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就是，大姐你啥時候回來的啊？”
大姐是個很溫柔，且熱心的人，在大家心裏，一直都很親。
李牧風也是。
“這不那會剛到嘛，早上四點多就起來了，這大班車走的太慢了，把我這個心給急的啊……”
李牧羊看着大姐的樣子，心裏的難過慢慢消退了。
她還是這樣。
說話的語速很快，就像連珠炮一樣。
她其實不是那種風風火火的人，但就是給人一種非常熱情的感覺。
就像是一堆火焰，隻要不是石頭，都能被她給點着了。
“牧羊啊，咱娘咋樣了？”
“哦，這會正在手術呢，還沒出來。”
“這天都黑了，還在手術啊，什麽手術這麽難做，這些大夫行不行啊，不會出啥問題吧？”
“不會，聽說是個專家呢，好像就是從你們蘭城人民醫院過來的。”
“是嘛，蘭城的專家到咱慶城特診是不是，那感情還不錯，應該沒啥問題，我們蘭城那醫院裏，可是有些好大夫的，你别說，隻要不是很嚴重的大病，他們都能治好。
就是那個什麽話來着……手……手……”
“手到病除。”李牧羊補充句。
“對對，手到病除。”
李香芬跟了句，腳下也不停歇。
她個子雖小，但走路的速度可不慢，呼哧呼哧将兩個弟弟反而落在身後。
李牧風和李牧羊彼此面面相觑。
均是搖頭笑笑。
大姐這個樣子，他們都是知道的。
習慣了。
感覺不管過多久，年齡不管多大，都好像不會變似的。
“大姐，姐夫和孩子沒回來啊？”
李牧羊問道。
大姐有四個孩子，三個女兒，一個兒子。
“沒，伱姐夫工作忙嘛，孩子的奶奶身體也不好，家裏也騰不開手。”
提到她家裏，大姐稍微有點低沉，但很快又過去了。
“不過也沒事，我和你姐夫商量好了，等到孩子們假期的時候，他再回來。”
“嗯，工作重要。”
三人說着話，眼看着就要走到手術室門口，卻看到一輛車子被衆人擁簇着快速從轉彎處過來。
正是母親的手術車。
兄弟姐妹們都緊緊跟着。
看到三人，尤其是看到李香芬，大家都很驚喜，一邊跟着車子跑，一邊還喊着大姐。
李香芬也加入了跟車行列。
一夥人簇擁着将母親的手術車送到病房。
這時候就顯示出孩子多的好處了。
随随便便一個人，就能将母親非常舒服的抱回床上，完全不用擔心轉移的問題。
很快，母親就重新被安置在病床上。
徐醫生給挂了吊瓶，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項，出去了。
房間裏，袁如鳳的病床上圍了一圈孩子。
兒子，兒媳婦，女兒，女婿，反正就是很多。
若不是李牧羊有經驗，提醒大家不要影響母親呼吸空氣，那肯定是個個都不願離開。
羨慕的隔壁病床的老太太直直歎息。
那個壯漢吳孝直自從上次給李牧羊道歉并道謝之後，現在也老實了很多。
見到李牧羊還挺客氣。
“你們先陪着娘，我去問問醫生後續治療的問題。”
李牧羊說了聲，準備出去。
“牧羊，我和你一起去。”
李香芬跟着一起走出病房。
到了走廊上，李香芬神秘兮兮地看着病房門口，突然抓起李牧羊的手，給他手心裏塞了一些東西。
李牧羊不用看，就知道是錢。
大姐前世就知道他生活窘況，每次回娘家探親，都會背過人，偷偷給他塞點錢。
還會将她孩子們的衣服，帶回來給李牧羊。
其實李牧羊知道大姐也沒什麽錢。
她自己也沒工作，全靠姐夫給的零花錢攢的。
每次都要背着其他兄弟們偷偷塞給他。
說是其他人再怎麽差，都還能維持，隻有李牧羊家裏，窮的就連溫飽都是個問題。
“大姐……”
“别出聲，趕緊裝起來，不要被他們都看到。”
“可是……”
“你姐又沒啥本事，也不能每個人都照顧到，你現在可憐的，連個媳婦都沒有，又要照顧咱娘，可不得到處都要用到錢。
再說了，不說其他，大姐想給你一點錢，還要找理由啊，你要是不拿，我可就要生氣了。”
“大姐，我現在有錢呢，你也沒啥錢，留着自己花啊，你們全家都靠我姐夫一個人工作，地方又小，也挺不容易的。”
“哎，我說牧羊，你咋這麽妖精呢……”
李香芬瞪了眼弟弟，“誰家的日子能好過，這不都是幫扶着一起過嘛，我和你姐夫常年在外，對家裏也沒個啥照顧的，比起你，我們能做的可差遠了。”
