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宏觀的視角,地府軍和混沌軍,就像兩台超級絞肉機,絞肉的鋼齒,全方位碰撞,迸裂大量碎渣,爆起成竄火花。
通過天神視角,周易面無表情的注視着這場宏大戰鬥。
他看着戰鬥的最前沿,大量地府軍團的戰兵靈魂化光而去,軀殼則原地變異,然後被諸如邪魂,與地府軍團作戰。
但這個變異過程,遠不及地府軍團的屠戮來的效率。
每有一個變異怪物誕生,往往就有幾百個怪物死去。
他有天下無雙的戰技,他對各種兵器的運用理解,鮮有人企及,他将相關信息灌注給地府軍團的戰兵。令他們每個,都是兵王、劍聖。
融會貫通、知行合一,确實需要時間,而地府軍的很多成員,往往會隕落在自己參與的第一場大戰中,他們沒時間消化灌輸的知識。
但還是有做到的,不是麽?
幸運兒也好,自己有天賦也罷,這些對周易而言,都是不值得太過關注的細節。
他隻需知道,戰場是最好的練兵地。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無休止的厮殺,令他手中的真正精銳力量越來越多。
他現在有全劍聖的軍團,個個給力,又能彼此配合,簡直強無敵!
正是因爲這樣,他才格外鍾情殲滅戰。
因爲他知道,冥神的家底比他更好,如果玩輪戰,那麽混沌軍團血練出精銳戰兵的速率,比他要快很多。
一定要打殲滅戰,沒有傳承,沒有火種,沒有骨幹延續軍魂,到最後隻能用低端來堆,絕望的消耗資源!
冥神顯然也明白了他的用意。
所以,周易賭冥神會反向操作。
冥神會血練,會在關鍵時刻救走那些在殘酷血戰中幸存的戰兵。
而現在的毒雨,就是某種嘗試,嘗試其力量,能不能在這骨頭平原上呼風喚雨。
周易忍冥神一手。讓其裝哔,而不是早早的就掐滅。
沒有舍,哪有得?
他要冥神在每一場大仗都大出血,相應的,就得舍得自己的孩子套這頭狼。
所以他冷酷的盯着戰場,看着大量己方戰兵在冥神的手段下死亡。但又不能表現的太過無動于衷,而是仿佛已盡全力,但也隻能保持有來有往。
“投入吧,本尊用一個镚子兒,換你十萬百萬,倒究要量一量,你這漫長歲月積攢的家當,有多厚!”
别人或許會以其他方式曲線救國,周易卻願意用這種他認爲治标治本的方式。
打仗就是打經濟,打經濟就是打資源,技術再高,麾下再齊心協力,無米下鍋也是白搭。
他始終不服氣,他不信冥神的資源是無限的,他就是要頭鐵的一直在這個領域耗。他要讓冥神将多年來吞下去的都吐出來,還倒搭上棺材本!
激戰在持續,混沌軍團的怪物盡管瘋狂不畏死,卻并不是地府軍團戰兵的對手。
不光是因爲地府軍團被灌輸了給力的戰技。
冥神的混沌軍團,完全可以視作邪惡版的瓦爾哈拉,沒有什麽勇士間的較量,有的隻是随時會發生的血腥厮殺。
這種一輸輸所有的厮殺,刺激着它們不斷提高實戰能力。
或許風格粗陋狂野,但絕對實用,也适合它們自己。
然而,它們還是比不上地府軍戰兵,因爲地府戰兵是在昂揚的鬥志及激情基礎上,保持理性。
也就是說,論情緒飽滿度,他們并不輸給瘋癫發狂的混沌怪物,卻又能理性的控制這種情緒,從給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理性的運用自己的知識和技能,達到超發揮的狀态。
正是因爲這樣,在戰場上,不斷出現地府戰兵的高光時刻,或是神來之筆的一刀,或是通明悟道的攻防,這些刹那的閃光,就算周易自己上,也未必就能比之做的更好。
也是這些刹那的閃光,組成了一波又一波近乎無解的殺戮攻伐,讓混沌軍呈現出真瘋也沒有用的頹勢。
冥神對此,頗爲無奈。
這是彼此根基決定的差異。
混沌軍團的根基是混亂,是天性釋放,是無法無天。
而地府軍團的根基是秩序,是精益求精,是衆志成城。
所以前者的極限就是瘋到忘我,後者的極限是激情澎湃到無我。
看似差不多,實則差很多,瘋到忘我,眼裏無他,隻管自己爽,激情到無我卻是可以抹掉自身私心,化作成全團體的鑽石級螺絲釘!
