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5點多,李牧羊爬起身。
洗漱完畢後,跑到雞窩裏看看他的雞們。
四個小家夥長得都不錯。
估計再養兩三個月就能下蛋了。
他不在的時候都是二嫂幫喂的,小雞子們都很健康。
放好雞食,他又提着一個籃子來到菜地。
準備給二姐摘點新鮮蔬菜。
二姐兩口子都是教師,屬于非農戶口,所以沒有地,自然也就沒有菜,隻能靠在外面買着吃。
要是離家近一些,還可以回家拿一些。
每家每戶都種有菜,自己吃也吃不完。
但她在隔壁縣,是從清泉鎮去向市區偏東面十幾公裏的一個地方,現在交通工具又不發達,想一直來回實在不是容易。
李牧羊想着反正要去,直接多給她們帶點,慢慢吃呗。
太陽沒起來,地裏的露水非常厚,他剛進去,褲腿就涼涼的,索性将褲腿全部卷起來。
就像是穿了個短褲。
青辣椒必不能少,二姐很喜歡吃辣椒,李牧羊種的是線椒,非常辣,一個頂兩個,二姐吃起來肯定滿意。
西紅柿也需要一些。
這年頭的西紅柿,可真是好吃啊。
一個個又大又圓,炒菜做湯生吃都很好吃。
李牧羊沒有特意找熟透了的,放不住,而是雖然已經大部分發紅,卻還稍微帶點硬朗的那些。
西紅柿有個繼續翻熟的過程,即使摘下來,自己也可以慢慢變紅。
後世的西紅柿,大多都是催熟的。
辨别起來其實相當簡單,李牧羊就給人普及過很多次這種基礎知識。
若是自然熟透的西紅柿,果實基本就是個圓的,沒有什麽棱角。
但如果是催熟的西紅柿,果實就像個多邊形,到處都是棱,一點都不好吃。
除了辣椒,西紅柿,還有什麽黃瓜,茄子,豆角,西葫蘆等等,也是都給搞了一些,甚至蔥和韭菜也各給準備一捆。
這些在家裏随處都能吃到的東西,二姐都要花錢買。
所有東西被他整理到兩個蛇皮袋子,朝自行車後面一綁,鎖門走人。
自行車一路狂奔,很快就來到藥草供銷中心。
将蟲草出售結束,剛好米老從後面出來了,看到他笑着讓進去喝喝茶,有點事情找他。
便跟着米青松來到後面。
今天他一共賣了一斤八兩多蟲草,一千七百多進賬。
這裏面有一部分是要付給别人,大概屬于的他的部分有一半左右。
給母親看病連存再花,一共用掉800元,今天收入剛好頂掉。
那麽,他目前的存款還是有3000多塊。
進到後面,米青松看着他将錢放到貼身口袋,笑眯眯地說:“每次我看你藏錢,就會忍不住猜想,你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啊?”
李牧羊不解反問:“我不就是這樣,米老也不是第一次見我。”
“不不,我說的是你真實的一面,就是藏在伱身體裏真實的一面。”
“哈啊,沒有,我就是這個樣子,你看到的我,就是如假包換,真的不能再真的我。”
米青松笑笑,不拆穿,也不肯定。
“我看你今天帶的蟲草,芽的規模已幾乎到了極限,想必這個地方挖不出多少蟲草了吧?”
“嗯,您說的沒錯,确實是的,我估計最多也就三五天的功夫,還要是不下雨,如果下雨的話,可能直接會全部成草。”
“今天不掩飾了,肯給我說實話了?”
李牧羊笑笑,“如果米老現在再問我具體位置,我可以告訴你,至于之前爲啥不說,您也懂,說再多反而顯得虛僞,您說呢?”
“你小子!”
米青松笑道,“到了這個階段,今年蟲草已經沒有研究的意義了,但蟲草隻要出現,一般不會快速湮沒,至少會儲蓄三到五年。
這樣吧,你願意告訴我,我可以明年再去研究,作爲交換,你可以明年繼續将蟲草賣到這裏。”
“行啊。”
李牧羊嘴裏答應着,但實際上現在還不确定明年會不會繼續挖蟲草。
要看他的果園和其他發展。
蟲草的極限也就是幾千塊,要是明年和今年一樣,很多人從開頭就一起挖的話,怕是根本挖不出多少。
先應着就是。
留條後路總沒啥問題。
“其實也不是啥隐秘的地方,就是離我們清泉大概十幾裏路的西山上。”
“西山?”
