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羊如今特别有耐心。
他前世就是個很有耐心的人,經過轉世,這輩子就變得更有耐心了。
這些天,他時常會想,若是人家重生了,會怎麽過日子呢?
是不是拼命去賺錢,然後去上海,去BJ買房子,穩穩做個大富豪?
有可能吧。
很多人對辛苦幹活,對勤勞緻富,有着本能的嫌棄,認爲這不是一個有出息的人該幹的事情。
都重生了,還做牛做馬,太沒出息!
可李牧羊不喜歡這樣的生活。
他已經活過一世,看穿了人世間諸多種種,深刻體會到這财富和名聲其實都很虛,到達一定限度後,便不能讓人再快樂。
人除了拼命追逐名利外,其實還可以有很多更有趣的事情去做。
例如陪伴家人孩子,例如去種一山的桃樹。
或者是,在忙碌一天後的深夜,躺在房屋前的草地上,看着天上的星星。
兩包維維豆奶,兩塊錢,還不算便宜。
但能接受。
眼光掠到旁邊的糖果,又順手拿了一大包。
這年頭的糖都是水果糖,吃起來一股水果味,村裏的小賣部基本都是按個賣。
一毛錢五個,也就是一個兩分錢。
人越窮,出于生理本能需要,就越喜歡甜味。
沒有一顆水果糖哄不好的小孩子。
但李牧羊的水果糖是給李香琴買的,别看她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但其實和小孩子沒啥兩樣。
某種程度上嬌憨的可愛。
“給孩子買啊?”
供銷社整理貨架的阿姨看他一買就一大包糖,好奇地問。
别人家都是買幾毛錢的,給孩子們分分就行。
誰像李牧羊這樣呢,一買就是500個。
李牧羊笑笑,點點頭。
李香琴……
他就是當孩子看的。
“那你孩子肯定不少,幾個了,三個還是四個?”
阿姨八卦的不行。
李牧羊笑道:“三個。”
“兒子多還是女兒多?”
李牧羊不想繼續聊了,繞過副食區來到日雜區。
他想給妹妹買一把梳子,一面鏡子。
妹妹回來的倉促,什麽都沒帶,家裏以前也沒女人,啥都沒準備。
害得她想梳個頭都沒鏡子和梳子。
每次都用手随意梳梳,搞得跟個瘋子似的,沒辦法出去見人。
妹妹回來已經二十天了,事情依然沒有結果。
主要是中間隔着兩個孩子。
這年頭離婚是件很麻煩的事,如果劉曉剛拖着不離,你就算過去将他捶死,啥問題都沒解決。
反而可能失去孩子。
做母親的,誰舍得放棄孩子呢。
現在最好的辦法是等待。
等劉曉剛自己承受不住孩子的麻煩,找上門來急着将孩子抛開,那他就不會拿孩子做籌碼,一旦離婚,妹妹至少可以要回來一個女兒。
急不得。
李牧羊估摸着那劉曉剛應該堅持不了幾天了。
到時候一定是件麻煩的紛争。
在暴風雨來臨之前,就讓妹妹多開心幾天吧。
他正挑選鏡子的時候,那個阿姨又不知何時湊到他身邊。
“給媳婦買鏡子?”
李牧羊不想理她,笑了笑。
“來來,看下這個鏡子,現在的年輕人都喜歡這個,是個桃子形狀,也不知道桃子有什麽好的,我覺得蘋果形的就蠻好……”
李牧羊心想,人家那是“心型”。
重生後也能碰到這種特别熱情的老太太,他是沒想到的。
又不好說什麽,隻能是不理睬。
“還要買梳子是吧,你看看這把,這把是牛角的,對頭發好,不管用多久都不掉頭發。”
李牧羊實在是不想理睬她,随意拿了把木梳,轉到鞋帽區。
他想給自己買一雙黃膠鞋,順便給妹妹買雙平闆鞋。
妹妹來的時候就穿了一雙布鞋,她自己又不會做,連個換的鞋子都沒有。
他先是給自己選了雙黃膠鞋,然後又去看女鞋,過去的時候,發現有個年輕的姑娘也在看鞋子。
姑娘身高目測至少在一米七以上,比李牧羊矮不了多少,上身穿着件青色碎花的翻領襯衣,下面穿條灰色褲子,腳上是自己的做的“扣扣鞋”。
扣扣鞋是布鞋的一種,形狀就像一個小籃子,或者說一隻小船上搭着個拱橋。
隻是女孩子才會穿。
雖然隻是個背影,李牧羊卻依然能感覺出,這個姑娘模樣肯定很俊。
不知道爲什麽,他甚至覺得這個姑娘好面熟。
他不是耍流氓,但就是很想湊過去看看,姑娘到底長得啥模樣。
然而,就在他蹑手蹑腳,準備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站在她邊上時,身後傳來一聲“友善”的提醒。
“小夥子,男鞋區在這邊。”
那個導購阿姨,她又冒出來了。
李牧羊心裏說了句粗話。
他剛要搭話,前面的姑娘也聽到聲音轉過臉,兩人四目相對,李牧羊身體陡然一顫,差點摔倒。
“哐~”
他下意識扶着旁邊的貨櫃,這才穩住身形。
手裏拿的黃膠鞋卻因爲心情太過激動,掉在地上。
“啪~啪~”
落地的聲音,驚醒了他。
他急忙彎腰去撿鞋子,懷裏的糖果卻又掉了,剛好挂在貨櫃的角上,“嘩”糖果灑了一地。
他手忙腳亂地蹲下身子,将糖果向袋子裏攬着,就像一個孩子摔碎了父親最心愛的瓷器,慌亂的不成樣子。
這時,目光處,扣扣鞋轉向這邊,姑娘蹲下身體,也幫他開始收拾糖果。
等姑娘放到第三把時,李牧羊的心情才平靜下來。
他輕輕用指甲掐了掐手心,又暗暗将舌頭輕輕咬出血,腥味和疼痛讓他終于可以重新控制自己的身體。
他閉上眼睛,三秒鍾後再次睜開,臉上已然露出是溫和的笑容。
“謝謝。”
他看着眼前的姑娘,聲音非常非常溫柔。
姑娘,真的好好看啊。
她圓圓的眼睛就像石榴,黑漆漆的眸子像是李子,紅紅的臉蛋像是蘋果,她的皮膚好白啊,就像是咬開的香蕉梨,而他的嘴唇好軟,像是六月天雨後的水蜜桃。
她遞過糖果的手指修長,指縫裏清晰可見厚重的老繭,幾個不大不小的疤痕出現在她手背上,李牧羊很清楚,那是凍瘡。
年複一年,冬季發了,天暖愈合,冬季繼續複發,周而複始……
“麗麗……”
李牧羊輕輕喊了聲。
“嗯?”
姑娘驚訝地看看着李牧羊,仔細端詳一番,似乎并不認識這個陌生人呀。
她莞爾一笑,“伱是喊我,你認識我?”
李牧羊看着她比春光還明媚的笑容,微微一笑。
“暫時還不認識。”
“噗!”
姑娘爽朗地笑道:“那你剛才喊什麽?”
“我也不知道,就是以前做過一個夢,夢裏有個姑娘就長你這模樣,她就叫麗麗,所以剛才突然看到你,吓了跳,還以爲夢裏的姑娘跑到現實了。”
李牧羊臉上笑着。
心裏卻特别……特别難過。
他突然明白以前電視劇裏看到的片段,爲什麽明明特别想念一個人,恨不得和她立刻見面,但真正遇見後,卻遲遲說不出話來。
心底,反而生出一股膽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