因此地府軍團雖然看起來也像是秀場,一線戰兵花式表演。
但這種秀,跟整個團隊是緊密結合的,并沒有脫節,而是不斷爲團隊争光添彩。
比如,本來一輪厮殺就會消耗掉,但硬是戰了兩輪、三輪,這就讓後邊頂上的有更多的準備時間。
所以地府軍軍陣,才是真正的滾刀肉,連嚴重些的變形都沒有,更别說被擊穿又或擊潰。
這樣一來,軍陣的團體殺戮效率就始終開在最大值狀态,就像刀片不會鈍化的剃須刀,一直穩定而高效的收割。
混沌軍團就不是這樣的,它們隻靠自己,都能因爲瘋到六親不認,而将軍陣搞的跟狗啃一般爛呲呲的。這就有了防禦漏洞。
各種瘋殺的怪物,造成了明顯的突出部,然後被地府軍三面包圍、甚至四面包圍,就是多長幾條手臂和腿,對面人均劍聖,咋赢?
所以,與其說冥神愁苦眼前的戰局敗勢明顯,不如說是愁苦要如何赢過周易。
這也不是雙方第一次大型撕哔了。總因同一個根源理由而輸。
冥神那是眼睜睜的看着周易在厮殺中越戰越強,不斷做大的。
最開始的時候,周易連百萬兵能拿不出來,更别說幾個億。
冥神一開始也覺得,周易能成,主要是抱大腿,舔天道和冥土。
逆天修道,冥神對這種已經走到這等高度,卻仍舊甘願做狗的跪舔行爲相當反感。
但後來,祂才看明白,周易跟天道冥土,其實是互惠互利關系。
祂其實也很想這麽有哔格,但祂在反天的道路上已經走的太遠。
祂所有的一切,都是通過反天而得。
并且祂永遠不可能像周易這般兌現諾言,去還天道的債。
說白了,祂就是能偷便偷,能騙就騙,偷騙無果就搶,壓根沒打算正經的經營和生産。
所以,看不慣跪舔天道啥的,其實都是在爲盜匪之路找借口。冥神也不會覺悟這樣做有啥不對,三觀不同,雞對鴨講。
對周易而言,修道的确是逆天,但逆天不等于反天。
這就好比父母給你規劃了一條人生之路,先上學,後考公,成家立業端鐵飯碗。
你可以不按他們規劃的來,獨立出去,自己養活自己。但不該否認父母的養育恩,也不該想方設法掏騰父母的錢,美其名曰誰讓你們管太寬。
所以這的确是個三觀問題。
周易是在正常正向的生活環境中長大并塑造了三觀的,能跟大多數人共情,卻也不得不承認有的是特例。
一個人成爲什麽樣的人,家庭影響特别巨大,那種身負純粹之惡的孩子,周易也不是沒見過。
所以他不會站在道德高點批判,但對方擋了道,他也不會因爲同情可憐就手下留情。
見冥神施展了新的手段,硬生生開辟通道,送來大量混沌之力,爲混沌軍團,乃至黑曜石要塞加持效果。他也加碼下注。
“崔判官。”
“臣在。”判官出現在周易左近,渾身被清亮的無色光芒纏繞,展現着一種完全不能被忽視的存在感。
這是大道道韻帶來的效果,比當初周易在外道末世遇到的太一宗玉泉上師的仙韻,更勝一籌。
“去,毀掉黑曜石要塞,那裏将不能再爲混沌軍團提供任何支持。”
“遵從您的意志!”
說話間,判官出現在戰場上空。
他的存在無人能夠忽視,哪怕那些陷入到忘我自嗨狀态的一線戰力,也會身不由己的退出狀态,去本能的注視判官。
冥土的力量加持在判官身上,那是一種暗金的色澤,并不會輝煌,卻足夠肅穆。
這種力量,與判官所代表的秩序大道之力非常契合,所以這一刻,判官就如同冥土之口,定罪宣判。
“所有違規逾距者,盡皆毀滅!”
