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的氣運佳,便意味着與他敵對的人氣運差,這等氣運守恒算是天道法則中最常見且直觀的一類了。
以長空鴻鹄爲代表的英雄堂,就算是具體代表。
隻要能稍微晚那麽幾天,境況不敢說截然相反,也絕不會慘到幫毀人亡,魂飛魄散。
畢竟即便黑天上人仍舊能夠組織起‘群魔伐派’的利益聯盟,以英雄堂的積累,化神期修士的狡兔三窟,長空鴻鹄還是能拖一拖的。
結果秉持着‘打蛇不死、反受其害’的思路,剛耗費大氣力,絕了後患,魔修匪幫劫獄成功的消息就傳開了。
荒血上人都沒能忍住一聲歎息,鬥敗和滅殺,耗費的力量和資源差異是可以很大的。
百年前千羽上人勾結外人伐山破廟玄陰派,最終他和黑天都沒有身殒,就是因爲攻伐一方覺得想要将他倆徹底弄死,代價太大,容易被漁翁得利,這才有了苟和恢複的機會。
這次痛下決心,很大程度上是因爲雙方仇恨深結,在超凡力劇烈縮減的趨勢下,互争死鬥的可能,遠大于合作吃小魚的可能,這才不計代價,痛下死手。
誰能想到,一扭臉,此間的魔修,貌似就有了新出路可選。
之所以是‘貌似’有新出路,是因爲包括荒血上人的大多數魔修、很清楚同類是什麽尿性。
劫獄可不等于解放囚犯。
魔修匪幫壓榨起這個監獄世界的囚犯們,未必就不會比原本的監獄管理者更狠。
畢竟原本的監獄管理方,将囚犯視作騾馬,希望其能乖乖的換個磨坊拉磨。
而這幫劫獄者,多半會将囚犯視作一次性消耗品,并且是廁紙尿不濕哪一類直面髒污的。
比如,這次劫獄勢必會惹惱玄門正派,那麽,頂上去一波人,讓其砍的人頭滾滾,起碼面子找回來了。
找回了面子,也就不會下死力氣硬剿了。玄門正派說是同氣連枝,實際上也是暗中龃龉不斷,具體就要看外力的強度了。
要是外力不值一提,估計其内部能人腦袋打成狗腦袋,分崩離析也不是不可能的。
周易自然也是深刻明了這些道理的。
在上個真神血脈世界,他經曆的可是國度覆滅、勢力争霸,生于憂患死于安樂的道理可是從多角度論證的。
而在這個世界,玄門正派搞出的‘真仙降臨’,曆練門人弟子,不也是擔心嬌生慣養、出現一堆何不食肉糜者,壞了門派風氣麽?
所以,當某些魔修打着‘我有渠道,可以搭上劫獄者的線,幫你逃離這個監獄世界’的旗号,跑來忽悠他時,他十分理智的拒絕了,完全不給對方留任何念想的那種拒絕。
與此同時,他跟玉钰也完成了分道揚镳。
更準确的說,他選擇了一個自認爲合适的時機,将玉钰送離了這片是非之地。
雙方告别,是在一艘開往新大陸的郵輪上。
像金銀細軟、身份證明這些小細節,周易早就安排的妥妥當當。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從某種角度講,你就是是非的漩渦,實力不足者,無論是敵是友,是親是仇,都有粉身碎骨之厄。
所以,展開一段全新的旅程,對你而言或許是這個階段最好的選擇之一。”
“謝謝。”
“不客氣,對我而言,你是一樁危機,帶來了風險,也帶來了機運。截止到目前爲止,我是盈利的。
那麽,就趁着心情好,局面還不錯,體面的分手。我覺得對你我都是一件好事。”
“我們還會再見面麽?”玉钰不乏期待的問。
“如果我們在接下來的歲月裏能各自安好,應該是不會再見了。”
玉钰聽出了幾絲嫌棄的話外音,頓時就眼神有些黯淡。
隻是眨了下眼的功夫,周易的身影就被海風吹散了。
耳畔響起周易的臨别叮咛:“對凡人而言,超凡無善者,切記。”
周易不光是趁機送走了玉钰,還利用分身打探了一番消息。
魔修匪幫劫獄成功的消息過于震撼,魔修圈子爲之震動,繼而影響了凡世愈演愈烈的整肅風暴。因爲一些手腳快的,已然成功上了劫獄匪幫的船。
盡管很多人都知道,這裏邊的水有點深,這些早期上船的,極有可能是千金市骨的産物,也有可能是托兒。
但終究還是有人選擇了跟風。
這就像周易故鄉的龐氏騙局參與者,某些人,不是不知道這是騙局,也不是不知道最終接盤的倒黴蛋極慘,他們隻是覺得自己聰明果決,能撈一票撤離。
