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來米家村時，米大馬家還到處都是人。
雖然氣氛很悲傷，但也很熱鬧。
現在再來，就冷清了很多。
門可羅雀。
整條小路上，是上半個人影都沒看到。
李牧羊來到大門口，發現大鐵門半開半閉，留出一個縫隙。
他将車子停在邊上。
将門輕輕推開一些，腦袋伸進去看，發現米大馬就躺在大門門口的防水台階上。
蜷縮成一團，像個蝦米似的。
“大馬~”
李牧羊喊了聲。
大馬沒有反應。
“大馬~”
“大馬~”
第三聲聲音很洪亮，幾乎是放聲大喊了，米大馬這才有了反應。
他慢慢轉回頭，看着這邊，目光癡癡呆呆，一點生機都沒。
就像是徹底傻了。
李牧羊心裏難受，便推門進去，來到米大門身邊。
“大馬，你躺這幹嘛啊？”
李牧羊嘗試将大馬拉起來，但米大馬卻沒個反應，怔怔地盯着他。
“咋的了，不認識我了？”
米大馬的身體就跟喝醉酒的醉漢一樣，軟踏踏的根本扯不起來。
李牧羊沒辦法，隻好在他旁邊坐下來。
細聲細語和他說話。
“大馬，不是說好，等你埋葬了婆婆，我就來接你嘛，怎麽，幾天沒見，伱又不認識我了？”
“婆婆……”
米大馬聽到婆婆，這才稍微有點反應了。
眼神裏罕見的出現了悲傷。
“婆婆，埋了。”
“婆婆，埋了。”
“婆婆，埋了。”
“婆婆……”緊接着，他開始念叨着婆婆埋了的話，停不下來了。
李牧羊無奈地看着他。
親人死亡的感受，李牧羊當然很熟悉，他前世經曆過好多次親人去世的場面了。
但米大馬的情況顯然更糟糕一些。
他沒有其他親人。
婆婆就是他唯一的依靠，婆婆去世，他的世界和坍塌了沒什麽區别。
加上他本來腦子就不靈光，就更是糟糕。
李牧羊輕輕拍拍米大馬的肩膀，“大馬，婆婆埋了，那是去享福了，去另外一個世界了，你不用爲她難過。
你啊，一直這個樣子，照顧不好自己，要是婆婆知道了，才是真正的難過啊。
你想想，婆婆在世的時候，是不是一直希望你能活的好好的，那她剛不在，你就不聽話，這讓婆婆多傷心啊？”
米大馬似乎被說動了。
“我想婆婆回來。”
“我知道你想婆婆，但婆婆有更幸福的生活啦，婆婆年齡大了，在這個世界也是受苦，現在有了更好的生活，我們都應該祝福，你說是不？”
米大馬看着李牧羊，不說話。
“大馬，你要聽話，隻有你好好活着，而且活得很好，婆婆才會高興。
你一直這個樣子，就是惹婆婆不開心。
你想惹婆婆生氣嘛？”
米大馬急忙搖搖頭，“我不願意，我不惹婆婆生氣，婆婆可好了。”
“嗯，我知道你是好樣的，肯定不願意。”
李牧羊看他被說動了，便順勢拉着坐起來。
米大馬身上臭烘烘的，也不知道多久沒洗過身上了。
尤其是那雙腳，完全能當生化武器使用。
李牧羊同情歸同情他的人，但對這種臭腳，還是難忍，差點沒給熏死過去。
但現在他可不敢有絲毫表現。
米大馬目前就像個敏感的瓷娃娃，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一點點信任感，要是稍微一個不留神，可能就又沒了。
他其實就像個孩子一樣。
需要反複去哄着來。
不能指望他和一個成年人一樣去思考，去成熟的想問題。
“大馬，婆婆現在走了，你一個人也孤單，我上次給你說過，你可以到我那裏，和我一起過，好不好？”
“和你一起啊？”
米大馬遲疑地看和李牧羊。
他的眼神稍微有了點活力，但又比前幾天的少一些。
李牧羊暗暗發愁。
心想着，他可不能繼續惡化下去了啊。
想着這智力，怎麽看就隻有幾歲的孩子了。
若是再變的更差，那真的就成傻瓜啦，到時候一輩子可怎麽辦呢。
“嗯，和我一起，你願意嘛？”
“願意嘛？”
米大馬重複一句，腦袋跟反應一樣，呆呆地看着李牧羊。
“對啊，你跟着我，每天都能吃飽肚子，沒人欺負你，也沒人罵你了，美不美？”
“美。”
“美就好。”
“那婆婆呢，婆婆也一起走是不？”
李牧羊無奈。
他想了想，決定來個善意的謊言。
“嗯，婆婆肯定在另外一個世界看着你啊，但你要自己出息，不能讓婆婆擔心是不是？
婆婆以前就一直擔心你一個人沒辦法照顧自己，那爲了讓婆婆放心，你是不是要懂事一些？”