米青松微微愣了下,“如果我沒記錯的話,西山好像不是屬于你們清泉鎮吧?”
“嗯,不是,不止不是清泉鎮,還不是池縣的呢。”李牧羊笑笑,“不過呢,這個西山和我們桃山隻隔了一條馬蓮河的分支小溪,過了橋就是。”
“原來是這樣。”
米青松若有所思。
“如果米老想去的話,我們可以約個時間,我帶您過去看看,應該還可以趕上最後一趟車,看到一個末尾。”
“還是算了,等明年再說吧。“
“那也行,對了,米老你今天找我啥事啊,我等下還要去市醫院,可不能耽擱太久。”
“哦,去醫院,是家人生病了嗎?”
“我娘在住院。”
“這樣啊,”米青松收斂了笑意,“令堂身體哪裏不舒服嘛?”
“偏癱,醫生說是腦梗引發的,需要做手術,目前正在調養身體呢。”
“很有可能,我們很多農村鄉親,飲食習慣長期處于不健康狀态,很容易因爲三高導緻一系列疾病。偏偏他們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絲毫不懂得收斂,時間久了,也就留下很多難以挽回的病症。”
“是啊。”
“那行吧,我就簡單說。小李啊,你聽說過紅芪嘛?”
“紅芪?”
李牧羊想了想,好像是聽過,不過他更熟悉的是黃芪。
“黃芪我還是很熟悉的,以前有空的時候也會去挖點賣錢,紅芪的話,好像聽人說過,但又不知道是不是。”
“哈哈,紅芪和黃芪可不是一個東西。黃芪是可以提高人體的免疫力,紅芪則是治氣虛乏力,尤其是對糖尿病有很好的功效,還能……哦,說太多你也不懂。
我呢,找你問這個,是想讓你回去看看,哪裏能找到原始的紅芪,也就是野生的紅芪,如果找到的話,我們這裏會收購。”
李牧羊對藥材這塊确實不清楚,他也就能認識一些常見的藥材,例如黃芪,三七,茵陳,婆婆丁之類的,更多複雜的東西,有的隻是聽過,有的甚至聽都沒聽過。
他尴尬地笑笑,“我還真不清楚,不過我知道一個人說不定有了解,可以幫您問問。”
“真的嗎?”
“嗯,先問問吧,我記得子午嶺那邊是有紅芪的,但我從來沒去那邊,還真不熟悉。等我問問再說。”
“那麻煩你了。”
見李牧羊一時間也沒什麽消息,米青松隻能放棄。
“不要緊的。”
李牧羊看時間也差不多了,便跟米青松道别。
他今天的事情還多着呢。
臨走前,米青松又對他說,如果能搞到其他珍貴的藥材,也同樣可以拿給他們。
像什麽桑黃啊等等,也都可以。
李牧羊點頭應了。
開始他還沒注意,但在去二姐家的路上,他想來想去,覺得這倒也是個賺錢的門路,以後要是有機會,等到樹木搞的差不多,真可以去子午嶺轉轉。
他前世就一直很想去感受下雪地狩獵的事情,總是聽人家說,很爽,但就是沒有嘗試過。
這輩子可以好好試試。
也可以順便研究下米青松說的草藥吧。
看能不能将部分草藥挪到他的桃山上種植……
好吧,想法到是很好,但這都是很遙遠的事情。
他一時間也沒這個精力,再說吧。
心裏有這麽個念想就行。
慶城市是西北高,東南低。
去二姐家所在的甯遠縣就在東面,所以去的時候一路下坡,速度相當快。
一路飛奔了八九裏路,就沒有柏油路走了,開始走入一條兩三米寬的小道。
這條路是一條石子路。
鋪滿了小石子,車子騎在上面,颠簸的直響,仿佛要把車子給震散。
等到走了四五裏路,來到甯遠中學門口,李牧羊覺得自己渾身都疼,屁股仿佛都要被震碎了。
甯遠中學是一所綜合高中。
既有高中部,也有初中部。
别看這隻是一家縣級的高中,但其實很厲害。
從高考的升學率來說,也就是比省重點的慶城一中差一些。
但遠遠好于其他縣級高中。
每年都有幾位清北學生,是典型的學霸學校。
