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到這個份上,劉曉剛能發揮的越來越少。
就像你要和人讨論一個問題,你心裏想着很多理由和辯解的依據。
結果人家張口就說:“你以爲XX都是對的嘛,都是符合法律,公俗良德,都沒有違背良心嘛?”
伱若是回答:“是啊,當然是,不是還要鬧哪樣?”
那就顯得太過示弱了。
看起來你的論據占了上風,可辯論的氣勢卻落了下風。
基本就離丢盔棄甲也就不遠了。
但反過來,你也無法直接反駁吧。
如果反駁的話,不就是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那又丢失了道理。
劉曉剛現在就處于這種兩難境地。
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
妥妥變成一個發洩口,一個被“狂轟亂炸”的目标靶子,一時間被攻擊的無法翻身。
好在,李牧羊的連珠炮并沒有一直攻擊。
他說了一長串話後,停了下來。
淡淡地看着他:“劉曉剛,該說的我都已經說了,具體要怎麽做,就看你怎麽想。
利害關系,你心裏是清楚的,我就不再啰嗦。
現在撿起你的水果,回家去吧,如果你想通了,可以托人,也可以親自來我們李家村告訴我們,一起去将你們本子撕了。
如果你還是想不通,那這件事,就麻煩了……”
樸實的中年男人轉過臉,看着遠方,悠悠地說:“不妨告訴你,我這個人呢,這一輩子就是賺來的,存在的目的就是讓對我好的人,我在意的人過的舒服一些。
若是你非要擋在我前面,那我其實不知道自己能做出過分的事情。
人嘛,短短幾十年,具體要怎麽過,其實都是自己選的。
我希望你好自爲之。”
李牧羊說完,跳下花壇,拍拍屁股上的塵土,拉拉旁邊的李牧風,示意回去。
李牧風再次瞪了眼劉曉剛,沒有反抗,跟着李牧羊走了。
隻留下怔怔坐在花壇上的劉曉剛,看着地上滾的到處都是的水果,久久沒有反應過來。
“五哥,就這樣将那個狗日的放過了?”
李牧風當着别人面沒有說什麽,但走出去後,還是很不服氣。
“我還以爲,以你的脾氣和腦子,不會問這種問題呢。”
李牧羊笑了笑。
“那你說說看,你現在能把他怎麽辦?”
“肯定要讓他答應和七姐早點離婚啊,這事情一直拖着,怎麽行呢?“
“怎麽讓他答應,你抽他一頓,還是押解他去?”李牧羊似笑非笑。
“這……”
“沒辦法吧,他也是個活生生的人,又不是一個東西,雖然我們很讨厭他,恨不得将他捶個稀巴爛,但隻要人家還有自主意識,你就幹涉不了。
所以啊,我們隻能給他講道理,施加一些壓力,講清利害關系,讓他知道沒有必要一直拖着,拖着對我們大家都不好。
而且,我們這邊可以拖着,反正你七姐在我們這裏大家都很照顧,但是他那邊呢,一個人帶着兩歲大的孩子,以前又沒有用心照顧過,現在肯定很難搞吧。
他以前肯定是将孩子丢給你七姐,自己沒什麽照顧孩子的經驗。指望他媽嗎?或許是個辦法,但人家老太太也不是一個兒子,所以也不可能是一個孫子,給他照顧孩子,那其他人呢,大家會不會有意見?
這些都說不好吧。
人心不就這樣嘛,甯可大家都得不到,讓東西就那樣放着,也不願意讓别人占據,哪怕那個人也是自己的親兄弟。
兄弟因爲點蠅頭小利反目成仇,老死不相往來的事情還小嘛?
所以,我想他應該是堅持不下去了,要不也不頂着壓力來找我們。
經過今天的敲打,想必他心裏肯定有了計較,就看看他怎麽決定了。
若是能和我們期望的一樣,那自然更好,若不是,也沒關系,還是那句話,我們有的是時間。
即使琴琴一輩子生活在我們這裏,我這個當哥的,也不會讓妹子受委屈是不是?”
“五哥,原來你想了這麽多?“
“人年齡大了,身體不行了,腦子就想的多一些。
所以你們年輕人善于動力,而我們這些老……哦,中年人就善于動腦嘛。”
“就是有時候有點啰嗦。”李牧風笑笑,打趣道。
“啰嗦啊?”
李牧羊笑笑,“啰嗦就啰嗦呗,我也不怕别人說我,有時候感覺人就是這樣,本以爲很多話還有很多時間可以說呢,但其實到頭來,臨到閉眼的時候,才發現很多本該早點說的話,其實都來不及說。
隻是啊,到時候已經沒有力氣,也沒有機會說出來喽。我可不得多說說啊?”
