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于過幾天田園生活的周易,很快就離開了玄界。
玄界這個維度,既鬧騰又荒寂,不是放松心情,培養情趣愛好的好地方,還得是大千世界。
最終,周易選擇了一個剛打完仗沒幾年的國家落腳。
具體所以一座濱海小鎮,有那麽點記憶深處西西裏島的意思。
他前世并沒有去過那裏,隻是道聽途說,陽光明媚,異域風情、灰白色的岩石建築很有地方特色,等等。
小鎮的民風算不得多淳樸,因爲既有海路,又鄰近大路,經常有路過的商旅帶來遠方的消息,也不斷的挑動着人們的欲望。
見識一廣,欲望再重些,就很難淳樸了。
總算還比較安然,即便有欲望野心,也是想着如何鑽營賺錢。
官府正處于新開的茅房香三天的時間段。
由于之前戰火斷斷續續延綿百年,民間厭戰情緒很重。
所以,王國談不上興旺發達,而是百廢待興,隻要肯埋頭苦幹,混不好也能混個賴。
在這樣的背景下,周易很快就出了名。
并非因爲他是外來戶,王國失去家園的人很多,各處也都需要勞動力發展,尤其像小鎮這種海陸路齊聚的,并不排外。
周易出名,主要還是因爲他的閑。
周易并不算懶,因爲幾乎每天,他都會去海邊散步。并且經常參與趕海,撿拾海貨。
也不多撿,夠一兩天吃即可。
另外就是喜歡沖浪,沖浪闆和沖浪這種運動便是他發明的。以前也偶爾有這麽耍的,但不成規矩,也沒有多少講究和技巧,瞎胡玩。
是周易将沖浪玩出了花樣和門道,引得不少小年輕有樣學樣。
但周易并不受待見,因爲他始終不幹正經事。不出海,不參與捕網修船種菜運輸等任何勞作。
人們并不明白這叫低欲望躺平,而是拿其當反面教材,教育自家子女,表示這種得過且過混日子,隻顧當下的活法,遲早會因爲馬高蹬短,又或年老力衰,病痛纏身而落入極其尴尬和凄慘的境地。
而從周易的角度,這段日子倒是過的很開心。
他前世今生,都是生活在内陸的,海海邊的許多概念對他而言都充滿新鮮感。
比如海鮮,他聽有經曆的人談起,海濱城市吃海鮮,才算正宗,不僅因爲足夠新鮮,沒有腥味,還因爲常年處理烹制,手法獨到,看似簡單,卻能拿捏住火候,味道不敢說一級棒,但的确能将海鮮優秀的一面淋漓盡緻的展現出來。
随意這次他來濱海小鎮但當閑漢,某種角度而言,就是在圓夢。
他也不急,通過放懶式的慢節奏生活,來調節焦躁情緒,改變仿佛趕着活的習慣。
一晃,時間就過去了三年。
周易仍舊是鎮人眼中的閑漢。
但實際上周易的生活已經改變了許多。
他不像一開始時那般離群索居了。每天傍晚,他都會來鎮上最大的旅店皆酒館吃完飯,然後喝三大杯麥酒,一直喝到很晚,然後回去睡覺。
他仍舊住在那條因海難而傾覆,多年後被沖到岸邊,架在石床上的半截海船上。
那破海船本來是鎮上孩子們的樂園,但後來成爲了殲殺案現場,就淪爲不祥之地,現在也沒人樂意過去。
至于周易每晚吃飯喝酒的錢,則靠獨門的烹饪手藝賺。
據說這手藝的核心,在于某種秘制食用香料。
有了這香料,就能保住一招鮮,周易隻做一道菜,叫海鮮盛燴,說白了就是亂炖,海菜海帶海蛤蜊,有什麽炖什麽,不挑,但就是好吃。能讓人吃的酣暢淋漓,意猶未盡,再來一盤那種。
但周易每天隻做十盤,基本就是館子裏将食材都準備好,他到了後烹饪下鍋,然後就出去吃飯喝酒了。
賣完了也不會再補,不管什麽理由。
因爲這個,還跟顧客鬧過幾次矛盾,但周易就是不肯改變,後來也就成了一種特色。
又過了兩年,鎮上新成長起來的孩子,開始叫周易大叔。
就長相而言,他外鄉的比較厲害,一開就是從很遠的地方來到這裏的異鄉人。但歲月還是讓這裏的人接納了他。
周易覺得,這也跟他的閑漢屬性有關。
沒威脅。
尤其是當姿色不錯的酒館侍女看中了他,卻被他不留任何餘地的拒絕之後。