跟風的多了,就形成了風潮,蔚然成風之下,盲從者便出現了。
既然都要搭船離開這個監獄世界了,自然是産業轉手變賣,人脈網不惜徹底破壞、隻求盡可能多的變現。
這成爲導緻凡世社會動蕩的主要推動力。
比如,某金本位的國度,因爲大量的黃金交易擠兌,而近乎信用破産。
又比如,某靠房地産拉動經濟的國度,大量優質不動産、地皮急着出手,以至于影響了整個國度的房地産市場,繼而帶崩了好些上下遊産業,大量人員失業,經濟滑坡,治安問題一下變得嚴峻,而失去穩定的社會環境,又使得大量投資者觀望及跑路,經濟進一步惡化……
這就是英雄堂覆滅後的半年時光裏,包括周易在内的一種超凡者所面對的凡世景象。
而一早就吼吼着‘過期不候’的劫獄匪幫,卻是滞留至今都沒走。
這愈發讓那些本就疑心重的魔修,覺得這匪幫有問題。
終于,又一條爆炸性新聞在極短時間内就傳遍獄界魔修圈,所謂的匪幫劫獄,原來是監獄管理方自導自演的一場戲。
動機自然還是那個,轉獄,送魔修們去其他監獄世界繼續當礦工。
另外,就是通過這樣的一個手段,瓦解囚犯們原本在監獄時間經營多年的勢力結構。
所以,當消息傳出時,監獄管理方的戰略目的,已經基本達成。
尤其是第二條,作爲囚犯,魔修們跟監獄管理者叫闆的主要依仗,就是在這個世界多年來的經營。
再具體些說,便是根植于人道文明的一系列捆綁。
有凡世文明的供養和掩護,監獄管理方要想正面破開魔修們勢力,代價太高昂了。
畢竟這些修士花錢接手這監獄世界,是爲了利,而不是爲了義。
現在,随着這一波騷操作,不但魔修們的人脈網支離破碎,跟凡世文明的捆綁程度也明顯降低。
其實幾乎所有的關系,都圍繞着‘利益’二字。
魔修們自私自利、刻薄寡恩,彼此之間的人脈網,自然不是靠交情維系,而是利益。
也就是那句‘誰都靠不住,除非你有用。’
有用,說白了就是獲得利益的工具。
魔修跟凡世權貴的關系,本質也是靠利益維系。
結果随着一次搭船脫獄,許多的利益鏈條都被斬斷了。
相當一部分,還是刻意斬斷的。
監獄管理者情報搜集工作做的很到位,戰略、戰術也都一一明确,将一些萬能插座類的魔修乃至勢力搞定後,整個監獄世界的魔修們,就仿佛被挑斷了手腳筋的巨人,空有力量,沒有辦法有效凝聚,又或打出去。這就讓監獄管理者有了适合下刀的選擇,繼而各個擊破。
因此,消息散播開後,魔修圈再度沸騰,并很快陷入質疑、斥責、謾罵等有百害而無一利的混亂狀态。
這一幕,讓周易确信,監獄管理者的确是找到了魔修們的真正軟肋,那就是各行其是,烏合之衆。
其實魔修們的短闆,許多人都知道,畢竟縱觀曆史,魔修們但凡能在史書上留下光輝的一筆,都是因爲有開國君王級的強者問世,用殘酷而又高明的手腕,整合力量,才搞出了大動靜。
若沒有這等驚才絕豔的強力人物,那麽基本就是一盤散沙。眼瞅着都要滅亡了,還互相拆台那種。
然而,說易做難,知道未必做到,甚至,理論上知道,該用的時候未必想的起來。
從這個角度分析,監獄管理方的搞事負責人,顯然是老銀币一枚。
又或者說,以接手爛攤子、石頭裏榨油水爲生的這些人,就是靠着這類手段拿人的,這是人家的專業飯碗,都已經将别人的腦洞玩成了自己的套路。連消帶打,兇狠實用。
面對這樣的一個情事,周易也沒心情爲自己不曾上當受騙而沾沾自喜。覆巢之下無完卵,尤其是他現在也算是地區名人,監獄管理者沒道理放過他。
而他,也不覺得能跟對方有合作的可能。
一方面,這些玄門正道,根本不會給他同等交涉的待遇。
另一方面,在對方眼裏,他已經從普通的老黃牛晉升爲聽音樂、喝啤酒、定時享受按摩的和牛,送去另一個礦場當人形濾器屬于暴殄天物。正确用法是撬開他的嘴巴,獲取以陣法爲主的諸般超凡技術。
然後再送上解剖台,分析一下他爲什麽能夠規避獄界法則。
最後,若是還沒有死,才是剩餘價值壓制,送去礦山當礦騾。
所以說,隻有一種理可以講,那就是物理。拳頭赢不來的尊重,談判桌上能扯出天花都沒用。人家權當看動物秀。
唯力量論?