“也許有點道理,但我還是覺得有時候不該說的就不說,有些話你即使說出來,也沒什麽意義,改變不了任何結果,該怎麽樣,還是會怎麽樣,還不如多省點力氣。”
李牧羊看着弟弟,笑笑,“什麽是意義呢,這個世界上很多事情本身就沒有意義……
你就說人活着有什麽意義呢,從呱呱落地到悄然無聲的死去,啥都帶不走是不,什麽榮譽,财富,功名利祿,到頭來一場空,那你說,我們還活着作甚?”
“活着,當然就是爲了實現自己的目标啊,咋沒有意義呢,五哥,我咋覺得你總是有些悲觀消極呢?”
李牧風皺皺眉,“如果真像你說的那樣,人人都因爲沒有意義,便什麽都不去做,那豈不是社會就無法進步,我們肯定還停留在過去當猴子呢!”
“哈哈~”
李牧羊笑了。
“行,你說得也對,我之前聽人說過,其實人活着本來沒有意義,而活着做什麽,才有意義。大概就是你的說法吧……算了,這麽高深的話題,我可說不好。
你啊,要是真想想清楚這些事情,就有空多看點書,好像是什麽哲學還是啥來着,我都是聽人說的。你哥大字不識幾個,肯定是沒機會了。
我呢就是瞎想,能想清楚的,便有個計較。
實在搞不懂的,那就算了呗,咱就是個老農民,也不用擔心别人說咱種地沒意義是不?”
“也是……”
“麻煩問下,308……啊,是你們兩個啊!”
兩人正在說着,身後突然有女人的聲音,兩人下意識轉頭,一個身材矮小的女人出現在身後。
女人最高也就一米五五的樣子,大概四十多歲,燙着這個年代稍有的及肩微卷,皮膚白皙,一雙美麗的鳳眼,笑起來給人的感覺很溫暖。
她看到兩人轉身,很是驚喜。
而李牧羊卻是愣了片刻。
直到身邊的李牧風也是驚喜地喊了聲“大姐”,李牧羊才突然反應過來。
這是他們的大姐,李家的大女兒,李香芬。
李牧羊下意識背過臉。
就在看到大姐的一刹那,他并不是沒有認出大姐。
而是他的腦子就像是被錘使勁敲擊了,陷入空白。
他隻是不知道如何面對大姐。
因爲她也是上輩子走到自己前面的一個親人。
而且走的很早。
李家說起來,沒一個長命的人。
李牧羊的父親李二胡,五十九歲去世了,是肝癌。
李牧羊的大哥,李牧天,也是五十九去世了,死亡的原因是心肌梗塞。
大姐李香芬,五十一歲就去世了,去世的原因至今都沒查明,說是肺上的毛病,但是具體啥原因,醫院也都沒說個明白。
李牧羊的二哥,在李牧羊出事前,其實也已經不行了。
他的病更嚴重,是肺結核引發的肺癌,當時整個人就像一個破舊的風箱,呼吸一口氣都“呼哧呼哧”直響,整個人瘦的跟骨頭架子一樣。
也是非常可憐。
而最小的李牧風,年紀輕輕也有甲狀腺癌,雖然當時還能控制,但不知道能堅持多久……
因爲父兄姐姐先後去世,讓後面的兄弟妹妹們都一度有很大的壓力。
想着是不是李家的基因就有問題。
天生免疫力不行。
要不爲什麽那麽多人,同時都得病呢。
反而,李家的媳婦和外來的女婿們,卻個個都沒問題,這找誰說理去。
李牧羊這輩子回到人間,之所以對哥哥們和兄弟們都非常包容,照顧,就是因爲他已經失去過他們一次,知道那種失去的痛苦。
而在所有失去的人中,他最傷心的莫過于母親和大姐了。
不同于這輩子他和大哥二哥的關系很融洽,其實上輩子他們關系不說差,但也絕對說不上特别親密。
所有兄弟姐妹裏,他隻和大姐,琴琴,小風關系最好。
其他人,就稍微差一些了。
因此,當這輩子看到已經去世過一次的李牧天,他也沒有那種特别難過的心情。
可今天突然看到念想了許久的大姐李香芬,終是沒忍住。
差點就淚崩了。
“我正在找咱娘的病房呢,從那邊找了半天,這病房标記也沒個規律,半晌都沒找到,沒想到在這碰到你們了。”
李香芬并不知道李牧羊心裏早就掀起了驚濤駭浪,在她眼裏,兩個弟弟也就是幾個月沒見而已,其實沒什麽明顯變化。
就是牧羊的衣服穿的整齊,新了一些而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