裏了。
“你看啊，這附近幾個村莊，都已經通電了，就我們村至今還黑着呢，這給我們村民們日常生活造成了很大不便啊。
這不，前兩天我在鎮上開會，上級領導對我們村通電的工作提出了新要求和指令。
必須在半年之内，将電拉到我們村子裏來。
讓家家戶戶都亮起來……”
李牧羊沒想到是這個事情。
他稍微想了想，記得前世通電好像比現在更晚一些，但晚多少，卻也記不住了。
這輩子的時間線和上輩子并不是完全相同，事情也不是完全一樣。
有真有假。
他經曆過幾件事後，慢慢習慣了。
也接受了這種變化。
反過來手，如果說拉電的話，那他突然想到了李建設要做什麽了。
沒辦法，這輩子他的腦袋瓜，就是要比上輩子聰明一些。
想問題想的更透徹。
很多小的細節，隻要一思考起來，就很容易互相聯系，最後推斷出正确的結果。
想到這裏，他心裏快速思考着對策，表面上依然是滿臉笑容，溫和到人畜無害。
“你看啊，這用電肯定比用煤油好多了吧。
我們現在村裏一到晚上，黑漆漆的，啥事都做不了。
夏天還好，一到冬天，天短夜長，人還沒幹啥事呢，這天就黑了，純純是浪費時間，是不是？”
李牧羊點點頭，“是這個道理。”
“再者說，很多人地方都有了電視機了，我們啥都沒有，算是扯了後腿了是吧？
作爲村長，我之前沒有帶着大家夥早點将這事情落實好，是我工作沒做到位。
現在剛好趁着上級的安排，要是搞得好點，還能搞點補助下來，豈不是一箭雙雕？”
李牧羊點點頭。
笑了笑。
“建設哥，我相信電肯定給大家夥帶來方便，要不你們家怎麽會從那麽遠拉電回來呢？”
李建設因爲家裏有磨坊，所以專門不惜花重金從其他村裏将電牽回來。
村裏别人家沒有電，他們家可是用電很久了。
李建設笑道：“這倒也是，所以嘛，我說這拉電是一件好事對吧，對我們所有村民都是極好的事。”
“對，道理是這個道理……”
李牧羊點點頭，又問道：“隻是，村裏拉電，與我應該沒有幹系吧，你們在這裏應該不是等我吧？”
“這個……”
李建設和李萬榮又交換了個眼神。
“你看是這樣的，牧羊，你大概還不懂，這拉電嘛，他不能平白無故就拉進來是吧，他需要一個中轉的地方，叫……叫……”
“變電站。”李萬榮在旁邊補充。
“對對，說對了，是需要一個變電站。我們和供電所的同志經過實地勘察，覺得将變電站安置到我們現在站這個位置，就非常合适……
你看啊，這個位置除了南面是桃山，這東面和西面，當然也包括别面，都和村裏聯系很方便。
變電站就是輸送電源的中轉站嘛，就是要建在這種四處方便的地方……”
李牧羊淡淡笑了笑。
沒有急着說話。
這兩個狗日的，果然和他預想的相同。
他們就是準備将供電站建在他的小道上。
事實是，前世最後也是建在這個位置，隻是當初他沒有平路，相當于這裏還是一個荒草叢。
而當時他知道消息，也沒有反對的想法。
隻是覺得不方便而已。
但今天想想，這玩意擺在他的小道和大道的轉角處，這不搞笑了嘛。
他以後的車子，還怎麽從桃山上下來？
水果豐收後，要用車運輸出來，也同樣很麻煩。
這肯定是不行的。
“建設哥，聽你的意思，是準備将那個配電站，放在我們腳下這個位置？”
“對，就是這個意思.”