盡管鎮上有風言風語,說他那方面不行,但鎮上的男人對他發自内心的友善了許多。
又過了兩年,他每天喝的麥酒從最廉價的那種,換成了最好的。
海鮮盛燴出了名,有人爲了吃這一口,甯願在鎮上多住一兩天。
這也說明,随着戰後十年發展,經濟徹底複蘇了,人們兜裏都有了幾個錢,開始享受生活,而不是爲下頓吃啥愁苦。
這段時間做大的變化,就是鎮裏人對周易恭敬了許多。
因爲出了名,就伴随着龍蛇混至,泥沙俱下,就有裝哔犯挑逗周易,比如不講道理非讓他起竈加餐,又比如過分騷擾女侍。
結果三拳兩腳被打成了豬頭。
然後叫來十多個同夥,還是三拳兩腳被打成豬頭。
紅了眼買兇傭兵。
和平年代,傭兵沒啥生意,又早就喪失了正常經營生活的能力,好一點的還能有個地方治安隊的落腳,差的就窮困潦倒,甚至爲匪爲寇,有人出高價弄死個廚子,可以幹,之後遠走他鄉,有錢哪裏都是故鄉。
然後仍舊是三拳兩腳。
周易沒殺人,但這種誰來了都三拳兩腳的深度,還是能讓人遐思不止的,畢竟誰也不傻。
那侍女也是因爲這個,趁機反撩。
否則再是感性浪漫,周易雖然不醜,卻不符合當地人審美。
再加上隻顧自己活的舒服,以及木讷極少與人交流的無情趣,能被妹子喜歡那才是怪事,更别說鎮花倒貼。
當然,這個鎮花,是帶有風塵味的,有不帶風塵味的,比如鎮長的女兒,被周易順手救了一回,也癡纏了那麽半年六個月,但後來還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該嫁人嫁人了。
轉眼,周易就在小鎮生活了十二年,他來時就是中年人,這時也一定程度的展現了與年齡匹配的蒼老。
但東方人不顯老,而且逐漸沉澱下來的周易,散發着獨特魅力。
他成了這鎮上的一個活地标,海鮮盛燴的手法愈發純熟老辣,味道也越來越拿人。
這是第一個,沒有靠刷熟練度的金手指,一點點積累至爐火純青的手藝。用了十年。
這一年,王子公主都來這裏吃了一頓,并邀請周易擔任宮廷廚師。
周易當然拒絕了。
還好,這邊的國王還沒有進化到‘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的高度,更不會因爲一口吃的秀權力。
不過,這道本來上不了台面的亂炖,卻也因此徹底揚名,王公大臣的廚子們都效仿烹饪。但所有比較過的都說,還是周易做的好吃。
又十年。
周易已經須發花白。
但看着還是一副海民的身子骨,皮肉粗糙但不松懶,肌肉隐約,張力很足。
他仍舊時不時就玩沖浪,幾乎每次海上有條件,都到。
但他已經不是最會玩的,有後起之秀,比他更秀。
當然,他的江湖地位還是很穩固的。
這年冬天,老皇帝死于舊疾複發。
沒什麽貓膩,本身就年輕時有暗傷,冬天确實不好熬。
不過,曾經跟着老皇帝平定王國的王叔,卻是看不慣侄子,于是勾結外邦,要坐這皇位。
王子雖然很得民心。
可民心這種東西,得看怎麽用。
反正王叔能征善戰,經驗豐富,又有一幫經過血火曆練的老兄弟不服老,願意幫襯,王子和他忠心耿耿的将軍們不是個兒,尤其是王國主力被皇叔勾結的外邦,拖在了邊關,無法及時回轉。
打不過就跑,拖延到邊軍回師就有的緩。
王叔也知道,宜當剩勇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就親自帶人追。
然後就順着官道,路過了小鎮。
王叔在百年戰争末期,屍山血海裏滾出來的,見慣了死人,其帶領的軍伍,風格彪悍,有些不太講究。
到了小鎮,就想全方位的補給一下,包括讓士兵們大餐一頓,洩個火啥的。
鎮民被蹂躏,鬼哭狼嚎剛起,王叔和他的人就被周易三拳兩腳了。
兩三千号驕兵悍将,鋪滿一地,跟王叔一起找牙,場面還是很震撼的。
鎮民們這才知道,敢情本鎮老閑漢是位戰神!