這話明顯是戳中了米大馬的心情。
他眼神動了下。
可能是婆婆生前給他說過類似的話。
“我要懂事。”
“嗯嗯，這就是了，那我現在幫你收點下東西，帶你走好不？”
“嗯~和婆婆一起。”
李牧羊撇撇嘴，也不指望一下子就将他說服了。
這種哄小孩子的模式也是無可奈何。
他站起來，看看房子的四周，發現這個院子在外面看不覺察，到了裏面就真的是家徒四壁，一個像樣的東西都沒有。
前幾天給婆婆辦白事留下很多痕迹，也都沒人收拾。
院子淩亂不堪，處處都是垃圾和廢物。
他又不想收拾了。
準備直接帶着米大馬走。
這地方就先留着吧。
如果有機會，再看看這個院子怎麽處理。
他現在也沒這個精力，也沒什麽身份，輪不到他來想處理的事情。
至于大馬的衣服和用具，等回去再說。
不行的話，給現買一些。
他原本是想着大馬給他幹活，他給大馬工錢的，如今大馬這個樣子，他反而就像一個父親一樣了。
希望大馬跟着他，智商慢慢恢複點。
如果恢複好的話，說不定還能給找個老婆，條件差點也沒關系，互相扶持着過日子，也蠻好的。
人生本來就苦。
大馬出生的時候，也不知道他來到這個世界是這個樣子。
剛好被他遇到，也是一種緣分吧。
“大馬，起來，我帶你坐車車。”
“坐車車啊？”
“嗯，坐車車。”
“坐車車去哪啊？”
“去我家。”
“哦，帶着婆婆吧？”
“婆婆會暗地裏保佑你呢，隻要你過去，婆婆就會過去，隻是你現在看不到婆婆罷了。”
“真的嘛？”
“真的。”
米大馬伸出指頭，“那我們拉鈎~”
李牧羊啼笑皆非，“好，拉鈎~”
兩人的小手指鈎在一起。
米大馬看着兩人手指，突然笑了。
雖然他的臉髒髒的，但是笑的卻很明朗，很真摯，憨憨地讓人生不出厭惡之心。
其實上次李牧羊聽說婆婆去世，當時是非常意外的。
因爲這和上輩子的時間線不同。
上輩子的婆婆要去世的更晚一些，那時候米大馬智力也比現在更穩定一些，至少不像現在這麽幼稚。
眼前這個米大馬，感覺更像是個孩子。
幾乎無法用成年人的思維和他交談，完全是要用哄孩子的方式溝通。
這種變化，讓李牧羊心裏既擔憂又驚喜。
擔憂的是，時間線變了，那很多事情也就變了，原本爲數不多的幸福感，可能會從此消失。
驚喜的是，既然時間線能變，那前世很多遺憾也就能被彌補，隻要小心對待，說不定最後都可以避免。
這就給了他希望。
都重生了，若還是沿着老路走，那些悲傷和不幸如果還是無法避免，那重生個錘子啊。
得到了米大馬的信任，他帶他進去，打了水，簡單将臉洗了。
又讓他将腳上的爛鞋子直接丢掉，穿上稍微幹淨點的鞋子。
衣服也換上幹淨的衣服。
帶着他出門，鎖上大門。
“會上車子嘛？”
“我還會騎呢！”
“真的，那你騎騎看？”
米大馬被李牧羊“忽悠”出來後，慢慢就不怎麽說婆婆的事了。
也不知道是忘記了，還是因爲真相信了李牧羊的話。
他像個不服氣的孩子，騎上李牧羊的自行車，在門口轉着圈子。
還真沒說錯，他真的會騎。
“行啦，我知道啦，你下來我帶着你回家啦。”
“哦、”
換了身份後，李牧羊載着米大馬原路返回。
别看米大馬個子不小，但長期營養不良，所以體重很輕，坐在李牧羊車子後面，騎起來并不覺得累。
一個小時不到的時間，就回到家裏。
車子還沒到家門口，遠遠地就看到一道黑色的影子沖過來，一邊沖還一邊叫。
“汪汪！”
“汪！”
是小幸福來迎接他了。
遠遠地，暖暖也邁着小短腿，跑的飛快，她可喜歡舅舅了，一天不見就想的發慌。
可~
小幸福沖到車附近了，突然原地一個刹車。
差點沒倒栽回去。
隻是一個照面，它的神态就變了，呲牙咧嘴，原地伏爪，對着李牧羊車上的米大馬就是一陣狂吠。
這個時候，就表現出它骨子裏的野性。
狼青和藏獒的後代，可不是鬧着玩的，一旦發起火來，陌生人還真是有點畏懼。
果然，米大馬直接被吓的從車座上跳下來，偌大個大男人，反而縮成了一團。
被個小狗給吓得瑟瑟發抖。
李牧羊看的好笑，索性下車，吼了聲“回去！”
小幸福掉頭就跑，跑幾步返回身“罵”幾句，罵罵咧咧地跑到暖暖身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