也不是。至少周易不承認。
當他承認力量是最主要的那部分。
就像一首歌,它的旋律如果夠美,歌詞爛一點也不要緊。
反過來,唐詩宋詞名句固然經典,卻也是聽不了兩段就得點叉。
七月中旬,時值盛夏。
半島國度由于緯度高,又三面臨海,因此盛夏并不難熬,最熱的時間段,平均氣溫也不過在27攝氏度左右,還經常有風有雨。
今天便又是一個雨天,下下停停,雨勢也不大,淅淅瀝瀝。
一艘玉色飛舟顯出身形,并穩穩停住,舟上一行七人,飄然而下,爲首的劍眉男子随手一抹,法器飛舟便化作一道流光被收入囊中。
他的視線與在場其他六人碰撞,見都在狀态,便道:“依計劃行事。”之後率先想着一處草木蔥茏的林地走去。
遠觀是林地,走進了才發現,這片區域溝壑縱橫,即便草木格外繁盛,仍舊能分辨出幾分戰壕工事的痕迹。
一行人在泥濘濕滑間如履平地,走的穩當從容,連鞋底都不濕。而那些阻道的枝葉,就仿佛活化了般,紛紛靈動避讓,敞開一條路,讓一行人通過。
其中一人從腰囊中某處一面銀色的小巧羅庚,一邊觀看四下,對号入座,一邊掐算驗證,分析解惑。
結果收獲寥寥。
就直覺而言,他認爲這林地已然是法陣邊界,可專業技能告訴他,這裏除了經過一些尋常的超凡裏催生,并無任何特殊。
另外有個神秘特性較爲凸顯的細節,就是林地納春秋。
越向前,景緻也好,氣溫也罷,就越有由夏而秋,秋盡冬來的特質。綠的色澤有淡轉濃,黃的紅的落葉,飄着飄着,就挂上了霜,然後就見樹根附近也有白霜,再往前,就是霜雪蕭瑟景緻了。
這種情況,就連不精通陣道的,都不免懷疑已然入陣。
然而當劍眉男子看向占算者時,占算者很無奈的道:“從陣道角度分析,這裏沒有任何異常,完全就是玄力作用下的自然現象。
玄力就是超凡力,叫法不同。
劍眉男子沒什麽,一行人繼續前行。
越過林地,眼前豁然開朗,方圓六平方公裏的一大塊空地上,白雪皚皚,将環形的林地邊界襯托的清晰可見,同時也襯托了中央百米孤山的存在感。
一行人,在劍眉男子的帶領下,繼續前行,一直行到距離中央孤山不足千米的地方,這才停下。
劍眉男子抱拳朗聲道:”太一宗修士江清揚攜師門袍澤前來拜山,請萬象羽士現身一晤。“
‘萬象’是一種魔修給周易取的名号,‘羽士’則是對金丹修士的尊稱。
周易确實在,一直都在,像個釘子戶,紮在這裏就不動窩了。
當然,也不是誰想見,隻要來就能見到。
絕大多數時候,他是不會露面的。
但太一宗的面子,還是要給一下的。
唐有詩雲:太乙初分何處尋,空留曆數變人心。
這詩中的太乙,就是太一,指天地未分前的混沌之氣。
同時它也有最先、最高之意。
另外,它還是‘道’的别稱。
就沖這名字的含義,敢以此名開宗立派,而沒被同行打死,可見這個門派,在次方仙道多元宇宙中,是數一數二強勢力。
事實也也的确如此。
就周易道聽途說來的相關信息顯示,這太一宗,可是打通了三界的大宗門。
這三界,既不是佛家的欲界、色界、無色界,也不是道家的天界、地界(陰間)、人界。
而是仙界、大千、活界。
按照此等劃分法,一個宇宙内,隻有一個大千世界,而活界,像周易現在所在的這個世界,就是典型的活界。
用周易穿越者的角度理解,生命星球,就是活界。
活界的誕生,跟周易認知中的宇宙大爆炸論有點類似。
隻不過不是奇點爆炸,而是上古洪荒崩塌,原本的核心,就是仙界,崩塌後的大塊相連的區域,就是大千世界。
而崩塌的碎片四處飛射,成爲生命之源,與星球融合,就誕生了一個個活界。
從活界的角度看大千世界和仙界,關鍵不在于距離,而在于維度。
說是更高維度或許有些不準确,但大千世界和仙界,的确是淩駕于宇宙之上的一個特殊所在。
就好像魚缸若是宇宙,那麽淨水器過濾泵,就是大千世界和仙界,它跟魚缸聯系很緊密,但不在水裏,而在其上。
太一宗能縱慣三界,真正的路子通天,自然是實力強大,有實力就有面子,至起碼,也夠讓周易現身見一面,以及聽聽其來意。
這江清揚倒是爽利的很,見到周易,便道:”太一宗希望尊駕出手,這是酬勞。“
說着,将一卷錦書推送向周易……
(本章完)