這邊學生是出名的能吃苦耐勞,據說每天晚上都是學到半夜十二點,一點,早上四五點又會起來繼續學習。
所有教室的牆壁和房頂因爲點煤油燈,都被熏的烏漆嘛黑。
每年都要重新刮一遍。
李牧羊曾經聽女兒說過,她有個同學就在這家中學複讀,一年下來,人從大胖子變得瘦骨嶙峋,簡直都有點魔障了。
甯遠縣是慶城市最窮的縣。
即使在三十年後,這個縣在扶貧攻堅裏脫貧的時候,很多山裏的人家每年至少有一半的時間都在吃土豆。
沿着剛才李牧羊來的柏油路繼續向裏面走,就會走到子午嶺的邊緣。
整個甯遠縣,相當于是建設在半山腰,就連基礎的農業發展都因爲地形的問題,很難有良好的收獲。
沒有姑娘願意嫁到這個地方來。
所有小孩子都想離開這個地方,所以他們的學習會格外刻苦,而一旦離開後,就不會在想着回來。
二姐夫趙天翔這種還願意回到本地教學的人,已算是鳳毛菱角。
二姐李香香師範學校畢業後,本來可以分配到更好的學校,但想和丈夫一起,所以申請“下調”到甯遠中學任語文老師。
她在這個學校一幹就是三十年,最後更是成了學校的副校長。
算是将自己一生全部奉獻給這個山區學校。
二姐和姐夫一家人在學校的家屬院裏,說是家屬院,但實際上隻是一間半房間。
就是一個睡覺生活的地方,套一個勉強可以容下一個人做飯的小廚房。
非常擁擠。
李牧羊已記不起二姐具體的位置,到門房處問了半天,才在别人懷疑的眼光中得到二姐家具體位置。
可當他騎着車子,按照指示來到最後一排宿舍,最裏面一個房間時,看到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正坐在宿舍門口的台階上,抱着頭在哭呢。
聽到他車子的聲音,小女孩擡頭看了眼他,愣了愣,站起身喊了聲:“五舅。”
李牧羊一怔。
他看孩子第一眼就覺得有點面熟,還整想着這是誰呢,結果孩子就喊了他一聲五舅。
他這才反應過來,這是二姐家的女兒芳芳。
二姐家一共有兩個孩子。
因爲特殊關系,她們夫妻都是老師,肯定要遵守要求,所以盡管第一個是女兒,也沒辦法生二個。
一直到後面,要求寬松很多,她們又意外懷孕了,才有了第二個兒子。
隻是就因爲兒子的緣故,二姐被罰了很多錢,并且從此以後,她連續十年内沒有被評選過任何優秀教師,沒漲過工資,更不用說提升職位。
一直到二十一世紀,這個要求基本形同虛設,對她們這些曾經出問題的老師相當于“特赦”了,她才重新迎來事業的轉變。
好在,二姐是個真正的好老師。
她也不在乎這些,隻要還能教書育人,她就無所謂。
用她的話來說,她賺多少錢,等她死了,其實沒人會注意,但她傳授了多少知識,即使她死後,知識依然還被人在使用着,這樣就活的很有價值。
算是他們李家孩子裏,最有奉獻精神的一個人。
眼下,他剛要問芳芳爲啥在這裏哭呢,就聽到裏面傳來一聲怒喝聲。
“李老師,麻煩你能不能在做任何事前,先和我商量商量,這個家不是你一個人,他還有我的一份子。你這樣做,将我放在何處?”
“天翔,你聽我給你說……”
“你還要說什麽呢,你大公無私,你有愛心是不是,顯得你很偉大,可你把我放在哪裏,把芳芳放在何處,你奉獻愛心的同時,麻煩請想想你的丈夫和女兒,他們因爲你,失去了什麽你懂嗎?”
“天翔,話不能這麽說,我也是沒辦法,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就是不懂,你每次都這樣,你給我的保證,根本就沒有兌現過,你讓我怎麽相信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