李建設微微有點尴尬，但還是肯定了李牧羊的詢問。
“那你們覺得這個位置合适嘛？”
李牧羊淡淡笑道，“你們說說看，我爲什麽要費勁功夫将這條路平成這樣呢？”
“這……”
李建設當然知道李牧羊啥意思了。
這還用說嘛。
事實上，他們今天過來看到這條路被修的很好，就知道事情不好解決。
尤其是李建設，想起最近李牧羊的一些行爲，心裏更沒把握。
現在的李牧羊，已經不像之前那麽好忽悠了。
“牧羊，我知道你修路的目的是将山裏的桃子都運送下來。
但這桃子不是還沒結嘛，還不知道能不能……
哦，就算能結出桃子，那我們完全可以改一條路嗎，看看，我們可以從前面這邊重新墊一條路出來，将這個位置繞開啊，是不是？”
“爲什麽要繞開呢，這條路本來就是我修出來的，而且是我必經之路啊。
如果我沒預估錯的話，這變電站一旦放在這裏，是不是附近區域都不能經過，那我不是要繞開很大距離。
還有……我聽說電很危險的，搞不好就能把人給打死。
那玩意放到我家門口，就是一個危險源吧，萬一我們家人被電傷到怎麽辦？
建設哥，你看看啊，這不管從哪個角度，都說明這玩意兒不能放到這裏。
你們還是另外想想辦法吧。
若是詢問我的意思，我肯定不會同意，會特别反對，反對到底。”
李牧羊說話的時候，态度很堅定，但語氣很客氣。
他并不想直接和李建設鬧矛盾。
畢竟李建設還是村長。
如果對方要真的整他人，總有一些辦法。
事情沒鬧到那個份上，不值得。
和氣生财嘛，如果能和和氣氣将問題解決，誰願意大張旗鼓呢。
“牧羊兄弟，事情哪有你說的那麽玄妙。
電它就是一個工具嘛，是利國利民的一個好東西。
你也去過我們家磨坊，有電才能将那麽大的機器轉動起來，要是人的話，土磨子磨面粉，要磨到啥時候去呢？
還有，我們現在都用的煤油燈，多黑啊，到晚上穿個針都穿不上，要是有電……”
“我知道的，建設哥，我知道電是個好東西，我很支持村裏引電入戶啊。”
李牧羊打斷李建設的話，笑着說：
“我一點點都不反對拉電，要是村裏決定入戶，我舉雙手贊成。
但是呢……
我隻是不同意配電站放在我這個位置。
這是我家門口，我自己的自留地，國家分配給我的，那肯定就歸我所有，你們總不能強迫讓我接受是不是……”
“牧羊，你要有集體意識！”
李萬榮第一次開口了，他這個人生的跟個老山羊一樣，不說話的時候，看起來總是愁眉苦臉，顯得很嚴肅。
一旦說話，聲音就很尖，給人一種老公公的感覺。
第一次聽，就好像有人用指甲慢慢劃過桌子，渾身不舒服。
甚至有點反感。
集體意識？
李牧羊最煩的就是這個話。
倒不是他沒有集體意識。
他其實是個相對還很看重集體意識的人，在他的内心深處，還是深切希望身邊，附近的人都能過的好一些。
生活在一個大家日子都過的相當不錯環境裏，肯定會更自由一些。
因此，隻要能讓集體好一些，他并不會特别反對。
隻是~
他很讨厭李萬榮這種動不動就将集體挂在嘴邊，用集體觀念綁架别人，但其實自己肚子裏一堆的個人主義，蠅營狗苟的家夥。
李萬榮和李建設是一個太爺爺，嚴格來說，他們關系沒那麽親了。
但李萬榮靠着跟在李建設後面蹭湯喝，也是吃了一嘴油。
要不然，就憑他根本做不了什麽文書。
估計混日子都難。
眼下，看李牧羊不太“上道”，他可不就要爲李建設打打頭陣嘛。
他就是起這個作用。
李牧羊看了他眼，淡淡一笑。
“萬榮哥，你說的沒錯，我們是要有集體意識，那你跟建設哥說說，将東西安置在你們家院子裏吧。
你帶着嫂子和孩子們另外找個地方住。
