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雅莉再次看了眼自己的丈夫，還是充滿不解。
但依然沒有說什麽。
這就是她的性格，不管家裏發生什麽事情，也不會在外面給丈夫臉色，有什麽疑問，回家關起門來慢慢說就是。
前兩位都給了，輪到老六，之間他直接從口袋裏抽出一個黑色的皮質錢包，從裏面抽出一張十元的票子，放到桌面上，将腦袋貼在桌上，輕輕用嘴一吹，慢慢朝李牧羊面前滑過去。
“十元是吧，我找給你五塊哦。”
李牧羊接過錢，笑着說了聲。
“不用找了，五哥，我這個月就給十塊錢吧。”
李牧雲的話語一出，大家都很意外，又紛紛将目光看向他。
最意外的自然是媳婦錢小雨，她快速在桌下踢了李牧雲一腳，疼的李牧雲龇牙咧嘴。
“你出什麽風頭啊，大哥二哥都出五塊，你倒是出十塊，伱把他們放在何處？”
錢小雨脫口埋怨道。
“是啊，牧雲，五塊就行了，你們孩子還小，用錢的地方很多，錢可要省着點花。”
李牧羊也跟着說了句。
他其實并不贊成李牧雲這樣做。
雖然說大家當初約定每個人每月至少出五塊錢，沒有規定出錢的上限。
但大家經濟其實都不寬裕，能出五塊錢穩定下來，就算是不錯。
李牧雲要出十塊，看起來是一片孝心，但這樣卻無疑将大家都放在火堆上炙烤。
尤其是上面還有兩個哥哥。
這個年頭，尤其是北方，很多人都非常好面子。
當哥哥的，不如弟弟，心裏肯定會不舒服，覺得沒有面子。
牧雲日常大大咧咧習慣了，心裏沒有想過這些事情，所以才做出這種好心辦壞事的行爲。
果然，除了牧風隻是淡淡笑笑，兩位哥哥嫂嫂有些尴尬。
尤其是二哥。
剛才還五塊都拿不出來呢，需要老婆拿出私房錢頂數。
眼下可好了，弟弟一下子拿出雙倍，沒有絲毫忌憚，這讓他一時間覺得老臉都沒處放。
心想知道這樣，剛才就直接給錢嘛。
想啥摩托車呢。
看這事鬧的，臉丢大發了。
面對老婆和哥哥的勸說，李牧雲絲毫沒有意識到問題，繼續“豪言壯志”地說：“沒事，最近手氣好，赢了點錢，輸給别人還不如給老娘看病，五哥，你就收着吧。”
“輸輸輸輸，就知道輸，你整日赢的少，輸的多，賺點錢都在牌桌上送人了，你讓我和孩子們跟着你喝西北風啊？”
“哎呀，你啰嗦甚呢，這裏哪有你說話的份，老子賺的錢，老子想怎麽花就怎麽花，你管的着嗎，老老老實實待着，不行的話，就出去找琴琴聊天去。”
“你！”
錢小雨被男人怼了下，氣的眼淚都要出來了。
李牧天看在眼裏，對李牧雲說：“老六，你跟小雨好好說話，張嘴閉嘴就是老子，誰給你慣的這個毛病？”
李牧雲不以爲然，但沒有反駁。
臉上依然待着幾分不服氣，“反正，我就出10塊，你們出多少，我也管不到。”
看他這樣，李牧天沒再說啥，苦笑下。
卻見旁邊的米蘭蘭突然一拍桌子，直接站起身，指着李牧雲吼了聲，“老六，你什麽意思，你是想說我們這些做哥哥嫂子的，出錢出少了嗎？”
李牧雲楞了下。
有點怯場。
大嫂何其厲害的人物，一米七幾的個頭，足足有一百六十斤左右的體重，這一拍桌子，差點将桌子拍成兩半，一吼差點将房子吼塌。
看她怒目圓睜的樣子，即使是李牧雲這種混球，也是不敢再多說什麽，隻是嘴裏嘟囔聲，“還不讓人做個孝順兒子了。”
他從一個威武大漢突然變成了小媳婦，衆人都忍俊不禁，錢小雨更委屈了，“大嫂你看看他，我們家裏現在都揭不開鍋了，他還打腫臉充胖子，不是我們不孝順咱娘，但孝順是個長期的事情啊，等我們家裏條件好點，就可以多給一些，你說是不是？”
“老六，将錢拿回去！”
米蘭蘭又吼了一聲。
李牧雲被吼得打個激靈，但就是不退縮，隻是不說話。
李牧羊看在眼裏，搖搖頭。
這些兄弟們，就是這個樣子，每次開會吧，總有一些糾紛要鬧出來。
他剛要說話，就見二嫂趙雅麗又站起來，将錢拿起，隔着桌子遞給李牧雲，“牧雲，小雨說的對，娘的事情也不是一時半會能好，家裏的日子也要過嗎嘛，聽話！”
趙雅麗的聲音和米蘭蘭完全是兩個極端，米蘭蘭的高亢洪亮，很具有穿透力，甚至能讓人聽到回聲，就像寒冷的風般讓人畏懼。