哇哦,這可不得了。
最起碼,周易愉快的閑漢生活是結束了。
正好北方邊軍求援,王叔聯系的異邦,其實是某邪神的傀儡,正面打不過,就開始上歪門邪道的東西,邊軍要完,王國要生靈塗炭。
回轉的王子一行,拉着一衆老小叩拜:救救孩子們吧!
周易說:“好。”
然後他就出現在王國北境,人在空中,對着延綿二十裏的異邦大軍揮了揮手。
異邦人全滅。
後天生命大道——息根之術。從根源上斷了你的命,不止是前線的這些,包括與之血脈相連的異族人,全部死絕。
至于那位邪神,從此再也沒人聽說過其顯聖的傳聞,其信徒也都莫名身死,甚至神名及其事迹,都迅速被遺忘。
小鎮人徹底明白了,不是戰神,是真神!
周易再也沒有回去過小鎮。他住的那半艘破船,成了聖居,他将王叔等人揍的滿地找牙的那日成了聖日,每年慶祝時,傳統儀式之一,就是烹饪大賽,各種風味的海鮮盛燴,大家祭祀完,熱熱鬧鬧吃一頓。
當然,沖浪運動也是必不可少的,但有時候天公不作美,因此後來換了另外一個季節慶祝。
盡管周易從此銷聲匿迹,再也沒有顯過聖,但他的名還是廣爲流傳,并有了信仰者。
由于他沒有用本名,而是自稱凱恩,因此就被稱作真神凱恩,是正義之神。
後來還有好事者,根據其生平習慣,發展出了感悟平凡,隻取必須,于風浪等自然環境中錘煉身心等教義。
更有趣的是,關于凱恩神的故事,到這裏并沒有結束。
又過了大約三十年,當年事已經成了爺爺奶奶給孫子們道古的傳說,凱恩的某信奉者忽然欣喜的發現,他的祈禱獲得了回饋,得到了神力……
這并非是有人趁機搞事,而的确是周易的手筆。
包括他在濱海小鎮生活的那些年,其實就已經肩負起經營幽冥,超度亡魂的還債工作。
隻不過他的思維重心,放在了田園消遣這方面,另一邊基本是托管操作。
但再是托管,幾十年下來,也積累了非常深厚的道法神經驗。
尤其他的工作狂本質并沒有丢掉,工作起來像天道一般,沒有歇息之說,而且是多線程。
因此天道非常稀罕他,冥土更是像把他幹脆同化進冥土維度,也就是主動合道,幽冥大道。
合不合道且擱在一邊,神道知識掌握了這麽多,周易就想着邊學邊用。
正好天道允許他這位心神上位,于是他就上了。
不過同樣不是他的主意識上位,而是分出一個類似自動處理設備的無意識人格,按照章程處理問題。
就跟自動量販機一樣,祈禱如塞币,神力似貨品。
由于是機械式處理祈禱,不知疲累,回饋爽快,凱恩的信徒增長的很快。
并且随着教條神谕的宣布,以及一絲不苟的執行,公正嚴明之神的名号,還要蓋過正義之神的名頭。
而且,按照周易的意思,凱恩神教,不布道,不結社,不起廟。
但由于是真神,力量又是實實在在,且有求必應,從不掉鏈子,信仰者還是越來越多。
又十五年,凱恩信仰推出了增值業務,跟地府聯動了。
主要是在冥土,周易跟冥神打起來了,丁口有點不夠用。
要說這冥神從蘇醒到找周易算賬,耗時是真的有些久。
也不曉得是長生種時間觀念不一樣,還是船大不好雕頭。
周易估計都有一點。
不過周易得承認,準備好的冥神,發動戰争之後,壓迫感還是挺足的。
而這次周易面對的主要困擾是,他不能退,得寸土必争。
冥土去地獄化,就在節骨眼上,這個時候他若抽身,之前的超度還債到不至于都打了水漂,問題在于被冥神反攻倒算成功,他以後基本就沒機會靠超度還債了。
這套業務是他最拿手的,撇開這個,他很擔心自己會被綁在這個世界幾萬年,才有還清債務的機會。
要戰,那就得有幹貨。
冥神将祂麾下的怪物軍團混沌化之後,他的正統詭道,就沒有那麽鮮明的克制效果了。
結果就是得像當初跟神衛們開戰時那般撕。
讓凱恩這個号開展人生後花園業務,還隻是填坑計劃的一部分。周易的主意,更多的打到了岚國人身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