你看咋樣？
爲了集體，放棄一些個人利益，這才是好同志吧，也不枉費建設哥和大家夥對你的信任……”
“你說什麽胡話呢？”
李萬榮不高興地黑起臉，“将變電站放到我們家，我們家裏人住哪？”
“哦，這有什麽關系，集體意識大于一切嘛！”
“你……你這個牧羊，你咋啥時候變得這麽伶牙俐齒了呢？、
你以前不是這個德性啊，你看看你，哪還有個以前老實的樣子？”
“哈哈~0”
李牧羊都要被逗笑了。
他不再理解李萬榮，繼續對李建設說：“建設哥，這事情沒辦法商量。
你不要欺負我沒文化，這東西我在路上看到過。
就是去市裏的路上。
一旦放個變電站，上面就全部是電線，周圍還要圍起來。
你把這麽個東西方在我家門口，你說像什麽話？”
“牧羊，你先别激動，你聽我們給你說嘛。”
李建設還想拍李牧羊的肩膀，李牧羊朝後退了半步，避開他的手掌。
算是劃清了界限，拉遠了距離。
李建設愣了下，眼神深處閃過一絲不滿，但隻是一瞬間。
轉瞬就又立刻變得笑眯眯。
“牧羊，事情是這樣的。
我先前也說了嗎，變電站這個位置，首先要選擇一個中心處。
意思是說，位置要離幾個方向的人都近吧。
電是有損耗的，要是一個方向近，一個方向遠，那遠的那個方向就會壓力不足……
唉，你就将電和水想成一樣的，我們開一個機井，是不是要在中心位置，總不能偏向一邊吧？”
李牧羊點點頭，“對啊，這個道理我懂啊，所以呢？”
“嗯？”
李建設愣了下，心想我說的這麽清楚明白，你還是聽不懂嘛？
“所以我們就選了這個位置啊！”
“哦，村長的意思是，你口中的那個中心位置，就非是我這裏了？”
“嗯，這附近就你這個位置最合适。”
“呵呵~”
李牧羊忽然笑起來。
差的差點暈倒了。
将李建設兩人看的莫名其妙。
“牧羊兄弟，你笑什麽？”
“哦，沒什麽，我就是突然忍不住了。”李牧羊收了笑容，但眼角還是抽了幾下，顯示他忍得相當難受。
“李牧羊，你嚴肅點！”
李萬榮不高興地低聲喝了聲，“村長和你說事情呢，你自這個樣子做什麽，看看你的态度！”
“萬榮哥，你不是信那個什麽教嘛，那你給我說說，你們那個上帝，能不能允許這種将困難莫名其妙強加到别人身上的事情發生？”
“你……”
李萬榮一怔，不知說什麽。
“村長，你的意思呢，我是完全聽明白了。
而我啥意思呢，想必你也懂。
我想是個人，都不可能答應這種事情吧。
這麽大的地方，你完全可以換個位置，比如說你可以放在大路東面吧，那個位置和我這裏相差十幾米，有什麽關系呢？
實在不行，你可以朝北面稍微拓展下啊，我就不相信方圓十幾米的距離，就讓你那玩意兒沒法用了。
你說是不是，我好不容易将路鋪好，你現在給我整這麽一出，換做是你，你能受得了？”
李牧羊雖然臉上沒太大變化，但語氣已開始冷下來。
李建設還好，畢竟上次見識過一次。
李萬榮就很納悶了。
他是沒想過，李牧羊會這麽剛的。
他還在停留在李牧羊是個老實巴交的階段。
李建設看李牧羊已經表明态度，也沒有當場翻臉，而是繼續說：“牧羊，你提的建議，其實我們都考慮過。
沒錯，單論配電站的事情，是可以進行調整，可問題是，我們還準備在附近建一個機井啊。
你看看，你這邊的位置，當初是發生過山體崩塌的，所以地下土層更厚，如果是做機井的話，難度會更大……
哦，當然，既然你都不願意做變電站，那肯定也不同意做機井吧……
所以，綜合考慮，我們隻能這樣決定。
你還是要有點大局觀嘛，這變電站建好後，對我們全村人都有好處。