聲音如同天雷滾蕩,瞬息之間傳遍冥土,然後又帶回來冥土每一片區域的回饋加持。在判官手中,凝聚成非比尋常的一根槍矛。
判官這宣判詞,明顯是有技巧的。
違規逾距,不僅僅是強調秩序,還涉及天道冥土,混沌怪物的存在,對于天道冥土,本身就是違規逾距。
所以天道之力和冥土之力全都有反饋,尤其是冥土之力,這是在爲它作戰,它自然是全力挺自己的代表。
冥神感受到了周易和判官的意圖,用混沌之語高聲嚎叫:“混亂,獄威!”
伴随着這等似宣言,又似召喚的頂級言咒,混沌的力量越空而來。
這就要提一提冥獄了。
冥獄這層胃黏膜畢竟還沒有被收起,甚至仍舊霸占着冥土最精華的核心地區。
而且,由于冥獄的收縮,貪多而力量分散的問題,正在随着收縮有效的解決。
而冥獄之力的濃度達到一定限度,就能扭曲時空,開啓通往混沌的通道。
說起來,這通道還跟玄界有關。
雖然真神血脈世界的玄界,跟神庭神尊世界的玄界有着不少差異,但起碼有一個共通點,那就是都是開天辟地的遺蛻。
曾經的素材庫也好,保持原始狀态的特殊維度也罷,這種沒能徹底摔掉的關聯,成爲了有心人眼中的破綻、刀口。
蒼蠅不叮無縫的蛋,像冥神這種蒼蠅,就是由此而出現且做大到現在這般地步的。
所以,冥神并不是此神的真正根腳,祂也不是這方天地孕育的,祂就是靠偷騙搶那一套,做到這一步。
具體就涉及本世界神靈之間的狗血事了。像古神們将至高神肢解,至高神固然有問題,甚至很嚴重的性格缺陷,但換個角度理解,至高神的性格生成,根本就連個參照都沒有,好壞的概念都是以後來者的視角評論的。
站在曆史下遊指點比劃,這本身就是一種事後諸葛亮的裝哔行爲。更别說還有上綱上線的嫌疑。
至高神當時面對的内外環境,也是有好有壞,比如祂就發現來自虛空之中的觊觎目光。
其實就是外神盯上了新生的宇宙。
而至高神作爲天地孕育的第一位神靈,其實就是天地面對外神觊觎的一種反抗。産生這麽一個代表,去化解危機。
但這個代表沒有幾千幾萬年的智慧積累,就是個幾百萬斤的孩子,祂做的一些事啼笑皆非,又或喜怒無常,很多時候跟孩子氣是一模一樣的。
後來這幫孝子賢孫,覺得這個瘋爹不太行,将之打殺,這裏邊有幾成比例是想繼承瘋爹的好東西,這個也隻有他們自己清楚了。
打死瘋爹,接過擔子,才知道爹當的也不容易,然後就是始作俑者其無後乎!
當初喊出口号,讓兄弟姐妹幫忙弑父的那位,上位之後也被衆神看不慣,然後就是弑兄。
這就是榜樣的力量。
這就是家教的影響。
當然,這裏邊的情況其實很複雜,有忍讓,有誤會,還有冥神這種外來者趁機上蹿下跳,撺掇扇風,又有星靈那種不知就裏,一知半解的仆從,忠心耿耿反成壞事,害人害己。
但不管怎麽說,先弑父,後弑兄,事情做了,家也散了,做了這兩出,誰還敢再相信彼此?