趙雅麗卻是那種非常低沉的中音，很溫柔，絲毫不給人壓力，但能讓人聽進腦子裏，而不會産生逆反心理。
外加李牧雲本來就尊重二嫂，所以看二嫂遞過來錢，頓時有些猶豫。
李牧羊見狀，也勸說道：“牧雲，這是養老錢，大家都按五塊錢吧，等下我們還要商量給娘去市裏看病的事情，到時候再說，你看如何？”
李牧雲這下沒話說了。
最畏懼的大嫂，最敬重的二嫂，關系漸漸轉好的五哥都這樣說了，他要是再堅持，就沒什麽面子了。
隻好将錢拿回去，從裏面又抽出一個五塊錢給李牧羊。
“行吧行吧，我等下要給娘說，我是主動想給娘多給點的，是你們不讓，可不能怪我！”
他這就純屬給自己找台階下。
大家也都知道他的性格，隻是笑笑。
米蘭蘭和趙雅麗也是相視一笑，各自坐回座位。
這種小插曲，幾乎每次開家庭小會都會發生，所以大家都沒有房在心裏。
“那我也給5塊吧。”
李牧風最後一個拿錢。
前面三個哥哥或是爽快，或是爲難，或是發泡給錢時，李牧風都隻是淡淡地笑着。
他和兄弟們在一起的時候，很放松，眼神裏沒有什麽很複雜的東西，能從表面直接看到眼神最深處。
但是和外人在一起，他的眼神就仿佛覆蓋了一層薄膜，或者是平靜湖水的湖面。
看起來好像沒有什麽波瀾，但實際上，任何人都能看出來，在平靜下面，波濤湧洶，暗流湧動。
别看李牧雲瘋瘋癫癫，毛毛躁躁，看起來很是難對付，但實際上李牧風的才是李家真正的狠角色。
要不然，他怎麽能在遭遇那麽大的打擊後，還能東山再起呢。
他這個人唯一的弱點就是爲情所困，容易陷入對愛情裏。
在農村這個環境長大的孩子，會有這樣的弱點，也是很罕見的事情。
他就坐在李牧羊身邊，随手将錢給了李牧羊。
李牧羊接過錢，和其他幾人的錢放在一起。
接錢的時候，他又想起了蘇巧巧，今晚沒看到她人的影子，也不是意外。
這都是家庭聚會，蘇巧巧雖然和大家見過兩次面，但畢竟還沒過門。
這年頭，沒有過門的女人，不能和婆家來往，更不用說居住，當然青梅竹馬除外。
将錢收好後，李牧羊微微猶豫下，看了一圈大家，開始說第二件事情。
“大哥二哥，兩位嫂嫂，牧雲小雨還有牧風，今晚大家都在這裏，我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和大家一起商量……”
他微微停頓下，直接換了語氣，“說是商量，更準确點算是通知吧。”
衆人其實都知道李牧羊要說什麽。
李牧風都已經通知過。
“大家剛才進去看過娘了，她老人家躺在炕上，翻身都不能翻，這樣已經多半年了。
你們可能不用每日看着娘這樣，所以沒有太深感覺，但我每天都能看到她老人家難受的樣子，我這個心裏啊，也特别難過……”
李牧羊說這些的時候，兄弟們臉上都露出幾分難受。
李家沒有不孝順的人。
裏面躺是自己的親娘，父親去世的早，娘爲了将孩子們帶大，也吃了很多常人難吃的苦。
外加娘的脾氣好，很慈祥，從來不輕易打罵孩子們，所以大家對娘的感情都很深。
“前些日子，我無意間聽人說，像娘這種病，純屬血壓太高，引發的腦梗塞……哦，當然也可能不是，不過我對照别人的症狀，和娘的症狀基本相同，我懷疑娘和他們得了一樣的病。
自從我知道這個信息後，我心裏就有了個想法，我要攢錢，帶娘去市裏看病。如果市裏治不好，我就帶她去西安看，西安是個大城市，醫療條件好的很，說不定能治好娘的病。
大家想一想，咱娘今年才59啊，若是她像薛家嫂子，能活到79，那就要躺在炕上20年，如果活得更久呢，那不是要躺的更久。
這麽長的日子，一直躺在炕上，多難受啊，我設身處地，站在娘的角度想過這個問題，真的太難受了。
娘有五個兒子，我們都是身體健全的人，娘将我們含辛茹苦一個個養大，我們卻讓娘就這樣癱瘓在炕上，我覺得心裏特别難受，徹夜難眠。”
李牧羊一口氣說了這麽多，大家卻都沒有插半句話。
他猜測大家都在思考一個重要的問題。
錢，從哪裏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