有電，我們才能建機井是不是，那我們村裏的人不就是既有電，又有水用？
你看我們現在要吃水，還要去那麽遠的路去拉水，多麻煩啊。
要是機井出來，大家夥拉水就近很多。
牧羊啊，我知道你不是那種自私的人，還是想想我們的建議吧！”
李建設說的苦口婆心，算是給足了李牧羊尊重。
李牧羊開始還想着今天一定将話要說死，這事情沒得商量。
但後來聽到機井，突然又有了新的想法。
所謂機井，就是打一個很大的井，然後用水泵将水從下面抽出來，村民們每家拉一個200公斤的水桶去拉水回家吃。
目前這裏的人們沒有機井，每家每戶都有自己的水井。
黃土高原，地下水層很低。
水井都要打到四十米以上，水井上面放一個辘轳，每打一桶水，就要放四五十米下去，等水桶攪上來，人的胳膊都快斷了。
真不是一般人能幹的事。
等到将水缸灌滿，那基本是休息半天，手困的啥都拿不動。
慶城這鬼地方，缺水一直很嚴重。
不像很多地方，一米多深就能看到水。
所以這邊遲遲沒有自來水，一直到了2010年之後，才有政府組織牽頭，做到了自來水入戶。
但所謂的自來水，也不是那種城市裏普遍的供水模式，而是将水從一個很大的機井抽出來放，暫存在水塔裏。
然後通過埋設的管道，輸送到村裏每戶人家。
所以這個水費，也是相當的貴。
不過對于很多人來說，貴點就貴點吧，至少方便了不是。
總比要跑很遠的地方去辛辛苦苦拉水好的多。
不過，這邊人使用水相對也很節省。
後世總有個傳言，說是這邊的人一年洗幾次澡。
當然沒這麽誇張，但相對南方人，确實要少很多。
大概還是因爲這邊氣候幹燥，人們出汗較少，所以不會像南方那樣，一天不洗澡，就渾身不舒服，好像衣服都沾在身上了一樣。
這裏的人們，即使到了夏季很熱的時候，晚上從地裏回來，也隻是用水擦洗身上便可。
總之，機井這玩意，其實對村裏的人們還是百利而無一害的，是個好東西。
隻是~
即使是這樣，李牧羊并不覺得自己要因爲這個，徹底放棄他的權力。
若是一個空閑的地方也就罷了，偏偏要矗在這裏，這無疑給他上了眼藥。
咋能答應呢。
他看着李建設，也不惱火，繼續笑道：“這麽說，确實也有道理，不過與我關系卻不大。
我也希望全村人都能方便，但也不能把大家的舒服建立在我一個人受苦的基礎上吧？
我又不是啥偉大的人。
這個我不行的，真的不能答應。
建設哥，你站在我立場上想想問題嘛，換作是你，門口矗這麽個東西，你不擔心你家孩子嘛？
我建議你還是再考慮考慮，換個地方吧？”
李建設沒想到李牧羊這麽難說話。
他都拿出機井說事了，李牧羊竟然還是咬着不放手。
簡直一點面子都不給他。
看來，他隻有繼續加籌碼才是。
“牧羊，你看是這麽個事。
你前段要承包山地，我們村委會，以及全村的百姓們都支持你了，也沒反對是不是？
若大家開大會的時候，都不同意的話，你還咋能承包呢？
我們要将心比心嘛，我們大家夥給你方便，那你是不是也要對村民們做點貢獻？
做人不能太過于自……自我嘛！”
李牧羊知道村長剛才準備說自私的事情。
但其實這又是另外一種的綁架。
但綁架之外，倒也不是一點道理沒有。
确實他能承包了這個桃山，也是村裏百姓們給予了支持，否則也沒法順利拿下。
既然村長說到這個份上，他開始考慮要不要将他原定的想法提出來。
他不可能白白讓這東西建在他門口。
必須要有交換。
成年人的世界嘛，不要輕易拿感情來說事。
還沒到那個關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