最後的最後,這幫貨倒是一笑泯恩仇了,手拉着手去星空海睡大覺了,留下個爛攤子。
誰愛收拾誰收拾。我死後哪管洪水滔天。終究是有一線希望的。
這就是諸神的遺産。
事情一旦演變成這等家庭倫理劇,就又臭又長,說不清理。
周易也隐隐看明白了這點,因此他也是不想再深挖這些爛事。感覺那麽做,就好像手摳腳趾頭縫,然後嗅一嗅,罵聲好臭,繼續摳、繼續嗅,相當的賤格。
那不提這些,也就唯剩成敗勝負了。
赢了怎麽都好說。
輸了也沒機會再說。
這也挺好。人從簡單來,再回簡單去,圓滿了。
所以也沒有什麽所謂對錯了,他跟冥神,就是立場不同,既分高下,也分生死。
判官金口玉言,秩序大道之力,在天道冥土之力的加持下,以一種撥雲見日、陽光垂落的方式照射黑曜石要塞。
冥神則瘋狂的調動混沌之力,爲黑曜石要塞塗抹外殼,就仿佛隻要淤泥夠厚,太陽光就曬不到裏邊。
然而,黑曜石要塞終究還是從黑漆漆,一點點變成了紅彤彤。
發亮,熔化。
其實論黑曜石要塞的結構,可是比《哈利波特》中韋斯萊家的陋居結構科學多了。
但那又如何?就說你不規矩了。建築材料輻射超标,你服不服?
于是黑曜石堡壘完了。
分分鍾就被拆解成基本粒子,還道于天。
還有内裏以及附近的那些設施,又或怪物。
大道的力量很難平均在每一個區域,但當它集中施放時,那麽往往會是一種無敵的存在。所有在它的規則下誕生的造物,都不得不吃它這一套。
冥神見自己連周易的小弟都擺不平,自然是又氣又憋屈。
可作爲外來戶,祂在這個宇宙伸展不開拳腳,才是正常的。
以前是占天道冥土有道無心的便宜,利用其規則死闆的特征,欺之以方。
現在有了周易這個全權代理人,自然沒辦法鑽漏洞。
而且,祂本人又慫的一匹,不想下場跟周易決一死戰,非要用大量的資源磨耗周易。
這的确是個辦法,可弊端就是隔空操控的力量都打折扣,隔靴搔癢不給力。
總不能便宜都讓冥神占盡,祂要那麽牛哔,還用耍花招,徐徐圖之?直接我來、我見、我征服!不就好了麽,哪有這麽多哔事。
‘轟!’在劇烈的爆炸中,自黑曜石要塞遺迹中升起的毒光流轉的能量罩,雷火般的焚燒中土崩瓦解,化作了碎片。
這是黑曜石要塞的根基,也代表着冥神用來污染和扭曲靈魂栖息地的技術綜合産物。
它就像刺入穴位的針灸,效果凸顯,天道冥土想要靠自身的力量剔除,卻又仿佛手臂探後背般很難使上力。
現在,算是請來了專業人員拔除,隻是一下,就起針成功。
而随着此道法統合物的毀滅,所有在場的生靈,都有了很直觀的心靈感受。
地府軍的戰兵們,感受到的是心頭松動,某種與生俱來的沉重壓力又松懈了幾分。
就好比原本擺在面前的隻有兩個很不好的選擇,現在卻多了個不那麽差的。讓人慶幸。
而混沌怪物,就是如喪考妣了。
當然,這個說法并不算恰當,隻是那種情緒相近。
現在它們等于失去了骨頭平原上最後一個據點,它們的魔魂,無法再以任何形式在這類獄坑裏複生。
過去的漫長歲月中,它們一直诟病一旦死亡,需要在獄坑裏從頭開始攀爬的痛苦。
現在不用诟病了,重新來過的機會都沒有了。死亡必被超度。
“啊啊!嗷嗷嗷!”混沌怪物們開啓了絕望瘋狂。
它們曾經也是自然之靈,但在冥神設立的冥獄中不斷玩角鬥場、大逃殺等真人遊戲,偶爾放風都是殺殺殺,早就堕落的不能再堕落,扭曲的不能更扭曲。
這種情況下,幾乎任何情緒都能引動它們的瘋狂。
痛苦時發瘋,高興時也發瘋,慶祝靠瘋,發洩也得瘋。
現在是絕望,照樣瘋。
雖然這就是冥神達成目的而弄出來的工具,可一想到曾經很正常,如今卻被玩壞到此等程度,周易就覺得這罪真是遭大了。
當然,它們本身應該早就意識不到這一點了。
但從周易的角度,冥神的兇狠和不講究,也算是表露無遺。
面對這種貨色,他是發自内心的想要主持個正義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