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他們要去看話劇，孟豫冬派自己的司機送他們去的劇院，進了劇院，離話劇正式開始還早，宰稚擰着眉歎了口氣，“象，這個何姨，有點不太可愛。”
“對啊，都不叫我喝雞湯。”宰六也附和着說，何姨可是最喜歡他的，每次見了他都給他好多好吃的。
“雞湯好喝不？”宰稚涼涼地問了一句。
宰六表情一緊，嘀咕，“不知道，我怎麽知道好喝倆字怎麽寫？這不是禮貌嗎？宰稚，你說，爲什麽兩個何姨不同呢？不都是何姨嗎？”
宰六趕緊把話題岔開。
宰稚瞪他，“我哪裏知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不懂的就是這裏的人那顆複雜的人心。”
孟豫霖聽他們說得熱鬧，這會兒才插嘴，“因爲際遇不同吧，兩個何姨，所處的環境、經曆的事不一樣，心境也就不一樣了，你們認識的是劇本裏的何姨，她也認識伱們，但在這裏，她并不知道你們是誰，她隻是有她的想法而已，并不是壞人，而且，這個世界上也沒有絕對的壞人和絕對的好人……”
“哎呀，我最怕聽的就是這句話，好就是好，壞就是壞，哪有又是好人又是壞人的。”宰稚一聽這個就頭疼。
孟豫霖微微一笑，“比如我，很多人覺得我這不好那不好……”
“那是他們錯了，象是最好最好的人啦！”宰稚的一貫态度。
“所以啊，何姨也是，在你眼中，你覺得她關系跟你不親密，人也不可愛，但是對于有的人來說，她是好人，也是親人。”
“比如你對不對？你就喜歡她，好吧，那我以後不說她了。”
正好，話劇也要準備開始了，這個話題到此爲止。
是個喜劇，盡管宰稚和宰六有好些梗不懂，也笑得個前俯後仰，等到話劇解釋，關于何姨的這點讨論他們也忘記了，跟劇場觀衆一起拼命鼓掌。
當觀衆們魚貫出劇場的時候，宰稚還在抹眼角呢，跟他說，“象，難怪網上總說笑哭笑哭呢，我以前還不信，現在信了，你看，真的笑出眼淚來了呢！”
孟豫霖笑問，“好不好看？”
“好看啊！我們下回還來……咦，那個人？”宰稚的手往門口一指。
觀衆已經出去得差不多了，門口走進來工作人員，要打掃劇場衛生，宰稚指着的，正是那個人。
算是一個熟人——小花。
“嗨，你好，你等一下……”
孟豫霖哭笑不得，人家并不認識你，你别吓着人家，他還沒來得及阻攔，宰稚就已經蹦出去了，而且她的速度，沒人攔得了，然而，不過一息之間，事情卻發生了變化——小花不知爲何暈倒，宰稚動作快，趕到的時候剛好接住往地上倒去的她。
低血糖、過于疲勞、貧血、嚴重營養不良……
小花身體的問題都不嚴重，全都是小毛病，但這麽多小毛病在一起，也足讓她撐不住。
哦，對，小花是有大名的，這次住院，用到她身上的身份證，小花真名叫徐月薇，今年35歲，他們相識于十年前，那時候的她25歲，但資料年齡卻是22。
這些都不重要的，重要的是，當年青蔥一樣鮮妍的女孩兒，十年後的今天，卻蒼老得比實際年齡老了十歲。
她們這個行業，35歲正是風華正茂的時候，很多女演員甚至都還在出演少女，但她的花期卻早早凋零了，此刻躺在病床上的，是一個皮膚松弛、皺紋深刻的中年女人，發絲間更是白發叢生。
不知道她這十年經曆了什麽。
小花醒來時已經是半夜了，剛醒時有片刻的恍惚，然後一坐而起，下床就要往外跑，孟豫霖和宰稚齊齊喊住她，但針頭已經從手背上跳了出來，帶着血。
宰稚把她拉回床上，孟豫霖按響了呼叫鈴。
“你們是誰？我這是怎麽了？”小花眼裏全是疑惑，但也很快發現這是醫院，“我……我要走了，我有急事。”
他們認識她，她卻不認識他們，這沒辦法。
“你在劇院暈倒了，我們把你送到醫院來的。”孟豫霖簡短地解釋，并取了一根面前，遞給宰稚，讓宰稚幫她壓一下打針的地方。
“是……是嗎？”小花捏了捏眉心，漸漸回想起暈倒前的事，“謝謝……謝謝你們，花了多少錢，我給你們……”
她開始掏口袋，找手機。
“你的東西都在抽屜裏，不急，先把針打完吧，我剛叫了護士。”孟豫霖把床頭櫃抽屜拉開，她的手機、鑰匙什麽的全在裏面。
“不了，我不打了，我有事，我要去……”她說到這裏打住了。
“現在都半夜了，你還要去哪裏呢？先休息一晚，把針打了再說吧。”孟豫霖勸她。
她卻隻是搖頭，執意要走，護士來了，她也不肯再配合打針。
就在此時，抽屜裏她的手機響了。
她立馬去接，“喂，是的……”
就隻說了這幾個字，她的手就開始抖起來，眼淚也大顆大顆往下掉，“我知道了，我馬上就過去，馬上……”
她說着話就往外猛沖，再不顧他們說什麽，宰稚倒是力氣大，但也不敢狠攔，隻跟着跑了出去。
小花并沒有離開醫院，隻是去了别的科室，熟練地搭乘電梯，熟練地進入病房，顯然，已經來過很多次。
病房裏，醫生護士都在，圍着中間的病床。
小花沖進去，叫了一聲“爸”，帶着哭腔。
醫生護士給她讓開了一條路，她撲到床前，握住了老人的手。
老人虛弱地眨了眨眼，并沒有明顯的回應。
“醫生，請問我爸怎麽了？”小花擡頭問，一雙眼睛绯紅。
醫生的意思是，剛才情況不太好，但現在緊急搶救，把人救回來了。
這話的另一層意思其實是，時間不多了，見最後一面，告個别，準備後事，以及，有的病人不願意在醫院裏去世，會在這個時候把人拉回家。
“謝謝你，醫生，我還是想……想請你們再盡力一把。”小花抹了抹眼淚道。
醫生點點頭，“那是我們的職責所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