話還沒說完，兩個人便順勢站在拐角處。
“對了，聽他們說，你今天去相親了？”
“嗯。”
“哪裏的姑娘，人咋樣啊？”
“下林村那邊的，人挺好的，各方面都不錯，已經相好啦，年底結婚。”
“呀，你看這事鬧得的，我之前都沒半點消息，”李香芬感歎道，“你是不知道啊，我雖然人在蘭城，但這顆心可是一直放到家裏的。
你說說，家裏這麽多多人，有多少讓人操心的事情。
就說你吧，都這麽大人了，一個媳婦都沒有，隻要一想到這個，我心就焦的不行。
可你姐又沒什麽本事，也隻能瞎操心。還是你争氣啊，自己就把媳婦搞定了，真真好。”
李牧羊笑笑，“瞎湊合呗。”
“這可不行，”李香芬埋怨道，“婚姻大事，可不是兒戲，怎麽能瞎湊合呢。這過日子，雖說要磨合吧，但也要有磨合的胚子是不？
你就說兩個材質都不一樣的人，再怎麽磨有什麽用，就算磨出煙也沒辦法硬湊到一起是不？
姐是過來人，這種事情見的多了……
唉，你是不知道，淑梅最近也和對象在鬧離婚呢，可愁死我了。”
“淑梅，她們不是結婚沒幾年嘛？”
淑梅是大姐家的大姑娘，今年二十多歲吧，比李香園還要大點。
李牧羊雖然口裏這樣說着，但其實他知道，淑梅很快就和她對象離了。
而且大姐家這些孩子，簡直能組成一個離婚天團。
一共四個孩子，離了七次婚。
二丫頭淑蘭，可是離過三次婚，最後還單身了。
李牧羊因爲這些外甥女，外甥離婚的事情，前輩子曾一度不想讓孩子們去城市裏。
在他眼裏，城市裏的人們，好像不會彼此讓步，包容，夫妻間稍微一個不合，就會直接離婚。
“就是說嘛，你說說看，這急忙看不下，費了多少功夫，才找到一個對象。好吧，這婚也結了，孩子也有了，現在突然說彼此不合适？
啥是合适，啥是不合适呢？
這隻要是兩個人，不是一個人，他就肯定有不合适的地方是不是，不合适就一起磨合呗，鐵鍬搞把，不也要削平。
誰天生和誰适合呢？
你說這孩子，真是急死我了，我真是搞不懂啊，她到底咋想的？”
李牧羊聽大姐一連串說了這麽多，也是苦笑連連。
他其實能懂。
畢竟他是經曆過一生的人啊。
這夫妻倆個人，本就是兩個陌生人，可能開始因爲眷戀彼此身上一點點的好，才能維持關系。
但随着日子慢慢推移，家裏一堆雞毛蒜皮的事情，折騰來折騰去，很多事上可不就有了分歧嘛。
若是能商量出個結果還好，若是互相都堅持着不放，可不就鬧掰了嘛。
即使爲了什麽勉強繼續過着，也堅持不了多久。
隻等最後一根稻草落下來，便徹底壓塌。
“這兩個人的事，還真說不好，你看看琴琴……”
“說到琴琴，我還正要問你呢，她和那個劉曉剛現在咋回事？”
大姐也是操心的命，說了這個說那個。
就是停不下來。
李牧羊便将事情的前因後果給大緻說了下，也順便講了他的想法，和劉曉剛今天來的過程。
“原來是這樣。”
李香芬微微遲疑下，“這事情沒辦法挽回了嗎？”
“我覺得沒有挽回的必要吧，總不能讓琴琴回去再被欺負吧，劉曉剛那人不行。”
李牧羊歎息聲，“他們兩個的問題，不是磨合不磨合的事，這人的人品要是壞了，啥事都依靠不了。”
“也是。隻是可憐了琴琴，年紀輕輕就離婚，對她一輩子都有影響……唉，你說這事，就沒一個讓人省心的。”
“誰說不是呢。”
李牧羊跟着應了聲。
“那你去問問醫生吧，我先回去看看娘，病症的事我也聽不懂。”
“行。”
李牧羊看着大姐邁着矯健的小碎步，快速跑回病房去了。
她走路就是快。
小短腿的頻率很高。
李牧羊想起前世在電視上看到的一個話，說是讓人适當放慢腳步，生活不需要一定保持高速向前。
在忙碌的時候，偶爾放緩下來，或許能感受到生活别樣的滋味。
現在看起來，确實有道理啊。
大姐一輩子什麽都快，走路快，幹活快，說話快。
可最後離開人世……也很快。
快到讓親戚朋友，家人們都完全沒有反應過來。
誰也沒想到，她一個看起來總是精力充沛的人，突然就撒手人寰，将無限的悲傷和思念留給活着的人。
這……又何苦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